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2 章 12

楊以牧還在想著解約的事情，聽見提示音，他慢了半拍才睜開眼睛。

映入眼帘的是江妤近在咫尺的臉。

第一次這樣近距離地望著江妤，楊以牧竟然瞬間被驚艷了。娛樂圈最不缺的就是美女，可是他睜開眼睛對上她湊過來的眼睛，著實是被驚艷了一把。他心裡竟然生出一個荒唐的念頭——這世間不會有比她更完美的面孔。

演員的良好素養讓楊以牧很快回過神來，知道自己在戲中。

「扶澧」醒了，江妤的眸子里瞬間閃過一絲慌亂，幾乎是瞬息間，她強壓下所有情緒，不僅將心虛藏起來，也將那綿綿無盡頭的苦澀情愫盡數藏起。她的眼睛仍舊是慌張的，卻與剛剛不同，是另一種帶著畏懼的驚慌。

「殿、殿下，食魍獸好兇悍，阿黛只是摘了一捧歸糜花，差點被它吃了！」

她捧起歸糜花，鮮紅的歸糜花襯著她的臉白如玉瓷。

楊以牧親眼看著她一句台詞念完的時間裡，她雙眸里一點點蓄滿淚水，最後一個字說完，眼淚潸然落下一顆。眼淚沿著她的臉頰緩緩滾落，落在歸糜花上。

我見猶憐，恨不得將她護在懷中。

她就連念台詞的聲音也和平時說話的腔調完全不同。

圍觀的大小演員和工作人員們目瞪口呆，這個溫柔帶怯的軟糯聲音，當真是從剛剛那個趾高氣昂訓斥群演的江妤口中發出來的？

茅藍風本來對江妤之前的試戲很失望，已經打算走了。此時此刻，她側轉過身回頭驚愕地望向江妤，保持著不停不走的僵硬姿勢。

死寂。

打破這種詭異的死寂氣氛的，是一聲口哨聲。

江妤微微抬起下巴，沖離得極近的楊以牧吹了個口哨：「嘿，你忘詞了？」

一秒齣戲，她不是阿黛，又是江妤了。

楊以牧瞬間回過神來。他望著江妤帶笑的眼睛，忽然覺得臉上有些發燒。他像躲避洪水猛獸一樣火速移開了視線，不敢再對著江妤的雙眸。他尷尬地說了一聲：「抱歉，是我忘詞了。」

「啪！」

——是康臨將手中捲起的劇本摔在桌子上的聲音。

緊接著，康臨大笑。

「哈哈哈哈，我就知道憑直覺挑人准他媽的沒錯！哈哈哈哈……」

井杭輕輕舒出一口氣，從驚愕中回過神來。他莫名覺得自己那個「沒有捧不紅的女星」的招牌不會砸在江妤手中了……

井杭輕輕推了推眼鏡，又是一幅儒雅的樣子了。他看向哈哈大笑的康臨，心想——老天可真是眷顧康導啊。

一乾等著看笑話的圍觀群眾心情複雜。

有失望的，有意外的，也有瞬間粉上江妤的。

甚至，有人前一刻還唾棄江妤帶資進組，這一刻抱著小本本跑去找江妤簽名……

匆匆趕過來的易芒並沒有看見江妤的試戲。她進來的時候，只看見很多人圍著江妤要簽名。

易芒翻了個白眼，在心裡唾棄這些群演和工作人員都全是舔狗，金錢的舔狗！

·

按照計劃，劇組今天還有別的戲要拍，江妤試戲的小插曲結束之後，又要開始其他正常的拍攝工作。不管是演員還是工作人員都發現，康導脾氣出奇得好，幾乎沒有再暴跳如雷。簡直不像康導。

有人在背後小聲笑著議論——康導抽了張ssr，心情好著呢。

當然了，也有人陰陽怪氣地嘟囔：「一場試戲而已就知道是ssr了？誰知道是不是故意做戲，提前練習了千八百回……」

·

江妤看了一場戲就覺得拍戲也挺沒意思的，今天沒有她要拍的戲，所以她直接回了化妝間，打算卸妝回家補覺。

幾個化妝師剛剛也跑過去圍觀了江妤的試戲，此時再看向江妤的目光明顯不同了，連態度也殷勤了不少。

尤其是之前給江妤化妝的趙梅梅。趙梅梅望著江妤的眼睛里，星星更亮了！

給江妤卸妝的時候，趙梅梅一直在傻笑。

一邊坐著的另外兩個化妝師都對趙梅梅投去了羨慕的眼光。這讓趙梅梅更開心了，小脖頸驕驕傲傲地硬了起來。

「好啦！卸得乾乾淨淨，絕對沒有殘留不會傷皮膚的！」趙梅梅拍著胸脯說。

「謝謝你。」江妤彎唇一笑，趙梅梅立刻心花怒放。

卸了妝，江妤去一旁的換衣間把身上的戲服換下來。

她進了換衣間，井杭拿出手機，快速瀏覽著圈內的一些內部消息。如果江妤不僅僅只是對這一部戲感興趣，將來還想在娛樂圈繼續發展，那麼他當然要把適合她的資源先挑出來。

「啊！」

化妝間里忽然傳來江妤短促的一聲叫。

井杭兩步走過去，站在門外，問：「大小姐，有什麼需要幫忙的嗎？」

三個化妝師面面相覷。

江妤用腳踢開了換衣間的門。

她坐在軟凳上，身上的戲服已經換回了自己的衣服，兩隻腳一隻換回了自己的高跟鞋，另一隻腳的腳跟擱在地面，大腳趾上有血。

「發生什麼事情了？」

「啊！怎麼會……」

三個化妝師嚇壞了。

井杭已經先一步邁進換衣間，他在江妤面前單膝跪著，抬起江妤的腳，用紙巾小心翼翼擦去她腳趾上的血跡。

還好，傷口不大也不深。

井杭跟趙梅梅要了創可貼，小心翼翼地給江妤纏好。

江妤的鞋子里被放了一枚大頭針。

「天啊！誰這麼壞啊！」趙梅梅氣得臉都白了，「這肯定不是什麼意外，就是有人故意的啊！」

另外兩個化妝師對視一眼，都沒吭聲。

娛樂圈這種地方，這種小把戲說多不多說少不少。有人這麼幹了，會被嘲，可更多情況是對方會再悄悄報復回去。擺在明面上撕一撕的，倒是少數。

井杭拿出她鞋子里的大頭針，抬起頭望向她，問：「還疼嗎？」

江妤說著「沒事」，臉色卻陰沉得可怕。

她腳踝微擰，掙開井杭握著她腳踝的手。江妤探腳去穿鞋子，腳尖剛剛搭在鞋子上，鞋子不小心被她碰倒了。

她想要彎腰將鞋子擺正，井杭卻先一步拿起鞋子為她穿上。他將江妤的腳放在地上，然後將黑色的綁帶沿著她纖細的腳踝仔細系好。

江妤垂眼望了一眼跪在她腳邊的井杭。

「我要知道我離開化妝間到回來的這段時間誰來過這裡。」江妤說。

趙梅梅急急說：「聽說你要試戲，我們三個剛剛都跑出去看熱鬧了，都不在這裡……」

井杭直起身。他彎腰拂了拂西褲膝上的褶皺，轉身朝化妝鏡走去。

然後，他從化妝鏡四周的小亮燈間取下一個針孔攝像頭。

「怎麼會……」趙梅梅驚了。

井杭歉意地微微頷首，道：「抱歉，是我裝了攝像頭。不過拍攝畫面只限門口和大小姐坐的地方，其他地方都沒有，試衣間里也沒有，請放心。」

江妤頗為意外地看了井杭一眼。

她想起來井杭當初的自我介紹——助理兼經紀人。怪不得把助理擺在經紀人前面。

江妤臉上發冷的表情這才有所緩和，她慢悠悠地誇了一句：「你想得倒周到。」

井杭微微一笑，道：「江總交代過，要百分百保證大小姐的安全。」

「可是我受傷了。」江妤不高興。

井杭一怔，收了笑：「抱歉。」

從此以後，江妤在外要接觸的所有東西，井杭都會先檢查一遍。

·

易芒在拍戲。

電影剛開始拍攝沒幾天，這場戲是她在這個劇組的第一場戲。她卯足了勁兒，想要好好表現。

她在這部電影中飾演扶澧皇帝的表妹，她一直以為自己會成為扶澧的皇后，卻沒有想到扶澧一次得勝歸來時帶回了明瀾。這一場戲，是她得知了明瀾的存在，不敢置信地跑去質問扶澧。

江妤趕過去的時候，易芒正投入地表演著。

她在娛樂圈演了這麼多年的女配，演技還是絕對在線的。要不然也不會被康臨選中。圍觀的演員和工作人員都連連點頭。

江妤遙遙望著易芒入戲地對「扶澧」表白，冷笑了一聲。她算是明白了易芒既不難看又有演技為什麼這麼多年依舊不溫不火。

娛樂圈這種地方，可不是光有臉和演技就可以的。想在娛樂圈站穩，可以沒有背景，但是不能沒有腦子。

康臨正盯著顯示屏，忽然見江妤走進了鏡頭。

所有人都看見了江妤走進了鏡頭，除了正在拍對手戲的楊以牧和易芒。直到江妤逐漸走近，楊以牧驚訝地看見了江妤，而易芒仍舊投入地真情告白，全然不知。

直到頭皮尖銳的疼痛。

「啊——」易芒疼得尖叫了一聲，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情的她又痛又驚，她只來得及看見對面的楊以牧眼裡逐漸浮現的震驚。

古色古香的拍攝地，亭台樓閣，連檐下的水缸里都灌滿了水。

江妤面無表情，拽著易芒的頭髮，拉著她走向水缸，直接將她的頭摁進水裡。

「啊啊啊——咕嚕咕嚕嗚嗚——」

易芒驚恐地尖叫，也終於從水面看見江妤發狠的臉。

她要幹什麼？殺了她嗎！

江妤將她拽出來，易芒劇烈地咳嗽著，面色扭曲。可她還沒來得及喘一口氣，再一次被江妤摁進了水裡。

三次之後，江妤鬆了手。

易芒趴在地上，掐著自己的咽喉，劇烈地咳嗽著。

水和淚淋濕了青磚地面。

「給你臉你自己不要的。」

頭頂傳來江妤毫無情緒的聲音。

易芒抬起頭，目之所及是江妤的綁帶高跟鞋。這雙鞋，她再熟悉不過……

所有人都驚了，不知道這是什麼情況。

副導演詢問地望向康臨，康臨皺著眉，猶豫著。

康臨沒發話，也誰沒出聲。

那麼多演員和工作人員在，卻靜悄悄的。

只是有人悄悄拿出手機，將這一幕偷偷拍了下來。

江妤直接轉身走了。

江妤身上濺了些水。井杭脫下西裝外套，披在她的肩上，為她擋風免她著涼。走在她身後半步的距離。

·

江妤回到了酒店，泡了個澡做了個面膜后，心情徹底變好。

她穿著酒紅色的睡衣，懶洋洋地坐在沙發上，聽著音樂。

門鈴響了。

江妤以為是隔壁的井杭過來，她懶洋洋地去開門。房門打開，出現在門外的卻是康臨。

不在片場的康臨又成了江妤初遇時憂鬱安靜的模樣。

「康導？」江妤挑眉，「為易芒的事情？」

康臨搖頭，他緩慢地抬眼，透過額前的碎發迷茫地望向江妤，半晌才說：「你……那天說的話是認真的嗎？」

他有些尷尬，還有些彆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