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50 章 第 50 章
「阿誠哥,我娘!阿誠哥我娘怎麼辦啊!」楊槐淚如雨下焦急的扯著季誠。
季誠道:「別慌,我這就去套車,你收拾收拾咱們進城。」
他回家跟林悠打了聲招呼,馬不停蹄的就拉著楊槐娘倆往城裡去,這個時辰城門肯定是關著的,他拿出郭大帥的拜帖,守城的將領沒有二話直接派了幾個人護送著他們到了合濟堂。
這郭大帥的拜帖就是比某王爺的好使多了。
深更半夜的把徐掌柜叫醒,季誠還沒來得及致歉,徐掌柜已經捏著牛車上昏迷的楊阿婆開始把脈。楊槐和季誠都緊盯著徐掌柜那溝壑縱橫的臉。
過了好一會,徐掌柜語氣沉重地道:「還有一兩天了。」
聞言,楊槐直接跌坐到了地上。自己緩了一會後,站起來給徐掌柜磕頭道:「徐爺爺,你診錯了是不是,我娘、我娘還能好的,之前她都站起來,還能給我做飯呢。」
楊槐扒著徐掌柜褲腿,渾身直哆嗦:「我娘,我娘她還沒看我娶媳婦呢,她說要抱孫子的,她不會死的是不是。」
「徐掌柜,我有錢,我有錢給娘醫病的,求求你,求求你!救救我娘!」說著楊槐就開始咚咚作響的開始磕頭。
「楊槐,」季誠看不下去了,托抱著他起來。
可這會楊槐也不知道哪來的那麼大力氣,死死的拉著徐掌柜,拽都拽不開。
醫者醫百病,卻阻止不了生死,徐掌柜搖了搖頭,對季誠道:「把人拉倒後院吧,明早差不多能醒,好好看著這娃娃。」
當初季誠和他撒謊說和楊槐是親哥倆,雖然是假的,但這會楊槐能指望的大人也就季誠一個了。
他生拉硬拽的把楊槐整到後院,再把楊阿婆安頓到床上,感覺過了沒有多久天就亮了。
楊槐兩隻眼睛連哭帶熬,眼白通紅的盯著他娘,這時候不論什麼樣的安慰都是蒼白無力。
不多時楊阿婆醒了過來,枯黃褶皺的手摸著楊槐的頭髮:「楊槐啊。」那聲音輕的好像下一秒就要消散。
「娘!娘、我在,我在,」楊槐覆上那隻撫摸他頭頂的手道。
「這是哪兒啊,娘想回家,」楊阿婆眼珠渾濁,只看著他還在世的兒子道:「帶娘回家吧。」
「嗯嗯!回家咱們回家!」楊槐的眼淚再也忍不住湧出眼眶。
楊阿婆躺到了自己家的床上,對自己兒子道:「楊槐,我想喝一碗白麵疙瘩湯,你讓阿誠夫郎給我做一碗。」
話是對著楊槐說的,可視線確是盯著季誠,待楊槐出去后,他做到床邊輕聲道:「楊阿婆,是有囑託要告訴我嗎?」
「阿誠,阿誠,楊槐還小,我們全家就剩下他一個人了,」楊阿婆的眼睛里好像閃著最後的光,把唯一的兒子託付到了他的身上。
「你已經是秀才老爺了,以後還會是舉人老爺,還能...」楊阿婆劇烈的咳嗽,胸腔的震動好像整個肺都突出血肉一樣,「阿婆求你,求你照料一下楊槐,讓他給你家當牛做馬就行。」
「可千萬不要讓楊槐,像他哥一樣死的不明不白。」
季誠心頭一緊,人世間的血脈親情,如絲如縷,這老婦恐怕早就知道自己的大兒子回不來了。
「阿婆,放心從前我對楊槐什麼樣,以後也是什麼,以後他的前程嫁娶我都會看著的,萬不能讓他叫壞人誆了去,」這時候,他也只能了人牽挂。
人的一生如大夢一場,或如草芥或如蚊蠅。
漫漫長路,把握好己心就不會走錯路。
更何況楊槐這孩子沉穩有膽魄,長大了也是個能獨當一面的。
一碗白麵疙瘩湯楊阿婆只喝了一口不到,便再也咽不下去了,下身也開始排泄。人□□裸的來,走的時候也要把身上的東西都交回這世間。
楊阿婆一口氣吊著熬到了子時,一輩子的心血只剩了下了薄薄一層,這薄薄一層看著自己的兒子,匯成了一點,積蓄了所有的力量,拽著楊槐道:「楊槐!楊槐!我的兒子...把娘埋在你爹身邊,以後就能日日看著他們了。」
「以後就能日日看著他們了。」
呼出了最後一口陽間氣,楊阿婆垂下了毫無生機的手臂。
季誠牢牢捂著林悠眼睛,不讓他看這天人永隔的殘酷一幕。
楊阿婆死的不算突然,畢竟病了這麼多年。可她去年明明已經能站起來走路了,卻又因為太過悲痛生生的切斷了自己的生機。
直到把楊阿婆安葬了,他們也沒人提起,楊阿婆臨去的時候說,『日日能看著他們,』這裡面有沒有楊勇。
誰也不知道,這個走個路都要柱個拐棍喘三喘的女人,是什麼時候去的墳塋。
有娘在就算飄落人間也尚有歸處。
季誠陪著楊槐在家過了頭七,他家再沒有別的人了。他不放心把楊槐一個人留在村裡,就帶著他一起去了京城。
從豫州進京需要走上三天的管道,在走三天水路,兩天陸路,一共不到十天的路程才能到。光是這三天的管道,顛簸的馬車就晃的季誠吐得肝腸寸斷,到了水路吐的人就換成了林悠。
等他們終於熬到距離京城還有三百里的管道上,季誠看著臉頰上都沒肉的林悠,實在是後悔出來這一趟,他對張勳道:「張大哥,還有多久能到。」你沒看見我夫郎都瘦了么。
從船上下來他都快問了八百遍了,問的張勳腦殼都疼了,他無奈道:「要是騎快馬,從豫州城五天就能到京城,眼下還得要有三天的路程。」
誰讓你非要把媳婦也帶上,這會知道心疼了。該!
他這一個時辰能問兩次的頻率給林悠都弄的不好意思了,他拿著水袋餵了季誠一口道:「誠哥,你喝點水壓壓,楊槐再給你誠哥拿個酸果子。」
楊槐用極其看不上的眼神瞅著季誠,這人一會摸摸夫郎臉蛋說瘦了,一會說以後不讓你遭這罪了,可明明吐的最多的還是他自己。
張大哥都讓他出去騎馬了,他非粘在車裡,非得粘在人家哥兒身上不可。
四月份的管道上楊柳抽芽,野桃花開的滿山。林悠搖著季誠的袖子驚喜道:「誠哥!你看,好漂亮啊!」
「是挺好看的,」桃花襯人面,是挺好看的。
這春日景色還沒欣賞的夠本,就被一聲大喊打斷:「馬車裡的人,交出錢財否者就把命留下!」
季誠:......
張勳:......
林悠被這一嗓子嚇的一抖,手裡的水袋險些沒撒到了車裡,楊槐更是緊張的想探出頭去看,季誠一把摁住他的腦袋:「老實坐著,看好你嫂子。」
他不出車廂還好,一出車廂看著眼前的一幕,差不點笑出聲。他還以為遇到了電視里演的土匪劫道呢,結果就是十幾個扛著鋤頭、鐮刀的山民,更有甚者手裡還拎著根扁擔。
領頭的漢子三十歲上下,面上還帶著傷,也不知道是不那個被搶不從的揍的。
和他一樣張勳也被弄的哭笑不得,這都是平頭老百姓,他一個當兵還能怕他們不成。
「幾位大哥,我們也和各位一樣都是普通的農家人,盤纏只將將夠花用,」季誠施禮道:「還請各位大哥,給小弟行個方便。」
「大...大哥,這人說他也是種地的,」一個比領頭的年級稍輕些的男人道:「咱們放他們走吧,他車裡還有家眷咱別嚇著人家。」
上午他們就打劫了一戶人家,一粒米沒搶到不說,還挨了好頓揍,連拉貨的驢子都踹了他一腳。他看那個騎大馬的大鬍子長的就嚇人,這樣的人能讓他們佔便宜嗎?
再不弄來點吃的,全村的老小都要餓死了,領頭大汗沒搭理他繼續兇狠道:「少廢話,讓你拿錢,你就趕緊把值錢的都掏出來。」
這漢子還挺犟見溝通無效,季誠乾巴巴道:「沒有。」
那劫道的經驗也不專業,沒啥經驗,看他這樣回答,一時間也不知道說啥,氣氛詭異的尷尬著。還是身後一個機靈的小子,忍不住磕巴道:「沒有也得拿錢,拿...拿一兩就行。」
張勳:......
季誠:......
這還能自動降價,還真是驚喜。
領頭漢子回頭照著那孩子就呼了一把,轉頭有些惱羞地道:「趕緊拿錢,要不我們就動手了!」
「動手吧,」季誠跳下馬車。
一群山民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最後視線都茫然的看向領頭的,那領頭的漢子咬牙道:「上!打他!」
打他!咋聽著這麼耳熟呢!
......
片刻后一個個面黃肌瘦的山民便挨了第二頓揍,鼻青臉腫的圍成一圈,季誠招呼車上的楊槐把車廂里的板凳拿下來,他撩袍落座頗有一番官家老爺的架勢。
而一旁的張勳抱著手臂站在一旁等著看好戲。
剛才還凶神惡煞的劫匪,這會哭天抹淚的比黃花菜還委屈。他們就是附近山莊的村民,去年七月太子黨圈地,把他們全村的地連帶著馬上要收割的莊稼全都圈了去。
這去歲太子被廢,原指望著搶走的地能換回來,可是左等右等,連縣太爺都換了三,他們的地還是沒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