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拖延
謝遷說完,朱頤垣立刻就傻了。
這是朱三太子還沒開發出來,拿他們湊數嗎?
你有多少人,就要擁立魯王?
不過一想到有人三千兵馬,就要重開大宋之天,也就釋然了。
可山東就在清廷的眼皮子底下,尋常義軍或許還能存在,若是真的打出什麼大明魯王旗號,人家立刻就會調兵圍剿,絕不會客氣的。
他想活著都很艱難了,哪能主動找死啊!
奈何現在說了算的是謝遷,朱頤垣和老爹只能聽人家侃侃而談……謝遷告訴朱家父子,自己出身低微,不過是韓家的家僕,原本跟著給事中韓源,鞍前馬後伺候。
奈何去年韃子進了京城,韓源竟然做了貳臣,成了清廷的官。
謝遷氣不打一處來,「我謝遷追隨韓家多年,也僥倖讀了幾本書,故主口口聲聲,跟我講忠義之道,結果韃子殺進來,他反而改換門庭,當了大清的官,我真是瞎了眼睛,還以為他是鐵骨錚錚的文苑清流,沒想到屈膝投敵,做了貳臣,唉!」
朱頤垣的嘴角微微上翹,這個韓源果然是士大夫風骨,平時教導手下人忠肝義膽,到了關鍵時刻,自己就水太涼了。
倒是謝遷,不甘心當奴才的奴才,他憤然出走韓家,一年多下來,已經拉起了一千多人的隊伍。
雖然不敢說兵強馬壯,但是放眼淄川縣,也是最大的一股義軍。
而且由於在韓家讀了不少書,見識比尋常義軍可強多了,不然怎麼會想起擁立魯王的點子!
突然,朱頤垣眉頭一皺,他總算想起來了,這個謝遷能名傳後世,可不是和那位紙糊的閣老重名而已。
主要是他幹了一件非常大快人心的事情,那就是處死了大漢奸孫之獬,沒錯,就是向清廷提議,剃髮易服的那個無恥之徒!
謝遷以非常富有想象力的方式,弄死了他。使得孫之獬成為明末少數惡有惡報的漢奸之一。
僅從這一點來看,謝遷就當得起英雄二字。
只不過論起謝遷的起義,依舊沒有脫離流寇的範疇,不過是打破了幾個縣,然後被清廷殘忍剿殺……
如果答應他,成為魯王,只怕會死得更快,更慘吧!
朱頤垣的腦筋迅速轉動,到底要如何應付。
謝遷罵過了韓源,就說道:「朱大人,我出身寒微,想要號令下面的弟兄,著實頭疼。他們不聽號令,四處搶掠,連你們家都遭了搶,當真是罪孽!所以我是真心請朱大人出山,弟兄們都願意奉你為主,聽你的號令。還望朱大人不要懷疑。」
朱老爹艱難的咽了口唾沫,他也感覺到了不妙,連忙推脫道:「謝首領,我們家不過是魯王系偏支,真正的魯王已經跑到了紹興。」
謝遷不管那些,不客氣笑道:「那個魯王跑去了江南,他就是假的!誰在山東,誰就是魯王!我想讓誰當魯王,誰就能擔魯王!」
謝遷霸氣十足,又把朱老爹嚇得不輕,就憑這位的態度,能聽自己號令嗎?
這不是笑話嗎,跟著他,就是當傀儡。
朱老爹又苦兮兮道:「謝首領,承蒙看得起,我,我真的不行,山東宗室多的是,可,可以找別人……莫,莫害我,莫害我啊!」
老爹語帶哭腔,死命擺手。
謝遷怒火中燒,不識抬舉,突然,他一伸手,把張緒那顆腦袋又抓了過來。
「朱大人,昨天的時候,他還歡蹦亂跳,趾高氣揚,現在卻是身首異處了。
」
只是這一句,就把朱老爹嚇得魂飛魄散,「首領饒命,饒命啊!」
謝遷呵呵笑道:「朱大人,你放心,無論如何,我也不會把你怎麼樣的。只是眼下兵荒馬亂,張家吃了大虧,他們肯定會報復,清廷更不會客氣的。都到了這一步,你還不願意答應在下的要求嗎?我謝遷走了,可沒有人能保護朱大人一家了。」
一句話,徹底拿捏住了朱老爹,這可如何是好?
「還是答應了吧!」朱頤垣開口了。
朱老爹瞠目結舌,答應了肯定不會有好下場,但問題是不答應也不行。老爹的腦子一片空白,說不出話。
謝遷終於笑道:「朱公子,昨天你不願意剃髮,投井自殺,是個有骨氣的,令尊當了魯王,你就是魯王世子,放心,我謝遷不會虧待你的。」
朱頤垣心中苦笑,這傢伙真是不掩飾,他要當王上王啊!
一直跟著他走下去,那是絕對不會有好下場的,就算他真的打下了天下,自己就不是什麼魯王世子,而是小明王了……
但是謝遷也說對了一點,此時如果不聽謝遷的,失去了他的庇護,就算按照原計劃逃跑,也不過是苟延殘喘罷了。
而且大概率是要剃髮易服,一輩子裝孫子的。
莫非自己就要甘心當大清的順民嗎?
那可是要菊花套電鑽的。
所以暫時答應謝遷,未嘗不是一條出路,但是當魯王這種廁所點燈的行為,是萬萬不可取的。
好在上輩子的朱頤垣從軍營回來,又在地方當了幾年公務員,還是有那麼一點勸說別人經驗的。
「謝首領仗義出兵,打跑了朝廷鷹犬,我父子才免於剃髮之苦。今天又把張緒的人頭送來,替我們報仇雪恨,洪恩浩蕩,晚生當真是感激涕零。不管謝頭領讓我們做什麼,我們都是肝腦塗地,萬死不辭!」
這幾句話讓謝遷大為受用,笑道:「朱公子,你放心,現在齊魯大地,到處都是義軍,韃子是兔子尾巴長不了。早晚會有令尊君臨天下的時候,到時候你就不只是世子,更是太子了。」
朱頤垣心中好笑,這位畫餅的功力還是不太行,個頭兒雖然夠大,但很顯然吃不到嘴裡。不過朱頤垣還要一副感激涕零的樣子。
「一切都是謝首領給的……只是晚生還有點疑問,不知道能不能講?」
「講!」謝遷豪氣道:「朱公子是想要幾個伺候的人,還是需要些傢具器皿,我立刻讓人送來。」
朱頤垣咧嘴苦笑,他可不是要享受。
「謝首領,我只是擔心,這麼多年了,藩王宗室,橫行鄉里,魚肉百姓,老百姓十分痛恨宗室子弟。放眼天下,大明朝失德,以至於天怒人怨,最終被李自成殺入京城,亡國破家……此時此刻,大明的旗號,能聚攏多少人,實在是不好說。萬一老百姓將對宗室的不滿,牽連到頭領身上,影響了大局,那就不好了。」
謝遷驟然瞪圓眼睛,怒氣勃發,「朱公子,你什麼意思,莫非你勸我投降大清?」
朱頤垣立刻道:「謝首領,誰都能降,唯獨姓朱的不能降。別人降尚可以活,朱家人降了,那就是送死。就算再傻,也不能當主動跳進鍋里的大肥羊啊!」
謝遷皺著眉頭想了想,朱頤垣說的沒錯,「那朱公子的意思我就不明白了,你怎麼說大明的不好?」
朱頤垣無奈苦笑道:「謝頭領,大明好壞,人人心中都有一桿秤,不是誰想粉飾就能遮掩的。我的意思是光靠著宗室的旗號,不足以成就大事。謝頭領必須聚攏人心,壯大實力,贏得山東百姓的擁戴。到時候才能水到渠成,事半功倍。說到底,能不能擊敗清廷,還要看謝頭領的。擁立魯王,也不過是錦上添花罷了。」
這幾句話說完,謝遷不由得陷入了沉思……眼前這個朱公子,還真不簡單啊!
大明朝固然讓人懷念,但是過去幾十年,天災人禍,百姓民不聊生,誰人不知?李自成殺進京城,北方諸省幾乎是傳檄而定。
只是李自成兵敗,八旗入關,又推行剃髮易服,不得人心,這才義軍四起,可不只是為了恢復明朝。
但是話又說回來,大明三百年天下,還有龐大的影響力,你想跟清廷斗,就免不了打出大明的招牌。
誠如朱頤垣所言,這塊招牌能錦上添花,但卻不足以成就大事……
想到這裡,謝遷深深出了口氣,「朱公子,你年紀不大,見識卻不低,可讀過書?」
朱頤垣道:「讀過一些,算不得多好。」
謝遷微微笑了笑,「朱公子這話也對,眼下連個像樣的落腳地都沒有,說擁立魯王,還是為時尚早。等我打下幾個府縣,那時候才算妥當。」
朱頤垣心中苦笑,可也沒有再說什麼。起兵造反這種事情,本就是成功率極低,時刻提著腦袋搏命的事情。
眾多義軍當中,如謝遷一般,後世留名的,已經算是很成功了。難不成此時的朱頤垣,還能教人家做事嗎?
笑話一樣,這位說到底可是吃人的虎,能讓他暫緩念頭,已經很不錯了。
朱頤垣無話可說,謝遷倒是挺高興的,他直接起身,笑道:「朱大人,我盤算了一下,確實要打下一塊地盤。這樣,我回頭把手下弟兄們調到青石集,先拿張家開刀,然後再打進淄川縣,濟南府!」
「就這麼定了,告辭了!」
這位說完,直接大步流星就往外面走,他的手下也都跟著,朱頤垣瞧了眼老爹,父子也連忙出去送。
轉眼之間,謝遷消失得無影無蹤。
此刻朱老爹才算回過神,「這怎麼跟做夢似的……要是一場夢也好了,等醒來就什麼事都沒有了。」
朱頤垣輕咳了一聲,「不是做夢,不信去看看,張緒的人頭還在客廳。」
朱老爹的臉色瞬間驟變,即將邁入客廳的那條腿,愣是收了回來。垂頭去了東邊廂房,朱頤垣也跟著過去。
這時候老娘也從後面來了,「他們都走了?沒事了吧?」
朱老爹哀嘆道:「沒事?事大了,人家要常駐青石集了!快過來,咱們商量一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