過不好還過不壞嗎
三三知道我愛喝普洱,周末特地帶了師兄從雲南帶回來的普洱茶餅給我。我正想問她師兄難不成現在還要陪客人去旅遊了嗎,她卻先問我:「文瑄呢,不在家?」
「他出去剪頭髮了。」
「你們還那樣?」看我點點頭,她不由嘆息道:「唉,換了我,早就跟著他一起去剪頭髮了,不剪的話洗個頭也好,這樣下去兩人各干各的,只會越來越疏遠。」
「他去的那家店只招待男賓。」我回答:「而且,你也知道,我的脾氣不會遷就別人。我承認,這是我的缺點。」
「你呀,」三三看我打開衣櫃在整理文瑄的衣服,不由提議道:「我教你一個辦法,你那一柜子性感內衣難道都是買來看看的嗎?晚上穿一套他沒見過的,撩人一點的戰衣,然後再配上你那副男人見了都會蠢蠢欲動的身材,在他眼前走來走去多晃幾個圈,就像在一隻貓面前給他看看你這條魚有多新鮮多肥美一樣,我包管他馬上連自己姓什麼都忘了,還會記得和你吵過架?像他這樣的小男人,意志力薄弱的很。」
「天,」我呻吟了一聲「你這是要我色誘。」
「色誘怎麼了?為什麼俗話說兩夫妻床頭打架床尾和,道理一樣。」
「這些都是妾婦之道,我還真的不屑為之。」我有點轉不過彎來。
三三恨鐵不成鋼,教導道:「你還別說,有時候對付男人,還真的是妾婦之道比較管用,你還以為男人都是些什麼高尚的,行而上的,了不得的高級動物嗎,其實他們很簡單很本能的,我問你,為什麼像薛寶釵這樣高雅大方的大家閨秀反而管不住賈寶玉,相反,花襲人,不過是一個丫頭,字也不認識幾個,可照樣把這個高貴的公子治的服服帖貼的,靠什麼?靠的還不是妾婦之道,當然,這是你和薛寶釵都不屑為之的,所以,,你們就繼續冷戰著吧。」
冷戰果然繼續持續著。晚上文瑄回家時,對我依然是神色淡淡的,我給他泡了杯熱茶放在他手邊,他連頭都沒抬,仍然顧自坐在那裡埋頭看書。
睡覺前洗澡,在浴室里的時候我特意穿上自己精心挑選的那套黑色透視內衣,向來對自己的身材很有信心,我深知這樣若隱若現隱隱綽綽的風格,就是一襲無往而不利的戰衣。我也相信只要我穿著這樣的衣服到文瑄面前走一圈,他真的就會像三三說的那樣,馬上連他自己姓什麼都忘了。
可是,我不想通過控制他的身體來控制他。不想利用他身體里的那點**,作最終的和解。我要他從此原諒,要他從此毫無芥蒂,我要從此霽月風光耀玉堂,我就不能用我的身體作為橋樑,來鋪設通往未來的坦蕩之路。
想了想,我還是重新穿上了長長的睡袍,把自己裹的嚴嚴實實的走到客廳,柔聲對文瑄說:「你還不睡?」
他只說了兩個字:「過會。」這一向,遇到不得不和我交談的時候,他的一字一句都濃縮到了精鍊簡潔,很有古龍風格。
「那我先睡了。」
「知道。」
「你能不能不再兩個字兩個字地往外蹦?」說著,我蹲在他身邊,把手輕輕地放在他的膝蓋上。
他看了我一眼,最後仍然只蹦出了兩個簡單的字:「好的。」
但是事情的轉機就像一個人生命中的好運氣一樣,是悄然而至的。轉機出現在第二天,第二天燕妮來了。
燕妮很少上來。她一來我就打疊起全副精神來應酬她。文瑄更不用說了,自己的媽媽,他怎麼著也不能像對我一樣地對付他自己的媽吧。
聰明的燕妮還是很機敏地感覺到空氣里流動著的氣氛有點不對,無論是作為母親還是作為女人,她的敏銳度都是足夠的,過了半晌,她終於忍不住問道:「你們倆最近吵架了?」
「沒有。」我和文瑄異口同聲地回答。
「少給我打馬虎眼,」她犀利地剜了文瑄一眼「難道這點風色我還看不出來?我是懶得來管你們的閑事,不過白問問。」
既然她都這麼說了,我們也沒法子不承認。我剛想說話,文瑄搶先道:「是的,就前兩天隨便吵了幾句,她怪我天天通宵玩遊戲,對她不理不睬的,現在算是懲罰我,不和我說話來著。」
燕妮立刻做了個發昏的表情:「兒子,你多大了,啊?還通宵玩遊戲?越活越回去了么!」說完自己的兒子,她又轉過臉對我說:「你也是,他天天在家守著你有什麼不好的?玩遊戲就玩遊戲好了,總比出去吃喝嫖賭強!」
我覺得燕妮的理論很有點以前富貴人家老太太的想法,覺得兒子哪怕天天在家抽鴉片,都比出門去狂嫖爛賭強,她大概覺得女人只要男人守著自己,就算盡到一個做丈夫的責任了。丈夫丈夫,一丈之內是夫,現在他只在你視線的一丈之內活動,你還想怎麼著?
我只「哦」了一聲,也不想做什麼辯駁。忽然想起昨天三三送我的普洱非常地道,而普洱正是減肥的,燕妮一定喜歡「昨天朋友送我一些生普,比熟普會烈一點,不過我覺得口味還不錯,你嘗一下。」
說著我進了裡間柜子里去拿茶葉,因為那個柜子的門有點問題,我拉了半天都沒能拉開,我就出來喊文瑄「進來幫我開下柜子。」
他進來的時候我輕輕把門帶上了。他也拉了半天,回頭對我說:「這個柜子是有問題,有點難開。」他再次拉門的時候我忽然握住他的手,趴在他肩上低聲道:「對不起。這麼多天來,你連對不起都不給我一個機會說,每次我想向你說對不起,你就走開了,走的遠遠的,你怎麼會這麼狠心……」
他沒想到我會在這個時候向他道歉。而他被我抵在柜子上,確實也沒有了退路,還有,他媽媽還在外面,他也不能對我耍什麼脾氣,只能也低聲對我說道:「我不想聽你說什麼對不起。」
「我要你原諒我。因為那已經是很久很久之前的事了,你應該知道,自從和你在一起,我就再也沒有和他有過任何瓜葛。」
「我說了我不想聽了。」他拒絕道:「我不想聽你說這些東西。」
「你必須原諒我,」我上去抱著他的腰:「你不想聽我也要說,原諒我吧,否則我就不放你出去。」
「你耍賴是吧。」他被我纏的很無奈,只得用手擰了一下我的臉:「讓我先出去吧。你等著,等我媽媽走了,我會好好收拾你的。」
他說他會好好收拾我的。等燕妮一走,他就進了卧室,把窗帘猛地一拉。是一個陽光燦爛的下午,窗帘上印的是大幅大幅長葉長蕊妖嬈的熱帶花卉的圖案,輝煌的陽光穿透了窗帘,將房間印成了一個花影浮動的世界。
又一次,感覺自己像連續長跑了幾公里,幾乎就喘不過氣來。但是心境卻十分明澈,每一絲每一縷纖細的感覺,如同渣滓一樣沉澱了,思想如同一潭碧藍的清水,又是清澈又是平靜。我自己的心跳和他的心跳,沿著床單傳到了枕下,貼著耳畔「撲通撲通」地跳著,我甚至聽見了自己的血在血管里潺潺流淌的聲音。
我睜著眼躺在床上,感覺陽光漸漸嫵媚起來了,嫵媚而溫煦。
「文瑄,以後不要再這麼折磨我了,我最不喜歡冷戰,太傷人了。」在那片溫媚的光影里,我這樣要求道。
「我一直在等著你過來膩著我,向我撒嬌,沒想到你脾氣會這麼硬,根本沒女人味,」他轉過身來擁抱我:「你就不能早幾天就像今天似的給我個台階下嗎?我也是在硬撐。有誰喜歡冷戰?」
「是誰沒女人味?」我聽了很不高興「你給我說清楚。」
「你別以為胸大一點就有女人味了。」調侃完我后他又正色道:「對了,以後,你絕對絕對不可以再和那個男人有任何瓜葛。」
「恩。」這點也是我絕對絕對可以向他保證的。
「我也恨我自己怎麼會那麼狹隘,誰沒有過去,可是,誰的過去是以那種方式呈現在現任丈夫眼前的……我第一次看到那張照片,我的心,疼的要命,你永遠都不會明白我怎麼會那麼那麼的疼。」
「我明白。」我撫慰他道。
「你不明白。」他既像賭氣又像撒嬌般地回答:「你要是明白,你也不會等到今天才向我道歉了,你也不會今天才趴在我身上求我原諒你,你早幹嗎去了?」
「你不是沒給我機會嗎?你哪給過我機會啊?」
「你是死人啊,」他叫道:「有機會要上,沒有機會創造機會也要上。沒人教過你這樣的名言?」
「行了,我以後會上你的,你高興了。」我回答。
他在私底下還是個孩子。別管他在外人面前是多麼的成熟鎮定,但是他在家裡真的就是那麼的孩子氣,還要我哄著他。結婚前我一直以為我未來的丈夫會哄著我玩,可是沒想到結婚後我還得倒過來哄著別人。
唉,這歲月總是難得靜好,那現世也幾曾安穩。婚姻大概就是「在游泳中學會游泳」吧,日子過不好難道還過不壞嗎?只要無知者無畏,兩個人肯一起接著往下過就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