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淬毒金針
厲風行雖說在順風鏢局露過面,但大家的注意力都集中這個命案的本身,沒有人會在意初出江湖的雛兒,所以知道他名字的人很多,但認識他人的還真不多。
來到附近農家,換一身庄稼人打扮,拿一幅破布將劍包起來,用泥土將臉弄髒,若不細看,還真認不出來。
沈傲雪笑問道:「你把自己弄成這樣,就想逃過童向南的耳目?別太真了!」
厲風行笑而不語,來到西門口,見一大群乞丐或坐或卧、或老或少、或殘或缺,正對著過往的人乞討著,從身上拿出一袋散碎錢來,蹲在那兒,不知嘀咕些什麼,卻見那些乞丐呼拉一聲,全都圍到沈傲雪身邊,又拉又扯的,半天不能逃身。
厲風行輕輕一笑,快入得城內,閃身進到一家布店,假裝看布。
沈傲雪被眾乞丐纏著,左右擺脫不開,心中惱怒,忽地一個旋轉,雙腿划起兩道完美的弧線,將身旁乞丐盡皆掃倒在地,「哎喲」之聲不絕於耳。
對這些乞丐,沈傲雪連看都未看,跟著飄身入得城來,左右不見厲風行的影子,拉過幾人也問不出個所以然來,遂向里而行。
厲風行見沈傲雪走遠,又趕緊出得城來,對方圓三十里的地方都仔細地搜索一遍,卻未現任何蛛絲馬跡,內心忽地變得迷茫和焦急起來,他不知在哪個地方出現差錯。
一連三天,都找不到師父活動過的痕迹,也問過周邊的鄉民,以及散落在大街小巷的乞丐,沒人見過師父來過古城。
順風鏢局雖說是個小鏢局,出類拔萃的人不多,但要一夜之間將其趕盡殺絕,縱算風別離這等高手,也要觀察謀划,更何況師父這等江湖殺手,對手無論強弱,都要觀察入微。
城外既然沒留師父的痕迹,順風鏢局附近則一定有,要觀察順風鏢局,只有兩個最佳位置,一個是鏢局正面的茶樓,一個則是背面的山頭。
茶樓雖是最好的觀察場所,但人來人往,最不好隱藏行蹤,後山的觀察位置雖非最佳,卻極易隱蔽,對殺手來說,隱蔽才是最佳的。
好不容易熬到天黑,借著夜sè,入得城來,直奔後山,站在山頭,順風鏢局盡收眼底,非常明了,更加證實自己的判斷。
非常仔細地搜索著每處山頭,忽地一腳步踏空,掉進一個山洞,隱約中似有寒光閃現,掏出火摺子點燃一看,卻見亂石中,丟棄著一柄長劍,一柄伴隨自己十年的長劍。
厲風行將長劍拿在手中,心中疑慮叢生,這柄劍正是拜師當rì,師父所贈的流星劍,如果是師父換走自己的劍,絕不至隨意丟棄在此。
游目四顧,在另一個角落又看到師父那把破劍的劍鞘,到處都是遺棄的骨頭,雞骨頭、豬骨頭、更多的則是狗骨頭,當他看到狗骨頭時,一種不祥的預感襲上心頭。
師父是不吃狗肉的,記得在野狼谷時,自己打死一隻野狗燒來吃,卻被師父重罰,在山壁上跪了三天三夜,也是十年來惟一的一次挨罰,所以他記得非常清楚。
當他看到流星劍,當他看到狗骨頭時,腦海中閃過的第一個念頭就是,自己不是被師父嫁禍的,師父不是兇手。
這個結論讓他又喜又驚又怕,一股涼意跟著直襲心頭,正所謂劍在人在,劍亡人亡,破劍既然不在師父的手上,那師父他……接下來的事,他連想都不敢想。
忽地,一個黑影自洞外快閃進,一掌拍來,勁風獵獵,將火摺子一下吹滅,厲風行側身閃過,刷刷三劍,刺向來人,兩人在電光火石間,劍來掌往,互斗數十招,竟未分勝負。
山洞狹窄,長劍根本施展不開,數個回合后,厲風行抽冷忽地躍出洞外,黑衣蒙面人也緊跟著躍將出來,雙目yīn沉,狠狠地盯著厲風行,卻不言語。
厲風行只覺他的眼神似有相識之感,但一時間卻想不起來,緩緩地亮出流星劍道:「你我可曾相識?為何換劍嫁禍於我?」
黑衣人冷笑道:「既是嫁禍,何須相識?」
厲風行追問道:「這樣說來,你是隨意嫁禍的?」
黑衣人道:「並非隨意,那rì去義莊的,只有你一人是初出江湖,來歷不明,嫁禍於你,才能說得過去!」
厲風行又拿起破劍,厲聲道:「這把劍,你是從哪兒得來的?」
黑衣人目光一凜道:「聽你的語氣似乎認識這把劍?」
「不認識,順風鏢局死卻那麼多人,都是死於這把劍下,都說是我殺的,我總要弄個水落石出!」
「你很快就會跟他們一樣,就算弄明白,又有何用?」
「你想殺我?」
「廢話,你既找到此處,便留你不得!」
說完,又是一掌拍到,厲風行見他掌心綠,顯然練的是毒掌,可不敢與他對接,展開流星劍,激斗在一起。
此處地勢寬敞,利於長劍的大開大合,當下運劍如風,一柄長劍如天際游龍,挽起千朵劍花,幻起萬道劍光,圍繞著黑衣人上下翻飛,這還是厲風行一心想活捉於他,並未痛下殺手,否則早將此人斬於劍下。
適才在石洞中,未覺厲風行有多厲害,因此出洞之後,還跟他講了如許廢話,此時對陣,才知厲風行的劍法遠自己想象,真是越打越心驚,越打越心寒,連連催動毒功。
厲風行只覺一股惡臭撲鼻而來,幾yù作嘔,只得屏住呼吸,直到錯開身形時,才深吸幾口氣,如此反覆,劍法因此放慢。
黑衣人趁勢猛出幾掌,跟著一個倒躍,倒飛而出,厲風行劍勢一變,一招「流星趕月」,疾追過去。
黑衣人身在半空,右手一揚,兩點寒星直shè過來,厲風行身形扭,在空中一個側翻,避過暗器,落在地上,再待追擊時,視野中已不見那人的身影。
根據暗器shè來的方向,找到釘在樹枝上的暗器,卻是兩枚細小的金針,針身烏黑,顯是淬過巨毒。扯下衣服的一角,將金針收好,以便他rì查訪。
石洞非常隱蔽,童向南既四處搜捕自己,黑衣人剛才來過,絕不敢再來,此處反而是最好的藏身之所,奔波一天,也著實累了,返身回到石洞,隨便吃點乾糧,靠在石壁上沉沉睡將過去。
第二天,出得洞來,用雜草將洞口遮住,燒些樹枝,用灰將臉、脖子、手抹黑,確信不易被認出之後,走到山下,找來一塊破布,將師父的劍包好!
來到順風鏢局,卻見大門早被官府用封條封住,出現如此大案,官府縱算沒能力追兇,也一定會備案上報,悄悄溜進縣衙,偷來卷宗,卻見上面寫著意外中毒身亡,並留有忤作的名字及手印。
出得衙門,來到忤作的家,忤作是位年約六旬的矮胖老者,厲風行將卷宗扔在忤作的面前,指著中毒身亡幾個字道:「這是怎麼回事?」
忤作不知厲風行的來歷,不敢回答。
厲風行忽地彈出半截長劍,架在他脖子上道:「如果不想死就老實回答我!」
忤作這才膽戰心驚地道:「死者確實是中毒死亡的,劍傷是後面加上去的!」
厲風行不信地道:「何以見得?」
忤作道:「如果是用劍刺死,必定有大量的鮮血噴出,而事實上,死者流血很少,何況現場並無打鬥痕迹,可以判定是死後中劍的!」
厲風行追問道:「死者中的是什麼毒?」
忤作道:「是一種非常罕見的毒,中毒之人,面目如舊,如常人一般,用普通的銀針根本就檢測不出,只能用……」
說到這兒,忽地身子一挺,栽倒在地,卻見他的背心處插著一根淬過巨毒的金針,跟昨晚的金針一模一樣,顯是同人施為。
厲風行也未想到竟被此人尾隨而來,見忤作慘死,心中也自難過,喃喃地道:「我不殺伯仁,伯仁卻因我而死,老人家,你放心,我一定會抓住兇手,為你報仇!」
順風鏢局被滅已經好幾天了,兇手為何還逗留在此?難道他所要的鏢物還未到手?所託鏢物到底是什麼?帶著一連串的疑問,厲風行又回到義莊,他想看看秦中七義的身上,有沒有留下字據,以找到鏢物的來歷!
悄悄地翻進義莊,來到停屍之處,見大部份白布都是凸起的,卻有七處是凹下去的,暗叫不好,過去一揭白布,見下面空蕩蕩的什麼都沒有。
不得不嘆服兇手心思縝密,自己每走一步都在對方的算計當中。
就在這時,一陣尖銳的破空聲劃破義莊的清涼,數枚鐵蒺藜從窗外激shè而至,翻身避過,跟著,穿出室外,卻見義莊周圍,黑壓壓的站滿了人。
童向南冷笑道:「厲風行,就知道你將回來毀屍滅跡,早布下天羅地網,在此等候多時了!」
厲風行道:「那些托鏢者的屍體不見了,你可知道?」
童向南冷笑道:「當然知道,早被你毀屍滅跡了!」
龍在天在江湖中如rì中天,沒想到他的徒弟卻如此武斷,厲風行本想說出黑衣人就是兇手,但此人誰都沒見過,說出來非但不能取任於人,反而打草驚蛇,讓黑衣人逃之夭夭反而不美,畢竟師父的下落還得從他的身上追出來。
童向南見他不語,右手一揮,便yù指揮眾鏢師攻上來。
忽地,一道白影閃過!
沈傲雪飄落場中,笑吟吟地來到厲風行身邊,一把扣住厲風行的脈門,冷笑道:「你以為找幾個乞丐便能逃過我的手掌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