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62 章 第 62 章
罪人!季誠現在就覺得自己是罪人,如果許大山就此殞命,許漣和肚裡的孩子有個三長兩短,他該怎麼面對,許大山許漣的親人。
他們的幸福才剛過開始啊!
「大帥!將軍!我先進去看看產婦,先把產婦的難關度過去,再去看受傷的人,」大夫拎著藥箱不等他們二人回復直接就進了東廂房。
一院子的慌亂還有屋裡的喊聲,都不能讓郭霖分神半分,他目光一直在林悠頭上的那根簪子上。
「人家生辰都送金玉瑪瑙,你瞅瞅你送的什麼啊,」雖然是嘴上嫌棄,卻還是把那丑東西帶到了頭頂。
「金玉瑪瑙那些玩意有什麼稀奇,這可是我花了三個月時間,用玄鐵石打造的呢,」年少的郭霖得意洋洋地說:「那上面的青鸞,我跟人學了好久,你都不知道這玩意多難弄,整個京城就這一個知不知道。」
「媽呀,那鳥不鳥的東西竟然是青鸞!」
「怎麼不是,就是青鸞,你要嫌棄還我!
「送了我的東西,還要想要回去?怎麼可能!」梁致大笑道。
京城外的滿山桃林,少年一襲紅衣打馬其中。那天那地,那滿山飛舞的桃花都不及這一抹紅色,回頭大喊:「郭霖你快點!」
滿街燈火梁致站在闌珊處笑著喊道:「郭霖,你快點。」
「郭霖,你怎麼總走這麼慢呀。」
真的,是我走的太慢嗎?
梁致你能不能慢些走,等等我好嗎?
過了不知道有多久,將軍府的大夫才從東廂房裡出來,他氣喘吁吁道:「胎位不正,已經挪回來了,剩下的裡面的大夫能應付得來,我去看看另一位。」
「我帶路,」聽見許漣暫時無礙,季誠好像周身的氣都被抽空類似的,恍然才道:「辛苦大夫,這邊。」
聽見胎位正過來了,林悠立馬就衝進了東廂房。剩下出神的郭霖,還有郭嘯風。
他道:「小叔,即便京兆府判了他們婚姻無效,可這哥兒整顆心都在自己丈夫那。」
快別那麼看人家了,你剛剛那眼神跟要吃了人家似的,得虧是人家家裡有事沒察覺出來,老牛吃嫩草不是不行,那也得人家願意啊。
梁致留給他的回憶不到二十年,他卻靠著這些整整過了半輩子。那些回憶好像是泥沼,時刻包裹著他,事兒甜蜜,時而苦澀。
郭霖卡巴卡巴眼睛半天才明白過來,他這大侄子說的啥意思,當下大腳就印在了那雪白的袍子上:「你他娘的放什麼屁,老實待著別亂說話!」
郭嘯風十五歲以後就沒被他叔叔這麼罵過,他訕訕的摸了摸鼻子,一點不覺得尷尬依舊站在哪。
就是他后屁股上的十四三碼大鞋印子顯眼得很。
「之前的大夫處理的很好,」將軍府大夫道:「我先寫個藥方趕緊去抓來,煎好了給他灌下去,我再給他走一遍針。」
能不能好,大夫沒說,相信之前給他施針的人已經說過了。
日落時分,東廂房裡終於傳出來一聲嬰兒的啼哭,林悠跑到東廂房對季誠道:「誠哥,漣哥兒,生了個男孩!」
「他呢,許漣怎麼樣,」季誠始終盯著許大山的面容:「大山哥啊,你兒子都生出來了,你還睡啊。」
「漣哥兒累暈過去了,大夫說母子平安,」雖然許大山沒醒,但林悠覺得許漣那麼好,許大山怎麼可能丟下他們不母子就這麼走了。
許漣醒過來之後,一眼都沒看兒子,非要把昏迷的許大山挪回他的屋裡,大夫首肯之後,幾個人小心翼翼的把人又從門房挪到東廂房。
兩邊都處理好之後,郭嘯風回了將軍府,大夫就被留到了他們家。
而郭霖,季誠不知道他又犯了什麼病,非說要在他家照應一下,不肯走。
楊槐照常打理好晚飯,可往常桌上的人,一下子倒下去兩個,席間沉悶誰也沒有心情吃飯。
「你爹叫什麼名字,」郭霖單刀直入地問,整個飯桌上的人都看出來他不對勁,季誠警惕的擋在林悠面前說:「郭大帥,何故要問我岳丈的名諱。」
郭霖顧不上與季誠扯皮,直接拉開他道:「好孩子,你父親叫什麼名字,你告訴我,這對我很重要。」
林悠茫然的看著季誠,又看了看這個急切的中年男人,道:「我父親姓林,名致遠。」
姓林,名致遠。
郭霖、梁致,他們相隔千里。當真是好名字!
「林致遠...哈哈哈,」郭霖毫無徵兆的大笑,笑著笑著竟然眼角帶淚。屋裡的幾個人都被他連哭帶笑的弄蒙了,就聽他又道:「好孩子,你是哪年生人。」
「我...我是明德二十年正月出生的,」林悠看著這個在他面前失態的男人,心裏面升起一股從未有過的怪異感覺。
好像一棵大樹的根一直扎在他的心裡。
燭光下映著林悠清麗的臉頰,頭上插著那根青鸞鐵簪。他長的這麼好,跟梁致這麼相似,這真的是自己的骨血嗎?郭霖控制著顫抖的自己好像,要最後求證著什麼似的,問道:「孩子,這簪子是他留給你的嗎?關於這簪子他有沒有說什麼?」
心裡的那顆大樹好像長著倒刺,林悠的心裡沒由來的一陣疼,他道:「我奶奶跟我說過,這簪子我是娘的,我娘是我爹的心頭摯愛。」
這簪子是不起眼的鐵的,趙仲懷賣了那麼多家裡的值錢東西,卻從來沒把這東西看在眼裡過。思及素未謀面的娘親,林悠笑容苦澀,「我沒見過我娘。」
「他的娘子,他的心頭摯愛!哈哈哈!」嘴裡狂笑著,心裡的哀傷卻鋪天蓋地而來,郭霖再也控制不住豁然站起,大喊道:「梁致,你騙我!你怎麼能騙我!」
最後郭霖用自己才能聽見的聲音,輕輕的說:「你為什麼要騙我呢。」
明明我也喜歡你,明明我都準備好了你跟你一起承受,為什麼要一走了之。
你說過你會回來的。
梁致我等了你二十年啊。
林悠看著失魂落魄的背影,忽然感覺那個人好像老了很多,他有些不安地說:「誠哥,他怎麼了。」
「他沒事,」他的傻老婆,你相公想要再娶你好像不容易了。
這一夜所有都感覺過的極其漫長,清晨的金烏好像是要破殼的雞蛋,一點點鑽出雲層以外,剛出生名叫「虎子,」的小傢伙,剛一睜眼看著不像是他之前待的地方那樣溫暖。
他癟癟小嘴要哭不哭,蓮藕一樣圓滾的胳膊,來回划拉,拽到了他爹的頭髮,便開始用力薅,那頭髮又長又結實,干扯不斷,小傢伙來氣了直接放聲大哭。
一旁的許漣看著自己兒子在哪哭,一動也不動,他道:「大山哥,你兒子喊你呢,你應一下啊。」
許大山還是像睡著了似的,好像這人間就沒有能叫醒他的人和事。
小虎子就這麼扯嗓子嚎把一院子的人都驚動了,林悠進來看見這情形,想抱孩子還不敢,他急道:「漣哥兒,你抱抱他呀。」
許漣渾不在意,地說:「眼珠子都沒有了,我要這眼眶有什麼用。」
「他是不是餓了呀,我去廚房看看羊奶弄好沒,」林悠根本沒聽出來,許漣說的是什麼意思。
小虎子被挪到一邊哭,許漣俯身在許大山身邊躺下,貼著他的耳邊道:「大山哥,你要是再不醒過來,我就和你一起走。」
季誠和林悠守在東廂房門前,一夜沒睡,許大山還昏迷著,家裡的氣氛低迷到了極點。
蘇銘中間帶著名貴藥材和大夫來過一趟,一下巴的胡茬好像比季誠還要憔悴三分:「師弟!抱歉!」
此時此刻他除了這句無力的抱歉,再說別的都顯得蒼白無力,齊王麾下的副將就連張勳就被人抓走了,渝王這一次使勁了全力,想要徹底打垮齊王為數不多的力量。
「我想到他們要動手,但沒想過這麼快,」蘇銘道:「京兆府那邊你不用擔心,我會解決的。」
朝中的勢力牽一髮而動全身,經過了這一場之後,渝王和齊王就算是撕破了臉。季誠看了眼不遠處的林悠,想「以後想要再回大雁村怕是難了。」
「師兄,不必過多自責,對方行動如此迅速,想必是謀划已久,」季誠嘆了一口道:「如今我只盼著,大山哥早點醒過來,其他的愚弟心中有數。」
有的時候不是正義不能戰勝邪惡,而是邪惡的人總是陰斜狡猾不擇手段。經過了這一次事情之後,他算是和齊王徹底捆綁到了一起,若有來日,新賬老賬必要一起清算。
他們倆就這麼相互依偎的一直靠在一起,一直到了下午,大夫從屋裡出來,像了卸了一口氣般地道:「腦袋裡的淤血散了,最遲明天就能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