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登船出海
「走!快走!」
冰玄的胳膊被身側的監守者狠狠推了一下,腳不小心絆倒穿船上凸出的木板,頓時趔趄的向前跌去。她柔嫩的手抓住了一旁的鐵鏈。幸好,沒有真的倒下去,只是手心傳來一陣刺痛。攤開手掌一看,手心已是一片赤紅——這被烈陽炙烤過的鐵鏈好比用火燒過,抓在手心,卻是她這樣新嫩的皮膚遠遠承受不住的。
冰玄的眼中不禁一片酸澀的淚意。
她握著刺疼的右手,不滿地向推她的監守者看去。
「別招惹他。」
一隻較為寬大的手擋住了她的眼睛,阻攔了她憤怒的眼神,順勢將她的頭撥正,攜著她一起向船內走去。
那是大她五歲的栓木,和她是同一個領域的,也是此次收集來的小孩之一。也許是出於同一個領域的緣故、或者是見她年小,一路上對冰玄也是多有照顧。
「你得罪不起他們的,少招惹點好。上了這條船就誰也幫不了我們了,他們是這艘船的主人,我們的生死幾乎都在他們的手中,小心一點好!」
栓木壓低的聲音,傳進冰玄的耳中,卻是最真切的關心和照顧。冰玄看著自己赤紅的掌心,咬緊嘴唇,點了點頭。
如果,一個月以前,她還抱有幻想的話,那麼,一個月的磨練,早讓她認清了什麼是現實。從最初的驚訝、害怕、恐懼,到現在的沉默,她已完全懂得,自己的生命完全掌握在這群監守者手裡,他們要打要殺,她沒有反抗的力氣,也遠遠沒有辦法反抗!
在這裡,生命比螻蟻更低賤!
什麼時候能到達夢幻島?
到了夢幻島,一切都會好吧?
冰玄沉默著,隨著眾孩子身後一齊向船艙的方向走去——
「快點!再不快點老子揍死你!」
「快!媽的,腳下長釘啦,走快點!」
「臭小子,不想死的話腳步放快點,老子還要趕時間,沒時間和你磨蹭!」
「虎哥,嫂子在家等你呢,這麼急?」
「那個娘們比我更急——你給我快點!」
監守者罵罵咧咧的聲音從身後傳來。冰玄只覺得一切仿如一場不真實的夢,只盼著一朝夢醒,她還是在自己的一方天地里,想著明天怎麼作弄鄰家小志——只是,小志已經死在來的路上了,一切,已不是夢!
撲通!
一聲落水的聲音!
監守者那裡傳來一陣鬨笑。
「哈哈!小子沒用,推一把就落水了!真是該死!」
這幻海離地面最低的距離也有十米,海水受烈陽的炙烤,最少也有三十度,像他們這樣沒有任何異能的小孩,落入這海中,便是必死無疑了!
「哈哈,該死!該死!」
「哭什麼哭?你們再不走快點,結果也會跟他一樣!」
「死一個人,沒什麼了不起的!」
「快走!媽的!」
監守們笑罵的聲音持續,似乎剛剛落水的不是人,而是一粒極小極不起眼的煙塵。煙入海中,經不起半點波瀾,只能給他們增添一絲笑料罷了!
「日落之前,船就要起航了,到達夢幻島還有三個月的時間。把貨和食物都準備齊了這些孩子——」船長從艙內走出,和他身側的大副吩咐著,眼光淡漠地掃過冰玄等人一眼,彷彿只是看沒有任何生命的物品,黑色的眼瞳中沒有半絲看待人類時應有的情感和波瀾;「安排到底艙,有什麼其他的事情到時候再告訴我,叫監守者們快點,船就要起航了,落下的孩子他們自己想怎麼處置怎麼處置,與我們船員無關!」
「對了——那個孩子…….」
不用他說完,大副便似乎知道他說的是誰似的,立馬答應道:「我們會儘快找出來的,只要上了這艘船——」
他沒有把結果說出來,因為這樣的事情即便不說,他認為在船上混了三十餘年的船長自是知道的。果然,船長滿意的一笑,臉上顯露出傲然的神氣,對大副說道:「去吧。」
「是!」
大副領命,一臉嚴肅的向船前監守者們所在的方位跑去,口中洪亮不帶一絲情感的聲音吼著。
「快點!快點!船長吩咐就要起航了,落下的孩子我們概不負責,再不快點,整個殤蒙大陸就再沒有你們生存的地方了!」
冰玄一振,回頭看了一眼那茫茫的大陸。從此以後,再沒有回來的機會了吧?那個小小的草屋,那些又愛又恨的親人,再也不見了吧?
從他們將她從家裡推出頂替璣玄,欺騙她去夢幻島是所有孩子的夢想,一路上絕對平安——她與那個高貴的家族便再沒有一絲瓜葛了!
這片大陸上,唯一讓她牽念的,便是和她同居於一片屋檐下的姥姥,那個時常拄著拐杖在茅草屋下等她的銀髮老人!
姥姥。
冰玄小小的心裡也是一聲感嘆。最終和栓木一起下了二層的甲板,鑽入那小小的門內。
門內一片陰暗,冰玄的眼睛一時適應不過來,差點踩到坐在門側的與她一樣衣著襤褸男孩伸出的腳。她說了聲對不起,隨著栓木向艙的內部走去。
艙內沒有一絲陳設,四壁空空,也都是昏暗的顏色。空氣中一片潮濕,夾雜著幾許霉味,直往喉嚨深處鑽,不少孩子已是受不住的咳了起來。冰玄也是咳了幾聲,這才慢慢適應過來。和栓木找了個靠牆的角落坐下,也不理身下一片潮氣,只將小小的身體往牆上一靠,舒緩趕了一天路的疲憊,腳遠遠的伸出,深深吐了口氣。
「好累!」
栓木吐出了所有孩子的心聲。
冰玄再次看著自己的右掌,昏暗的視線下已看不出那觸目驚心的赤紅,只是痛卻並不因為看不見而消逝,彷彿鑽進了心底,在心底刻下疼痛的烙印。
「你的手還好吧?」
「沒事的。」
一路上,受的傷豈是小數?這樣的傷,已經遠不足用來掛心了。全身襤褸的衣衫只能略略地包裹住小小的身體,手臂上依稀可見新舊傷疤疊現,足以彰顯這一個月來他們的坎坷經歷。
「還有三個月,三個月到了夢幻島就行好了!」
栓木牽著她的手臂輕輕的安慰著。
遠處,船長的聲音遠遠的傳來。
「開船咯!」
「開船咯!」
遠處,船員們附和的聲音也穿了來。
船身盪了盪,很快又穩定下來,看樣子,真的是已經開船了。
「是的,三個月,三個月到了夢幻島,一切都會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