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四二話樂令
這日,醒來時已將至午時,難得一抹暖陽,從窗格子外打進來,鬆鬆散散灑在臉上,似有溫暖甜香沁潤。:錦瑟深吸了一口氣,喚宮人來,將窗再開得大些。
她起身,輕推開前來服侍更衣的小婢,往湯堂去沐浴。
燒紅的鐵蟾蜍,在水波下暈出模糊扭曲的形狀。這些日子,一些舊傷口的疼痛在熱氣上蒸中麻痹,她倚著池壁划入水底,任由長發海藻般漂浮。
屏息恍惚,想起初來軒轅王府的時候,只一眼,就沉淪了。老王爺與王妃明明知道不是自己的親生女兒,依然用心的疼著。身為未婚夫婿的軒轅恪卻一心一意的避著她,她為了看他一眼,小心翼翼,為了他一個笑容,心花怒放……
一晃,三年了,他成了她的夫。
那些看得見的日子裡,他每每執筆批卷,繁忙辛勞,她則卷書在側相伴,風淡雲輕的,一頁頁翻看著,室內只焚著若有似無的淡香,恰如那些時日,一抹抹的,從指縫裡悠悠滑走;不經意間與他視線相接,他便擱下筆,含笑扯過她手中半卷書,笑著翻開幾頁……
算起來,老天待她不薄。
只要她和軒轅恪都好,什麼她都願意承受。
閉上眼,她像一尾渾噩的魚,舒展了百骸,隨水沉浮。
忽然,一雙手將她輕輕一拉。
冰冷的空氣猛然沖入胸腔,涼如寒刃。她輕嗆了一口,仰面睜開眼,握住她手臂的正是在心裡念著的人。
「水都涼了,你倒要泡多久。」他面目含著不悅。
說著,忙把她拉了起來。
堂內爐火燒得十分暖,又有霧氣瀰漫,並不覺得冷。
自己扯了一方棉巾,擦拭了身上的水珠,軒轅恪手中的中衣就牢牢的覆在了她的身上。
「不用這麼急,還沒有干。」錦瑟不滿的瞪他。
「自己的身子也不注意著點。」嘴裡雖然埋怨著,他卻彎著眼睛,微微地笑了,眼角唇邊不自覺地露出溫柔神情,「身邊也要人服侍才好,怎麼就一個人泡裡面了。」
「恪!我只是懷孕而已,泡泡水又不礙什麼事,再說在王府能有什麼事,難道現在,我還要那麼多人隨在身後。」
「不行,我不放心,萬一……」語氣輕輕地,溫柔地,一隻手撫上她的腹部,一隻手攬著她的肩,嘆了一口氣,頓住了話語。
錦瑟也覺得心裏面開始有了些混亂,安靜地靠在軒轅恪的懷裡,然後閉上了眼睛。
「現在我累了,你抱我回去哦。」
「好,沒有問題。」他答得很快。
錦瑟微微的詫異,自從知道她懷孕了,他就堅決不抱她了,生怕一步小心摔著了她,沒有想到,今日答應得這般的爽快。
「你今天怎麼敢抱我了。」錦瑟環住他的脖子問。
「早熟了的路。」
「可前些日子你可不是這樣說的。」錦瑟的手偷偷的扶起他滑落在她頸邊的一縷長發。
他茫然的看著前方問:「有嗎?」
「有啊。」
「沒有啊!」狡詐地笑著,他痞痞的不肯承認。
她抬手撫上他的額,「我沒聽錯吧,堂堂的武王也會這樣的耍賴。」
「沒有。娘子。」他仍然裝著一本正經的樣子,卻將她輕輕的放在了榻上。
他自己也懶懶的躺在了一邊,「瑟兒,你怎麼重了這麼多?」他突然問。
「沒有吧。」她環視著自己,除了肚子里多了個寶寶,她可一點也沒有胖。見軒轅恪沒理睬她,她自己起身,下了床,到了銅鏡前,一遍遍的看著自己。又喃喃的說了一句,「沒有啊。」
軒轅恪表情依舊淡淡的,許久終是忍不住,那嘴角輕輕地向上一勾,笑出聲來。
錦瑟這才知道他在唬自己,一時間說不出話,回身憤憤的看他。
他也正對著她的方向,只是好像完全陷入了一種自我的沉思中,滿目的柔情。錦瑟一瞬間有了一種錯覺,覺得他的眼睛好像能看見一樣,目光落在她身上,異或她身後窗外的遠景中。
錦瑟緩慢的走進了他。
很少見他在她面前失神的樣子,走的近了,才看見他的唇依舊是那麼潤澤美麗,錦瑟早就知道他睫毛很長,比她的還長,錦瑟不禁失笑,之前,她怎麼沒擔心他的長睫會不會擋住視線。那雙沒有焦距的眼睛竟然非常的漂亮。
著了墨一般的深黑色。
他的唇還是依舊抿的很緊,顯得一副漠然的樣子。
唇很薄,唇色也很淺,好像嬰兒一般的嫩紅色。
忽然,她冒出一個古怪的念頭。
她很想吻他。
她也被自己大膽又古怪的念頭嚇了一跳。
每次都是他想來,抓她來吻一通,她從來不知道主動親他會是什麼樣子。
不過確實是機不可失,她想,也許可以試一下,反正沒人看見。
她輕輕地伸過頭去,一點一點的靠近他的臉,摒住呼吸,黑色的髮絲在紅色的錦被拖曳出優美的弧度,錦瑟輕輕地勾了一下嘴唇,到底還沒再靠近他。
她不能再接近了,看不見的人的其他知覺是很敏銳的。
她閉上眼睛沉醉的彎起嘴角,映出嘴角淺淺的笑漩。
「這種事情,似乎都是男人主動的。」軒轅恪突然開口說話,溫暖的氣息打到錦瑟的臉上,她嚇的輕呼了一聲,差點跌落在了地上。
卻被軒轅恪一伸手,撈了回來。
「你……」錦瑟像個被當場捉住的小偷,是太久沒有親密的接觸了,她只覺得一點點的熱氣渲染著讓她想閉上眼睛,嘴裡不依的問,「你怎麼看的見?」
「娘子,你親就光明正大的,怎麼還偷偷不敢動,我有說我完全看不見嗎?我能模糊看到一點影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