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6 章 第十四章
乾達婆的興緻顯得尤為高昂,輦車內只聽聞她一人喋喋不休。帝釋天臉上已露出明顯的不耐神色,只一味的忍著。待對方歇口氣,她才尋了間隙道,「乾達婆王,如今已經入了夜,你不回你的乾達婆城,還在本王這裡做什麼?」
「帝釋大人,您好狠的心,」乾達婆王聽聞此言似是悲痛欲絕,雙手做捧心狀胡言亂語的道:「如今有了新歡,便忘了舊愛么?明明昨日,還對屬下那般熱情……」
八卦無論在哪兒都是缺不得的。樂神在須彌山有自己的行宮,卻偏偏總是在善見城夜宿。當初她就是須彌之主的候選秀女之一,兩人關係素來親密,加之如今不比萬年以前,風氣很是開放,帝釋天與樂神一度被傳有什麼不清不楚的關係。
帝釋天很受不了她的這般做派,頭疼的揉了揉眉角。她想到待會兒還要應付那墨焰,便十分不想理這隻混賬,「乾達婆王,你是本王最重要的左膀右臂,最忠實的臣子,最真誠的朋友。」只是她也不是第一次與自己這位臣子過招了,被她著實噁心了一番后口上便很自然的噁心了回去,「本王只是疼惜你身子不好,熬不得夜。即便不回自己行宮,也不必跟著本王行遠路,在善見城歇著多好?」
帝釋天打定主意要去四王天行宮,蘇摩盡職盡責的安排妥當,這乾達婆一聽消息不知為何倒是坐不住了,執意要跟著一塊去。帝釋天是絕不相信這位唯恐天下不亂的樂神是安著什麼好心的。
乾達婆似乎沒有被帝釋天的惺惺作態噁心到,反而極是配合,楚楚狀的望了自家大人一眼,攪弄著裙擺細聲細氣的道:「大人,屬下的身體再不濟,為了大人,也會挺住的。這夜深露涼,大人身邊要是沒有個人……」
「乾達婆,你夠了!」帝釋天發現比起不要臉自己果然不是這廝的對手,也不陪著演了,只陰著臉咬牙切齒的對她道:「你到底為什麼要跟來,蘇摩我都讓她歇著了。」
乾達婆見自己再次獲得勝利也就消停了,換上了一貫的不正經做派搖頭道,「你還真是無聊,這麼經不起玩的。」她說著便側了側身,在輦車那不大的榻上尋了個舒適的位置躺了,對著帝釋天繼續道:「正因為蘇摩不能來,臣下才更要來保護大人啊。」
帝釋天冷著一張俏臉,幾乎可以看到寒氣從之上蹭蹭的冒出。樂神一點兒也沒危機感的繼續道,「免得大人啊,不小心被吃了。」
「你是欲求不滿太久了么?」帝釋大人終於搬出了壓箱底的絕活來治自己的臣子了,「本王想一想如何與蘇摩說說,讓她滿足滿足你?」
乾達婆的面色變了一變,一臉只差說對方無恥的表情哼哼唧唧的道:「別總是拿她威脅我,要說欲求不滿,不是大人你比較嚴重么?把人公主搶來,就是為得深夜探訪?」
「咳咳咳,」雖然帝釋天自覺此行目的十分之單純,也被她的話弄得一陣尷尬,不免便色厲內荏了起來,「本,本王可是為了正事。」
乾達婆並不相信的樣子,斜睨著帝釋天悠然的問道,「大人,您是在騙臣,還是在騙您自己?」
帝釋天似乎被她這副模樣弄出了些火氣,不禁沉眉低斥道:「你胡說八道什麼,我不曉得你的意思。」
乾達婆見她這番惱羞成怒的模樣終於正經了起來,收起了玩笑的姿態認真的問道,「帝,你知道自己在做什麼么?又知道這些日子自己究竟是有多反常么?」
從帝釋天與乾達婆能被傳出風月之事便可看出二人確實私交甚密,並不只是一般的君臣關係。帝釋天知道對方這般稱呼她的時候,便不再是自己手下四大天王之首乾達婆的立場了。她細細望了乾達婆的臉一番,只覺得她面上再無調笑神情,亦無戲謔之意,有的只有擔憂。仞利天之主可以對乾達婆王裝腔作勢,帝釋天卻終於還是難以對畫君端出架子。只能偏了偏頭,不再看她。
這一小方空間里,氣氛一時顯得有些沉悶。
乾達婆等了一會兒才若有似無的嘆息道:「你素來冷靜,雖偶有拿腔作調的意味,心思卻是極為隱忍的。一萬年前既能忍得下那些老傢伙的氣,如今又怎會為一巴掌就失了分寸?更何況,你的反常又豈是這一巴掌才開始的。」
帝釋天聽得對方語言真摯,一時想到多年以前。在乾達婆還是公主的時候,深夜闖進自己的寢宮,笑吟吟的問自己:「大人,您是想要個王妃還是書記官?若是書記官,覺得本公主怎樣?」
蘇摩雖是心思透徹,終究拘泥禮數,對自己也太過順從。若說真正敢道破她心思的,當是畫君無疑了。
帝釋天自知瞞不下去,只哽了哽喉嚨,猶豫良久才對著乾達婆囁嚅道:「我,那墨焰,對我......」
樂神似乎一下來了精神,目光閃閃的望著自家大人,眼神很是鼓勵。
帝釋天將心一橫把眼一閉,只想著便是丟人也還好只丟給這幾個人看過而已,「本王不知何時被那墨焰下了咒了。」
「哈?」乾達婆像是聽到了什麼意料之外的事,一副大人你到底在說什麼的表情看著帝釋天。
帝釋天沉浸在自己的情緒之中並未發現好友的神情有異,只想著如今既已說出口,倒不如真心與對方商量商量,「也不知是什麼時候的事,更不知是她一人的手段,還是這阿修羅一族仍有反叛之心?」
乾達婆看到帝釋天一副正經嚴肅的樣子像是在與自己商權大事,嘴角都忍不住抽搐起來,只僵著神情問她:「你如何覺得?」
帝釋天素來自傲,如今卻是連如何被人陰了也不知道,見乾達婆這副模樣,便覺得她大約很是痛惜,一時也羞愧難當,狠了狠聲道:「看那阿修羅王就是只狗熊,即便他們真有反叛之心,能行這般手段的,打頭那人約莫著也是這公主了。故而本王尋了由頭先給她綁回善見城,眼皮底下終歸能放下些心。」
「哦……」乾達婆聽了半日見她真傻到這般田地反而來了些興趣,點了點頭道:「那阿修羅王確然是只狗熊。」
「重點……」帝釋天伸手敲了一敲榻上放著的茶几,為她的注意點很是擔憂,「我如今摸不著這公主的底,先給她扣著,那廂讓蘇摩去探一探消息,到時候再做打算。」
乾達婆頗有些聊賴的打了個哈欠道:「你這般想真是……算了,似乎有些樂趣。」她這態度似乎很惹得帝釋天不滿,在接收到自家大人的瞪視后她便也覺得自己確實表現太不厚道,隨口就問,「你怎知那公主對你下了什麼咒?」
帝釋天更是驚訝,繼而便想到了她對自己的不上心,哼哼道:「你沒覺著本王近段日子很是憔悴,修為不進?」
乾達婆翻了個白眼又問,「你不是睡不好么?好吧,為何會睡不好?」
帝釋天覺得她方才一直沒聽自己說話,一時有些氣憤,狠狠道:「都說是那墨焰給我下了咒了。這幾月,夢裡夢外,恍恍惚惚都能見著她。一雙冰冷的眸子盯得本王很是背脊發麻,哪裡睡的著?」
一想起這個,她身上不禁凜了一凜,對著眼前乾達婆道:「都說你擅詭道,對此可有眉目?」
乾達婆皺了皺眉,做出思考狀,沉吟點頭,「確然有些。」
帝釋天臉上一喜,她卻接著道:「不過仍不得要領,待我細細思索,再與你說。」
帝釋天想她也是個深思熟慮的人,點頭道:「這般最好。」
「不過,你為何如今才說,之前連我們都瞞著?」乾達婆仍有一絲疑慮,素來聰慧的人怎就能蠢到如此地步?
面對她的質疑,帝釋天倒是理直氣壯的很,「丟人。」
樂神點頭認可,「確實。」
帝釋天聽得認同倒是被莫名噎了一口。本以為乾達婆終於安靜了,卻又聽得她問,「不過,這麼晚來見這墨焰有必要麼?反正已經來了善見城,不放段日子著實不像您的作風。耐心變得如此之差,也實在不符合您的性格……你不覺得自己太急了?」
帝釋天終於被她這一問弄得啞口無言。急,她當然知道自己太急了些。這般何止是沒有耐心,簡直是迫不及待。
「大人,到了。」
正在帝釋天神思惶亂之時外面一聲通報打破了平靜。她正不知自己為何有股解脫升天的放鬆感,身邊的人卻忽而做恍然大悟狀:「想來是那墨焰的密咒著實厲害,讓大人的耐心也去了七七八八了。」
嗯,帝釋天深以為然。
親衛領著兩人往四王天行宮西宮走,那裡離帝釋天偶爾宿夜的地方有些遠,想來是蘇摩特地安排的。
阿修羅族的侍衛十分盡職,挺身站立在西宮宮門,替代了原先須彌山的衛兵,遠遠望過去像是兩根柱子。
帝釋天見此情景不禁皺了皺眉,待見到原先負責這裡的統領從旁邊行道的陰影處跳竄出來的時候才稍稍安了心。
「大人。」向來穩重的人急匆匆的迎身而來,下拜行禮。
帝釋天揮了揮手,指著宮門處兩隻龐然大物問道:「怎麼回事?」
她須彌山的宮門被阿修羅守著,成何體統?
「回稟大人,阿修羅一來便欲尋事端,說什麼不放心我等看護,侍衛長大人為了避免衝突,讓屬下在暗處守衛。」仟韆仦哾
蘇摩既是女官長,也是侍衛長,她這般安排,想來是做了考量的。但如今的問題來了,帝釋天要進去,這幫阿修羅守門卻委實不那麼輕易,可若是仗著人多硬闖,可不坐實了他們的懷疑?
帝釋天暗想此事本就已經有些沸沸揚揚,待得消息傳出去自己也不知道會被說成咋樣,最近八卦之風盛行,讓她不得不有些猶豫。
「蘇摩竟然沒有將此事告訴我。」她這一猶豫便忍不住轉頭對著乾達婆抱怨,「她最近是不是哪裡不舒服?」
「啊呸,你又沒說自己要夜訪公主,問完她那幾句話不就遣走她了么?竟然還敢抱怨。」
帝釋天被樂神呸了一臉不禁更覺惱火,只對著統領道:「本王要去見一見公主,你且領路。」
統領僵了一僵,急忙大聲應道:「是,大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