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七章:虛實相交
追趕了幾里路之後,蘇木拉馬停住,翻身下馬後蹲在地上檢查馬蹄印記。
唐小豪也拉住韁繩停住:「怎麼了?」
小鈴鐺持劍警惕四周,現在天還未亮,不敢掉以輕心。
蘇木拿出火摺子點燃照明,用手丈量著馬蹄印的長寬以及深度:「不能再順著這條路追了。」
唐小豪疑惑:「為什麼?」
蘇木解釋道:「馬蹄印記有變,先前的印記略寬較深,說明是兩人同乘一匹馬,但是從這裡開始,馬蹄印記變窄變淺,說明那個叫赤爾達和公主已經下馬。」
唐小豪也下馬來查看:「你的意思是,他們下馬步行離開,卻讓馬匹繼續前進,誤導我們?」
蘇木起身來:「對,應該是這樣,如果我們一直順著馬蹄印記追下去,根本找不到他們。」
說完,蘇木竟閉上眼。
唐小豪見狀問:「幹嘛?你困了?」
蘇木怎麼會困?作為刺子,幾天幾夜不睡覺都是常事:「我只是在回憶天乾道的地圖,推測下他們會怎麼走。」
唐小豪立即道:「不用回憶了,這雖然不是官道,但是順著這條路一直朝前,就是新正縣,借著是瑞陽、槐夏、孟月三縣,過了子陰河就是獻春縣,隨後就抵達天乾道的梁城了。」
蘇木和小鈴鐺都很詫異的看著唐小豪。
蘇木問:「你能記住地圖?」
唐小豪道:「整個九原,其他八原不敢說,華原境內的山川河流地形地貌,我十二歲的時候就記住了。」
唐小豪之所以能記住,完全是因為唐琛書房內就掛著一副華原全境圖,他對那地圖很感興趣,加上每日都在看,自然而然也全都記住了。
這位駙馬爺到底是個什麼人?蘇木是越來越好奇了,而且他是個傲慢自負的人,軒部之中,除了統領青木之外,其他人都不放在眼裡。可是,在初見唐小豪的時候,他就覺察到這小子的與眾不同,與他之前認識的那些人全都不一樣。
蘇木沒有朋友,因為他認為那些人不配當自己的朋友,但這位駙馬爺似乎是個例外。
蘇木看著前方道:「所以,就算他們繞路,也必須順著這個方向,只有這樣才能以最快的速度到達霧連山,那個赤爾達來的時候肯定也是翻越的霧連山,能平安無事肯定是有人引領,如果我們不在他們抵達霧連山之前追上,我們就只能掉頭回去了。」
小鈴鐺立即問:「為什麼?」
唐小豪解釋道:「霧連山之所以可以成為華原和柔原的屏障,就是因為那座山不是一般人可以涉足的,普通人一旦進去,有去無回。」
關於霧連山的傳說故事,唐小豪從小就聽了不少,很多人都用霧連山那些恐怖的故事來嚇唬不聽話的孩童,就好像在霧連山住著全九原所有的妖魔鬼怪一般。
實際上,小鈴鐺問霧連山,也是因為她覺得這個地名有些耳熟,她記憶深處應該是知道這個地方的,所以,她猜測如果真的去了霧連山,哪怕是霧連山附近,也許自己能想起來什麼事?
小鈴鐺問:「那赤爾達和寶夢往哪兒走了?」
蘇木看向遠處的樹林:「應該是朝著樹林走了,從那裡繞行,那邊全是草地灌木,夜間我們要在草地上找腳印很難,但如果不順著那個方向追,就會跟丟,一旦跟丟,天乾道這麼大,根本找不到。」
就死蘇木起身朝著樹林方向追去的時候,唐小豪突然意識到了什麼,反而是順著小道繼續低頭向前走,舉著火摺子觀察著那些馬蹄印和鞋印。
蘇木見唐小豪沒跟過來,立即返回:「駙馬,你在找什麼?」
小鈴鐺也覺得好奇:「你怎麼了?」
唐小豪看了一會兒道:「赤爾達和寶夢的確是下馬了,但他們應該僅僅只是下馬,然後讓戰馬獨自在前方慢行,他們跟著,而在他們之後就是那群怪物,就是那幾隻殭屍。」
小鈴鐺疑惑:「你怎麼知道?」
蘇木明白了唐小豪的意思:「你是說,赤爾達故意讓我們以為他們棄馬步行,但實際上還是沿著這條路向前,因為身後跟著的那群殭屍踩出的鞋印可以掩蓋赤爾達和寶夢的鞋印?」
「沒錯,如果只是看馬蹄印的長度寬度和深度,我們就會被誤導,」唐小豪用手指著地上印記,「別忘了,拓爾思部的人都是在馬背上長大的,這方面他們都是專家,所以,他們肯定知道我們會查看馬蹄印,也就玩了一手虛實相交。」
蘇木觀察了一陣后,果然發現了那些雜亂腳印中擦著的牛皮靴鞋印,那種牛皮靴底很特殊,整個柔原宮只有寶夢才會穿,赤爾達為了隱藏身份,穿的雖然是可以護腿的皮製長靴,但那種長靴柔原人一般不會穿,都是游商和行商的最愛。
很快,三人又在前方那些殭屍留下的雜亂腳印中再次發現了赤爾達和寶夢的鞋印,這就驗證了唐小豪的推測。
唐小豪翻身上馬:「快日出了,日出之後,他們就會躲起來,到時候就不好找了。」
三人拍馬融入夜色之中繼續追趕。
——
赤爾達的確是玩了一手虛實相交。赤爾達故意和寶夢下馬,牽著馬步行,讓後方跟隨的五隻異屍踩亂兩人留下的腳印。正常而言,追趕的人最注意的就是馬蹄印,發現馬蹄印的變化,就會誤以為他們沒有走這條小道。
雖說赤爾達也曾經打算用異屍去製造混亂,但被寶夢制止。
製造混亂,自然就會有更多無辜的人因此喪命,寶夢記得以前桑落教過她:天下,重物也,而不以害其生,又況於它物乎。
記得桑落所教,自然也記得桑落。寶夢雖然傷心之至,但也知道,她和桑落的確不可能,每個人的初戀是最難忘的,要徹底割捨掉初戀帶來的那份情感也是無比困難的。所以,寶夢選擇遠離,讓距離和時間來淡忘一切。
深愛一人,望穿秋水,為其衣帶漸寬終不悔,為其消得人憔悴,但這份情感卻因隔著難以逾越的鴻溝而無法如願以償。兒女情長四個字更多的是求而不得,正所謂「盈盈一水間,脈脈不得語」。
可是,求而不得之後還有八個字——舍而不能,得而不惜。
「公主,現在可以上馬了。」赤爾達停下,抬頭看著東方,「天快亮了,我們得趕到預定地點,在那裡短暫休息后,換裝再繼續前進。」
寶夢完全沒聽到赤爾達在說什麼,依舊是痴痴傻傻的朝著前面緩步前進。
赤爾達上前道:「公主,您沒事吧?」
寶夢這才回過神來,無力搖頭:「沒事。」
寶夢依舊被困那段與桑落的孽緣中,過去的美好和現在的殘酷交織在一起,形成了一座迷宮,而被困在這座迷宮的人只有寶夢。
赤爾達又複述了一遍先前的話之後,寶夢這才聽明白他的意思,兩人騎馬朝著前方奔去。
抵達前方村莊后,赤爾達讓寶夢先緩緩前進,自己借口去村莊去找水。
等進入村莊之後,赤爾達則是立即下令那五隻異屍對還在熟睡中的無辜百姓發起攻擊,並且放棄控制那五隻異屍,讓他們製造混亂,而自己則與寶夢放棄馬匹,真的進入遠處的樹林,在那裡等待觀察。
雖然寶夢命令赤爾達不允許傷及無辜,但赤爾達很清楚,如果不引起混亂,就無法分散追兵注意力,會大大降低他們順利逃亡的幾率。
逃亡也是一場戰鬥,而戰鬥是不允許仁慈的。
赤爾達放棄控制五隻異屍,讓那些怪物在村莊中肆虐之後,自己又去水井邊將攜帶的水袋裝滿水,此時村莊內各處已經傳來了村民的慘叫和吶喊。要知道,那些異屍一旦脫離控制后,便會見人就殺,直到自己最終被人殺死。
赤爾達帶著水追趕上寶夢,又帶著寶夢藏在小道不遠處的樹林之中。
寶夢十分不解:「我們為什麼要藏在這裡?」
赤爾達緊盯著小道:「不能總是讓人追著跑,過於被動。」
實際上,赤爾達是想看看追兵的人數,如果追兵少,追來的人不會估計村莊里人的性命,會一直猛追,他和寶夢就可以從樹林內緩慢前進,避開追蹤,等對方發現不對勁的時候,他們已經不見蹤影。
反之,如果追兵眾多,如果並未留下來援助村民,就說明這群人不折手段,不計傷亡也要追回寶夢。換言之,也可以看出皇帝本人的態度。
畢竟,在臨行前,那名都統對赤爾達說過,一旦柔原宮遇襲,成功救出公主后,朝廷就投鼠忌器。
赤爾達並不如那些謀師一般聰明,但也知道,那個將魍魎和低級癸甲交給他的人,肯定是朝廷的人,朝廷也會察覺,自然會互相猜忌,他們的猜忌反而會給自己的逃亡以及拓爾思部解決內部矛盾贏得時間。
赤爾達所屬的主和派,並不想起兵與朝廷對抗,但是,為了避免大規模的戰爭,必須要付出小範圍的犧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