第953章 奠定格局
巴爾喀什湖並不遙遠,明軍將士將軍旗帶到了湖畔。
這應該是湖的西部,湖面寬闊,湖水淺淡,說起來這是一個半咸半淡的奇怪湖泊,而西部得益於伊犁河等諸多河流的滋養,湖水清澈甘甜,滿載著生機與活力,遠處有雪山皚皚的天山作為背景,蒼茫,美麗。
朱厚照前世也沒有去過這裡,
這輩子大概一樣不太可能。
他只能藉助將軍們粗陋的文字,再發揮自己的想象力,才能在腦海之中勾勒出它的風華絕代。
前兩天,陪著五皇子載壡讀書的時候,孩子問過一個與此相關的話題。
夷播海遠在西域,那裡建不了長城,將來敵人再打過來,怎麼防守呢?
朱厚照回答:繼續戰鬥。
不錯,其實打出嘉峪關就存在這個問題了。
因為西北地勢開闊,打出去就會面臨新的防務壓力,相當於破除舊的戰略困境,就會面臨新的戰略困境,所以在西北沒有什麼政治平衡與軍事平衡,它從來都是動態的,只能隔上三五載打一次。
若一直強盛,像是大唐,還能繼續往西打到巴爾喀什湖西面,如果衰敗,那就退回來。
就這麼簡單。
實際上哈薩克汗國和俄國人的戰爭持續了幾百年。就是拼,耗,然後他們最終臣服了沙皇俄國。
所以中原地區的人常常不明白,一個區域一兩百年間大體上的和平,這在亞歐大陸上屬於奢侈品。
「……但是戰爭,往往皇帝是無法做什麼的,古訓就有將在外,君命有所不受的說法。戰爭瞬息萬變,而戰場遠在萬里之外,皇帝如何指揮,如何掌控?」
載壡被皇帝拉著手行走在外,欣賞梅花傲人之態。
「那豈不是完全的聽天由命嗎?」
「也不能這麼說,皇帝有一個重要的職責,就是命令百官協同,為前線輸送糧草、軍餉,更為重要的是選對將軍。當年宋仁宗有一個評語,說他百事不會,只會做官家。但你有沒有想過什麼叫會做,什麼叫不會做?具體到在國家面臨戰事時,會選將軍的就是會做,反之,則不會。」
「這便是父皇說的,用人為第一要務,用對了人,諸事皆平。」
「不錯。不過能持續為前線輸送糧草和軍餉也不是那麼容易的事,這就是皇帝的第二要務。」朱厚照揉了揉他的腦袋,「就是要治理國家,百業興旺,否則國力從何而來?」
這次他在江南的微服被突然打斷,那也沒辦法了,不太可能再來一次,因為他還有第二件大事。
就是產業大會。
在此之前,負責南洋公司經營的顧佐和浙江巡撫汪獻都到南京來了。
朱厚照帶著載壡進暖閣,一起接見了他們。
這都是老熟人了,汪獻是第一批的侍從,現在也走上高位。
「臣顧佐(汪獻)恭問聖躬安。」
「朕安。」
「皇上,這是這三年寧波市舶司的出貨名錄。」顧佐直接就上了一個本子,
而且還有很強的記憶力,許多數據脫口而出,「過去,自南洋公司貨船出去的主要商品為絲綢、瓷器、茶葉,每年絲綢約在一千一百萬匹,各類瓷器三十餘萬件,茶葉六萬餘噸,但這五年的顯著變化是棉紡織品異軍突起,而且速度極快,幾乎是連年翻番,今年已出貨總價值高達八千四百萬元,完全超越原來的主力商品。按照當前趨勢,其價值應會超過絲綢、瓷器和茶葉的總和。」
「江南富裕,朕見識過了。」
其實他並不驚訝,瓷器和茶葉雖然價值很高,但畢竟貴啊,而茫茫多的普通人他們只穿得起棉衣。
所以最後不僅會超過這三件商品的總和,更正常的情況,應該是他們的幾倍。
然後棉紡織業會成為一枝獨秀的存在,繼而是種植園不斷擴展,奴隸不斷輸入,直到某天人力都無法滿足,於是突破了蒸汽動力。
這些工藝革命又會帶動戰船、火炮等軍事武器的發展,就這樣形成一個從賣貨到打到你同意我賣貨的格局。
「為何還有四百萬元的香料出貨?」朱厚照看到一個奇怪的東西,「香料在我們這裡也能種植嗎?」
「啟稟皇上。我們香料種植的少,主要還是南洋國家,最近幾年許多商人發現這是另外一條生財之道,所以都在開拓這方面的貿易。統計進來,是因為這些商家是通過南洋公司的貨船出貨的。」
「買進來亦有不少。」
「正是。」
朱厚照腦子裡一下子想到香料貿易、香料群島。
他現在有《明約》在手,完全可以抓住這個超級商機。
「大明的商人是怎麼參與到香料貿易之中的?」
顧佐答:「與棉紡生意一樣,想辦法找到貨源,然後收穫出貨。」
「你怎麼想?」
「臣在考慮,或許可以在大明進行試種,如果成功,百姓也就多了一個生財之道。」
「不行。」朱厚照明白他們是太『溫柔』了,香料的產地就是東南亞,這不僅是土地的問題,還與氣候有關,自己種還不一定有人家的好,他指示說:「不需要引種,香料貿易的產地有不少是《明約》國家,都是大明的屬國,他們那裡已經能大面積種植,何必捨近求遠?
直接到那邊去購買土地,僱人耕種,掌握原產地再形成規模以後,還可以獲取定價權。」
一直沒說話的汪獻解釋道:「商人們是可以這樣,不過微臣二人是考慮讓大明百姓更多的參與,如果一切都在南洋進行,百姓獲利便成了問題。」
「南洋公司不是有股份概念嗎?成立一個新的公司,同樣運用股份的概念,這樣還能迅速積累資本,然後大規模購買土地,在短時間內形成我方佔據主導的局面。到時候賺了錢,在對股東進行分紅,這樣他們不就獲利了嗎?」
現在產業、貨幣到了這個程度,許多經濟概念朱厚照會直接拿來用,其實股份制先前就在南洋公司身上用過,只不過他們運用的靈活度還不足。
顧佐咋舌,「若是匯聚這麼龐大的資本,咱們的人買的土地過多,一方獨大,臣擔心會有其他的問題。」
朱厚照則不以為然,「要是有了錢只顧奢侈享受,朝中上下全部醉生夢死,那麼自然有問題,但如果繼續造艦造炮,什麼問題都不會有。」
汪獻只能是笑了笑,天子就是這樣的風格,「如此則是國內以棉紡織業作為產業發展的重心,國外則以香料產業作為發展的重心。」
大體上這樣是沒錯。
顧佐則建議,「陛下,南洋公司已經十分龐大,臣以為既然是要新成立公司開展香料貿易,不如獨立於南洋公司之外。」
朱厚照想了一想,「可。」
「還有一個問題。」
「說。」
顧佐憂慮道:「朝廷貨幣改革以後,境內不許使用白銀,可海貿還是收白銀,這些收取的白銀都要對應換成新錢,如此便導致我大明境內新錢越造越多,最終這就是濫發呀!」
是有這個問題。
「伱們有什麼建議?」
顧佐有些愁惱,「說到底就是新錢得有個去處,這便很難,國外蠻荒之地沒什麼可買的。好在如今南洋國家能流通,尚且不成問題,可十年、二十年之後便說不準了。」
「其實解決的辦法很簡單,如果白銀有一天對咱們來說不值錢了,那麼就不收白銀,只收黃金。
難的是,如何強大到讓所有與你做生意的人不敢掀桌子默默的咽下這顆苦果,接受這些條件。所以……這不是商業問題,這是政治和軍事問題。」
那麼現在討論就沒有意義了。
因為辦法是有的,關鍵就在於你敢不敢用,這就是十年之後的事情了。
朱厚照看了一眼載壡,意味深長的說:「按照今後的形勢,國與國之間相處,強國、大國永遠是有辦法的,因為他強大,實在不行他可以掠奪;
小國、弱國永遠會有問題,即便有辦法,它也不敢使,因為它最根本的問題其實是弱小,哪怕局勢稍緩,積累丁點兒財富,但他會被掠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