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教訓她？他哪狠得下心

顧淮城看著小姑娘低垂的腦袋，再垂一點，她那細脖子都要承受不住那顆小腦袋了吧？

見江曉願還在繼續堅持把腦袋往地下扎，顧准城心中那點氣哪裡還撒得出來？

小姑娘那股慫慫的勁兒，看似小心害怕，實則機靈得很，在看他眼色呢！

但他就是莫名愉悅，唇角被他壓著，但那雙幽深的眸子里卻沾染了點點笑意。

「這次還要買糧食嗎？」他突然問。

低沉好聽的嗓音讓江曉願猛地抬起頭，大眼睛睜得大大的盯著顧淮城，接著就看到顧淮城眼裡來不及收斂的那一點笑意。

沒怪她？

顧淮城眸中已經沉寂下來，只剩下一隻問號。

江曉願忙點頭，「要糧食，你看著帶就成。」

顧淮城點了下頭，背著背簍轉身。

走了一步，他又回過頭來看著江曉願，吐出三個字，「跟我來。」

江曉願不知道顧淮城什麼意思，但還是乖乖跟上。

繞著竹林走了大概十幾分鐘，顧淮城蹲下去，採下半隱藏在枯葉下面的一朵竹蓀拿在手裡。

江曉願已經看到了，這邊竹蓀不少。

顧淮城不但沒有怪她，反而還帶她來這片竹蓀很多的地方！

她心情一下子雀躍起來，蹦蹦跳跳跑過去，化身采蘑菇的小姑娘。

這片竹林竹蓀還真不少，江曉願一朵又一朵，根本停不下來。

有顧淮城幫忙，沒一會兒兩人就采了小半背簍。

「今天就先採這麼多吧。」

江曉願說著，又回頭看了眼附近的一朵竹蓀。

顧淮城算是看出來了，這丫頭膽大包天。

教訓是教訓不出口了，她那大眼睛眨巴眨巴的可憐極了，哪狠得下心？

與其讓她到處找竹蓀，不如放眼皮底下，他還能有個照應。

看她那不舍的小眼神兒，他喉嚨微動，「喜歡的話，可以明天再過來采。」

江曉願點頭，把魚乾交給顧淮城，帶上顧淮城幫她帶的60斤糧食，又將採到的竹蓀一人分一半，兩人這才分開。

顧淮城聽到了，小姑娘一邊給他分竹蓀，一邊嘀咕說竹蓀要是能跟雞一起燉，味道肯定好。

竹蓀不容易存放，沒有烘乾機也沒法製成竹蓀干，採下來最好馬上吃掉。

所以回到家之後，江曉願立刻動手，又炒一盤菜。

然後等家裡人下工回來，江曉願把爺爺奶奶，還有二叔一家都請到他們這邊來吃飯。

等所有人坐上桌，江曉願喊江興民，「三哥，來幫我提一下。」

江興民過去，但看到背簍里用布袋子裝著的疑似糧食的東西，江興民眉頭蹙起。

「提過去吧。」江曉願眼神示意。

江興民沒問，幫她把背簍提到大家面前。

然後，江曉願從裡面把一個個布袋子拿出來，打開，全都是糧食！

「一共90斤糧食，我跟人合夥，從河裡撈泥鰍、黃鱔、小雜魚這些東西，炸成魚乾，然後拿去賣，掙的。」江曉願慢慢將這些都說出來。

她看著家裡人，他們也回過味來，這……這就是投機倒把啊！

「曉願，你胡塗！」趙英又急又氣，捨不得打江曉願，氣得在自己大腿上拍了好幾下。

真是急上火了。

「媽，您別著急，沒有危險的。」江曉願趕緊解釋。

「那投……投機倒把能沒有危險？」趙英壓低了聲音，面上神色卻很擔心得五官亂飛，硬生生帶出幾分猙獰。

江曉願抿唇，「我只負責把魚拿回來，清理乾淨，油炸一下，別的事情都不用我管。」

「那別人出了事，不一樣能摸到你頭上？」趙英說。

「這裡面有規矩，誰被抓，從撈魚到加工再到售賣，全部一個人承擔，攀咬其他人，往後全家都不得安生。」江曉願說。

趙英再不知道該怎麼說，灶房裡安靜下來，只剩江老漢抽旱煙的吧嗒聲。

見家裡人都不說話，過了一會兒，江曉願又說，「要不，我就干到麥收結束。我就想趁著這段時間掙點糧食，咱家裡人得吃飽飯，得把身體養起來，要不然一個農收季節下來，全家人的身體都累垮了。」

這話一出，灶房裡更安靜了，江老漢的旱煙都不抽了。

好半晌，突然響起趙英的抽泣聲。

江曉願嘟起嘴，「哎呀，真沒你們想的那麼嚴重，現在政策越來越好，高考也恢復了，鎮上趕大集也恢復了，老百姓自己種的菜、編個筐啥的，都能拿去賣。以前那些糾風隊之類的，不是早就解散了嘛。」

把眼下的形勢拿來打比，趙英這才稍微緩過來點兒。

江曉願好說歹說，一再保證，又給她二哥江興富使眼色，江興富幫忙附和，江曉願嘴巴都說幹了，才終於讓家裡人同意，讓她干到麥收結束。

「趕緊吃飯吧。」江曉願打馬虎眼，把事情矇混過去。

江曉願給家人做飯很用心，鹹菜絲切得細細的裝盤，還滴了幾滴香油。

野菜飛水過涼，再配以調配的料汁，色香味俱全。

味道最好最誘人的，當然是粗瓷大碗裝著的炒竹蓀。

再加上半稠的紅薯高粱米粥、鍋貼玉米麵餅子、一人一個茶葉蛋。

「往後咱家日子一定會越過越好的。」江曉願笑眯眯地說。

江家幾位長輩眼睛微微發紅，喉嚨哽咽，只能不住點頭。

江曉願知道，其實他們還是擔心。

但用不了太久，到今年年底，改革的政策就下來了，到時候別說做些小生意，開店都行。

等到吃完飯，江興富悄悄給江曉願使眼色。

江興富膽子特別大，愛倒騰事兒，小時候就跟別人拿糖換雞蛋，再拿雞蛋換糖，越換他手裡的東西越值錢。

但小孩子跟別人換東西，誰還能給扣一頂投機倒把的帽子不成？

這也是今天江曉願孤立無援時向她二哥求助的原因。

這會兒江興富自然也是想找江曉願打聽事。

家裡人趁著天沒黑，編筐的編筐、做活的做活，江曉願不動聲色就去了後院。

江興富已經等在屋后了，見江曉願過來，飛快拉了她一把，又探頭往外看，確定沒人跟過來。

「小妹，你跟別人的生意是怎麼做的？」江興富問。

江曉願搖頭，「我只負責加工，別的事我不管。」

江興富一聽有些著急，「那你就不能問問？比如他們是到哪裡賣的，怎麼賣的。」jj.br>

江曉願扯了扯唇角，「行吧，我回頭打聽打聽。」

江曉願又看了眼江興富，「二哥，你想往那裡賣什麼？」

江興富搖頭，「我還沒想。」

江曉願頓時沒忍住，翻了個白眼，都沒想到倒賣什麼呢，那麼著急打聽黑市有什麼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