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61 章 第 61 章
郭嘯風道:「這不是什麼大事,先這樣。」
這怎麼能不是大事,林悠剛要繼續,季誠卻對他搖了搖頭,示意他不要說話。
他本來就欠林悠一個名正言順,正好趁著這個機會再娶他一次。眼下許大山的後腦勺還漏著,躺在家裡生死不知,實在是不能再在這裡耽誤工夫。
季誠拉著林悠的手道:「家裡緊急,咱們趕緊回去!」
他以為季誠擔心的是大著肚子的許漣,點點頭剛要跟著走,卻回頭看了一眼昏迷的林二娘,「姑姑,還在這。」
「沒事,死不了,會有人管他的,」郭嘯風插言道。
這人五官極為精緻,一張好看艷麗的臉上長著一雙不和諧的狐狸眼,若不是一身白色錦袍,他還以為是那個書香門庭溫養的書生。
「在下豫州季誠,多謝郭小將軍相助,」季誠語速極快道:「在下家中有急事,得趕緊回去,失禮之處還請將軍見諒。」
他拉著林悠邊說邊走,一點也沒看出來哪塊怕失禮。郭嘯風也不與他計較,他只覺得這人有意思,他道:「季秀才要是會騎馬,可以先帶夫郎騎馬回家,過後還我就行。」
京城裡當街縱馬是大罪,季誠就是再著急也不敢這麼干,他道:「多些將軍好意,馬車多抽幾鞭子也是一樣的。」
這京城守備都是他說了算,巡邏的官兵那個不認識他的馬。見這人也還不算傻,郭嘯風也沒多解釋,道:「那快走吧,我也跟你一道去看看能不能幫上什麼忙。」
季誠已經來不及思考這小鵝蛋殼到底想幹什麼了,直接把林悠抱上駕車就走。
郭霖好不容易能在家裡歇上半天,底下人就來報,說是有個姓林的哥兒拿著他的帖子,敲錯了門去了將軍府。
只要不是什麼驚天大罪,郭嘯風都能幫他解決,可郭霖心裡總覺得漏空了一塊。
他猶豫再三還是決定出去看看,等他到了京兆府的時候,季誠一行人已經離去多時,兩個差役正架著個女人罵罵咧咧的出來。
「大人說把這女人,扔到驛站,可這驛站不要銀子啊,」一人道。
「都這麼說了,咱們還能給她扔哪,扔驛站門口也是驛站,你管那麼許多!」
「怎麼回事?」郭霖問道。
差役看來人高頭大馬,實話實說道:「這女人從豫州跑來告季誠季秀才殺她丈夫,還當堂傷人,這不讓小郭將軍一腳踹暈了。」
郭霖看著已經昏迷的女人,越看越覺得在那裡見過,他道:「你們兩個,把她送到文淵侯府。」
二十年的時光彈指一揮間,當年梁致身邊就總跟著一個小丫頭,是他奶媽的女兒,郭霖不確定那女人是不是當年那個小丫頭。
此刻他心止不住的慌亂,總感覺他尋找了二十年的真相就要浮出水面。
當年梁致說要去遊歷散心,只帶了幾個侍衛奶媽和那個小丫頭,就再也沒回來過。
本該先回府審問這個女人,直覺卻告訴他要先去季誠家看看。這女人千里迢迢的來告季誠殺人,到底是因為什麼?
季誠被官差帶走,林悠匆匆出門,家裡只剩下他一個,久違的恐懼感襲來,許漣感覺這院子,和院子里的人沒有一個是熟悉的,他忙問道:「我相公呢,許大山呢。」
季二支吾道:「許...許大老爺今早出門去,還還...還沒回來。」
兩個丫頭生怕許漣有個三長兩短,扶著他的手都在微微發抖,許漣看季二磕絆的樣子,頓生不好的預感,他喝道:「許大老爺呢!去哪了!」
「你給我說實話!」
平時講話都是溫聲細語的人,季二何曾見過他這麼記言令色過,當時就被嚇的哭了。夫人老爺臨走的時候,千叮嚀萬囑咐說「不能讓他去門房。」
季二眼睛不安的看著許漣,下意識的又看了一眼門房的方向。
「門房裡有什麼?」許漣抬腳就往門房方向走,他的肚子大極了,兩個丫頭根本不敢攔著他,只慌忙地道:「許夫人,門房不能去,不能去!」
「讓開!」
門房裡許大山靜靜的躺在那,頭好像下一秒就會張口跟他說:「漣兒,我回來了。」
許漣不敢相信的揉了揉眼睛,周身的血液好像凝固一樣,半點動彈不得。
大夫收好銀針對這來人道:「老夫已經盡人事,且看以後三天吧,診金用不了這麼多...」
他的話只說了一半,眼前這大肚子哥兒,卻好像是三魂七魄全都丟了一樣,木然的走到床邊,直直的盯著床上的人。
老大夫深嘆一聲,再無他話,起身走了。
許大山的手指比他粗上許多,從小他就總捏著自己的手比來比去,「漣兒,都是男的,你的手怎麼就這麼細。」
「我是哥兒啊,肯定要比你的細呀。」
「那哥兒肯定幹不了重活,以後漣兒的力氣活都交給我來干。」
曾經的一字一句,還都言猶在耳,這人怎麼就不睜眼和他說話了呢。許漣用帕子無比仔細的擦乾淨,每一根手指上的血跡。
然後把那隻,曾經拉過他,愛撫過他的手,輕輕的放在肚子上,「大山哥,你今天回來的真早。」
「你不是說虎子,這幾天不愛動了嗎?」
「你看他又動了,你摸摸。」
「大山哥,我想吃桑葚了,你摘給我吃好不好。」許漣的聲音極輕好像再重一點都怕吵到這安睡的人。
「大山哥,他要是女兒哥兒,你還沒給取名字呢,」遲了多少天的陣痛,一來就像是排山倒海一樣。
許漣下身突然洇出血紅,丫頭大叫一聲:「許夫人!」
二丫轉身就往早就在他家住著的大夫和穩婆那裡跑,家裡為了許漣生孩子已經等了許久,一應事物也都早就準備齊全。
可眼下發動卻看著不是好苗頭,穩婆看他下身血紅,站在那裡跟閉著眼睛的許大山說些什麼,連忙驚呼道:「夫人,趕緊回房小公子馬上就要生了。」
季誠和林悠回來的時候,院子里有條不紊的忙亂著,丫頭一盆一盆的熱水往東廂房送,許漣忍痛的叫聲,從屋內傳來。
林悠立馬就要衝進去,季誠攔下他道:「先凈身換件衣裳再進去!」
古代根本就沒有抗生素,他這一身風塵不知道要有多少細菌。
林悠匆忙的就去洗漱,季誠轉身就去門房裡,院里只剩下一個郭嘯風乾巴巴的站在那裡,他聽著房間里叫聲,立馬就跟著季誠走去。
「大山哥,怎麼樣了,大夫呢,」季誠像一直守在這的季大問道:「許漣是不是進來過了。」
季大撲通一聲跪地哭著道:「老爺,許夫人想要進來,我們攔不住,大夫說聽天命,早就走了。」
活了兩輩子,季誠頭一遭感到絕望,這種絕望不是羌人瀕臨城下國破家亡的絕望。
是那種,想祈求諸天神佛,卻沒有把握從死神手裡把親人的命搶回來的那種絕望。
季誠恍了一下差不點沒站穩,被剛進屋的郭嘯風一把扶住,「我家裡的大夫已經讓人去請了,你是這家的主心骨不能亂。」
「多謝!」季誠好一會才道。
郭霖一路縱馬狂奔到了季誠家的院子,一路風馳電掣般的來,到了門口卻躊躇著不敢進去,他站在院外聽著裡面亂七八糟的聲音。
他就像是個懷揣巨寶膽小鬼,這份寶貝在他的心頭隱匿了二十年,一朝破土,他卻沒有勇氣面對。
直到將軍府里的大夫,喊他:「大帥!」
「你怎麼在這?」郭霖的腳都站到麻木,這才回神。
「將軍命我來此處,給一傷患問診,」這大夫從前就在侯府看了幾十年的病,後來才調到郭嘯風的將軍府,大夫道:「情況緊急,大帥我先進去了。」
「嗯,一起,」不管心總如何膽怯,該面對的總歸要面對。
院子里血腥氣濃重,一盆盆血水從東廂房端出來,房間里顯然是有哥兒在生產。
郭霖愣在當場,是不是他去年見過的那個孩子?那個和梁致長的極為相像的那個哥兒?
「嘯風,裡面誰在生孩子?」郭霖抓著郭嘯風的肩膀道。
他就說這哥兒,跟他小叔有點關係,這力氣大的快要卸掉他半個膀子,他剛要說話,屋裡的慘叫聲驟然增大。
林悠哭著從房間里跑出來,淚水流了一臉,他慌亂害怕,好像現在看見季誠就一切都會好,他緊緊抓著季誠的胳膊道「誠哥!怎麼辦!怎麼辦!好多血!」
「漣哥兒,留了好多血!誠哥!漣哥兒會不會有事,肚裡的寶寶會不會啊!」
滿目的腥紅,床上到處都是血,平時總是言語間捉弄他的人正躺在血泊里慘叫,他卻只能眼睜睜看著,一點辦法都沒有,林悠再也控制不住嚎啕大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