過去

等我們把東西放好以後，易子健起身去對面拿碗筷，我跟著走到對面門口，往裡望了幾眼，木質的地板一塵不染，白色的牆邊放著一隻淡藍色的瓷瓶，裡面插著幾朵金色的向日葵。我想著也許就在昨天的午後的陽光下，易子健的前妻圍著圍裙，才打掃完地板。

我沒有進去，易子健出來了，懷裡抱著碗筷，踩著棉拖鞋，我轉身隨他回到這邊的家，擺好碗筷，把袋子里的食物放在盆子里。易子健打開了電視，在一外國頻道停住了，裡面正放著外國歌曲。

「你先吃，我去熱點湯！」易子健把筷子遞給我，又出去了。

我抬頭望見牆上貼著張易子健和他女兒的照片，他穿著白色的恤，理著很短的頭髮，陽光的笑著，懷裡是一個微笑著的七八歲的女孩子，扎著兩個小辮子，幸福的靠在易子健身上。看上去，應該是很多年的照片了，易子健還很年輕，他女兒也還小。

上次來這裡的時候，我沒有發現這張照片，我又環顧了下房間的四周，想尋找有沒有易子健前妻的照片，我很想看看，那到底是個怎麼樣的女人，會讓易子健娶她。但是看了幾圈，沒有再發現第二張照片，除了靜靜的掛在那裡的油畫。

「在看什麼？」易子健端著一隻小鍋進來，放在床前的桌子上。

「沒有什麼，發現張你女兒的照片，那牆上。」我望著那照片。

「呵呵，那個，很久以前的了。」

「你女兒現在跟那上面像嗎？」

「不像了，一般人肯定看不出是同一個人，當然，我例外，她還是有一點點小時候的影子。」

我望著那照片上可愛的小女孩，跟眼前的易子健比著，不像易子健，那麼，像她媽媽？我依舊想象不出易子健前妻的樣子，我不知道自己這樣神經兮兮在做什麼。

「來，喝點雞湯！」易子健拿起長柄的勺子，舀了勺子剛端進來的湯，送到我嘴邊。

我湊上去喝了一小口，餘下了易子健自己一口喝了。

「這個是昨天女兒回家，買了只雞，給她燉的，想到雞湯很補的，拿來給你也喝點。」易子健說著。

我望了望鍋中，還有些雞的骨架，和一些隱約的白菜葉子，眼前浮現出昨晚他們一家人在一起喝著雞湯的樣子，心裡有點失落。

「來，多喝幾口。」易子健又把勺子遞到我嘴邊，我望了望勺子里的雞湯，抿了抿嘴，搖搖頭。

「怎麼了？」易子健看著我，放下勺子，攬過我的肩，一手撫摸著我另一側的頭髮：「只要把房子買開來就好了，現在的問題，只有房子了。」

「你要買房子？」我靠在易子健的懷裡，仰著頭看著他熟悉的臉。

「恩，我想把對面的買下來，給她買一套搬出去，這邊就都是我的了，現在住在一層樓上，什麼都改變不了。」易子健撫了下我的頭髮，語氣很輕柔。

「那錢呢？」

「那是學校那邊要造，老師買的話會便宜一半，加上我有不少公積金，大概添個幾萬塊就夠了。」

「恩，住在一起，也許就一直這樣子尷尬下去了，分開了，好重新開始各自的生活。」

「我們吃菜，餓不餓了，今天幹了一天的活，我倒是有點餓了。」

「恩，我也餓了。」

「來，這牛肉，很好吃的。」易子健夾起一塊牛肉送到我嘴邊，我望著他，覺得這樣的幸福還是偷來的，有點害怕不真實，也許哪天，突然就消失了。

吃完晚飯，收拾完，易子健坐在我旁邊，抱著我一起看電視。

「今晚，住這裡吧。」易子健靠在我耳邊輕輕說著。

我抬頭看著他期待的眼神，有點猶豫的搖搖頭。

「別怕，我不會欺負你的，我只是想跟你在一起而已，就像這種感覺。「易子健柔聲說著，把我抱緊了點，我能感覺到臉上他呼出的溫熱的氣。

我看著他的眼睛，不自覺點了點頭，卻又有點後悔了，我從來就沒有在一個男人家過過夜，心裡有點害怕，但是，一遇見他溫柔的眼睛，我卻無力拒絕他的挽留，我不知道我為什麼會輕易就答應他說的每一句話了。在他心中，我是否就是個很隨便的女人。

易子健怕我冷，拿來取暖器。我在洗手間刷牙的時候，看到易子健和我用的是一樣的牙膏，旁邊放的和我一樣的洗髮露，心裡有種莫名的感覺，在某些地方，我們是如此巧合的相似。如果有前世，我們會是情人嗎？

洗漱完回到房間，易子健已經躲在被子里，把靠取暖器的那側位子給我留著。

「來，快點，不要著涼了。」

我脫了外套，鑽進了被子里，剛在洗手間，我已經換好了睡衣了。

易子健伸出右手，「靠我手上。」

「恩」我靠在他枕著的手上，感覺到從他手臂上傳來的溫熱。

電視還開著，放著國外的新聞，我也聽不懂，易子健朝我這邊翻了個身，把我摟在懷裡。

「我們，聊天吧，聊到睡著。」易子健貼著我的耳朵，輕聲說。

「恩，我也這麼想。」我想難得有機會可以跟他這樣靜靜的聊天。

「跟你說說我以前的故事吧，要不要聽？」

「恩，我想知道她的事情，你們怎麼在一起的，又為什麼分開了？」這個問題，已經困擾了我很久，我一直想著，他們到底是怎麼認識的，聽易子健上次說起，他的前妻應該是沒有讀過書的人。

「首先，她不是這邊的人，是小學畢業后外地來打工的。」

「啊？」我聽到外地來打工，還是很驚異，就想到那些偏遠的地方來的，在這城市裡很沒有禮貌，胡作非犯罪率很高的那群人，或許是偏見吧，也有很多是好的。

「她以前在杭州的一家賓館當服務員，我在杭州讀大學，後來我們認識了。」

「你父母同意嗎？」我有點不可思議。

「同意啊，我大三的時候，媽媽就去了，只有我爸爸了，他什麼都隨我自己決定的。」

「你好有勇氣！」在那個年代，外地來的很被人看不起，誰娶了個外地人，即使門當戶對，也會被周圍的人都笑話，更何況，易子健是個大學老師，她是小學畢業過來打工的。

「是啊，我也想，我好有勇氣。」易子健笑著重複了遍。

我更想不明白，易子健為什麼會娶她，那麼她一定是很漂亮，男人不在乎一個女人身份地位，那女人也沒有什麼特別長於別人的地方的時候，剩下的就是那個女人特別的漂亮，話說男人都是視覺動物。我心裡這樣想著，但沒有說出來，我怕易子健生氣。

「那為什麼你們會在一起呢？」我想，這樣問會比較好點。

「沒有為什麼啊，我見到她的時候，覺得她很質樸，也不亂花錢，想著就是她了，就娶她了，那時候，我已經三十多了。」易子健嘆了口氣。

聽到易子健用質樸來形容她，我的眼前浮現的是一個賢妻良母的形象，與剛才的想象完全就相反了，心裡有點欣慰，這樣還說的過去點。

「那為什麼又離婚了呢？」

「性格不合，我們完全就不同世界的人，每天都吵架，吵得女兒都建議我們離婚了。」

「吵架？」我很難想象易子健這樣溫文爾雅的人，臉上總是掛著謙卑的笑容的人，也會吵架，還是跟個女人。

「而且，她對我的家人和親戚都不好，我家裡親戚來的時候，她從來不給他們好臉色，她自己家裡親戚每個禮拜都來這裡吃晚飯，我都熱情招呼。」

「那倒是，我媽媽有時候也這樣子，對她那邊的親戚好，對我爸爸那邊的就很冷。」我說著想，也許，這是很多女人的通病吧。

「當然不單單是這些，更多的是她的無理取鬧，每天都鬧，日子沒有辦法過了。」我感覺到易子健的口吻有點悲傷。

「恩，不說她了，說說以前的，你的初戀，呵呵。」我轉過身，面朝著易子健，望著他，說她前妻的事情，有點太感傷了，換了個話題。

「大學時候有個女朋友，比我小好多歲，她家很遠的，後來畢業了她要回家，我們就分開了，後來她還來我這邊看過我一次，不過，那時候我奶奶在，她跟我奶奶住的。」

「還有呢？」

「恩，還有，還有我大學時候，暗戀過一個女孩子，很有才華的女孩子，後來也就忘記了。」

「呵呵」我笑著，易子健把這都說了，

「工作后，別人介紹了個很好的女孩，我們也談得很好，她跟你有些相似，很溫柔可愛，但是她父母不同意，最後也只能分了。」

「真的嗎？跟我像？」

「恩，不是長的像，是性格，都很柔和，她現在很富有，過的很好，有時候我想，你以後也會嫁個有錢人，過很富有的生活。」

我沒有想到，易子健還有這麼多傷心的往事，他還在那裡說著，我的心裡有點微微痛楚，如果，我也是跟他一個年代的，那我們會在一起嗎？是我們生錯了年代了嗎。

「你為什麼這麼小呢？」易子健撫摸著我的臉，溫柔地望著我。

「你為什麼這麼大呢？」我說了句，易子健笑了，低頭吻了下我臉頰，繼續說那些過去的悲傷與美好。我不知道，他是否還曾跟誰提起過這些，在他內心深處的故事。

「現在呢？」

「現在啊，以前院里的老師也讓我去相親，我去了一次后，就再也沒有去了，一直辜負他們的好意，害我不停的給他們道歉。」易子健笑著。

「你啊，為什麼不去呢？」我偷偷笑著。

「我不喜歡相親啊，很尷尬的，我還是喜歡自己認識的。」易子健一本正經地說。

我想他不會是害羞吧，這麼大的人了，怕相親。

「那次給我安排個四十多的女的，很奇怪都那麼大了還沒有結過婚，見了面后，她也一直會發簡訊過來，我也只是禮貌的回復下，沒有再怎麼聯繫，後來我就乾脆不再去相親了，直到現在。」

我終於忍不住噗嗤笑了出來，想到易子健會去相親，就覺得很想笑。

「壞，你！」易子健笑著把枕著我脖子下的手抽了出來，左手輕輕颳了下我的臉。

我伸手捏了把易子健的臉，他轉過身，把我重新抱在懷裡，我們抱著親吻了很久。

「明天早上給你做我最愛吃的粥。」

「恩」

「睡吧，我抱著你，很溫暖的。」

「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