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4章 節度使
師雁行母女三人此番隨林夫人進京,打的是準兒媳婦的名頭,一路也可走官道、宿驛站。
娘兒仨不欲多生事端,笨重傢具一概不帶,只揣足銀票和體面的四季衣裳、首飾,外加一些用慣了的器具,故而車隊雖長,京城師家好味分店的員工們坐的馬車倒是佔了大半。
都是十來歲的小姑娘們,除了被拐賣時,何曾出過遠門?都稀罕得不得了,一路上顧不得熱,紛紛掀開窗帘看。
師雁行也不約束她們,反正要不了幾日也就膩了。
出發前,她對瀝州和五公縣那幾家店鋪進行了人事調整,提拔一批,帶走一披。
郭苗一大家子都在地方上,因捨不得親人,便留守當地,兼任「雲山府總負責人」。
臨行前,郭苗還唏噓道:「掌柜的,但凡我再小几歲,沒成親,指定就跟您走了。」
她不後悔這樣的選擇,只是有些遺憾。
師雁行笑著拍拍她的肩膀,「沒事兒,日子還長著呢,等以後我會安排基層骨幹進京進修,你照樣有機會。」
聽了這話,郭苗復又歡喜起來,又連夜給妹妹四子寫信,叫她好好學,最好來日能直接進京。
京城那麼大,那麼好,誰不想去看看呢?
三妹和茴香、胖妮兒等人是頭一批練出來的,資歷既深,經驗又足,又沒有牽挂,很能獨當一面,這次便一道帶進京城管事。
同一批還有幾個人,專業技能同樣值得信賴,奈何膽子小,性格靦腆,一聽「京城」二字就嚇得腿肚子打顫,並不適合跟著師雁行出來打天下,便留守瀝州,倒也放心。
因帶了車隊,行進速度便有些慢,一起走了半個多月,才勘勘到達進京前的最後一座驛館。
天氣漸熱,前段路上又缺少水源,林夫人略有些中了暑氣,師雁行便做主讓車隊在驛館休整一日。
各地驛館直接關係到本地顏面,有條件的衙門便會時時整修,而本座驛館直屬京城,常有各地官員及其家眷停駐,朝廷並不吝嗇撥款,因此十分寬敞明亮,各類庖廚醫匠俱都齊備。
師雁行親自取了帖子去請大夫,連帶自己和兩邊的母親、魚陣,都細細診了一回脈。
那太醫看了,便道:「並不妨事,只略略有些勞累,再加氣候炎熱,難免氣悶,心煩欲嘔,納差少言,歇息兩日就好了。若方便,明日也不要趕路。」
馬車就是個大盒子,四面不透氣,饒是開了窗也作用不大,中途又不方便隨時添置冰盆,中暑在所難免。
像師雁行等人戴著斗笠騎馬,雖然曬些,但氣流通暢,整體反倒無礙。
師雁行點頭,又抽出銀票打點,「多謝。一事不煩二主,我這裡還有幾個小妹子,頭回出遠門,身上也略有些不舒坦,不知能否請您老的高足略施援手?」
駐紮驛站的大夫們皆出身太醫院,也是正經有品級的,只是因種種原因被邊緣化,這才放到這邊。
他們可以給官員及其家眷看病,但若再去看僕從、夥計,可謂折辱。
若因此事參上一本,背後的柴擒虎爺倆兒也要跟著吃掛落。
那太醫早年流落至此,平時少有油水,見師雁行出手大方,自然歡喜。
又見她言辭和氣,通曉規矩,也樂得奉承,果然去叫了兩個學徒來給三妹等人診治一回。
師雁行自己先吃了一碗消暑湯,又親眼看著江茴和魚陣用盡,囑咐她們好生休息,便往林夫人這邊來。
她正為一事發愁:
柴擒虎外出公幹的事,還沒告訴林夫人呢。
可眼瞅著幾天內就要進京了,到時候……
說起來,柴大人您分明就在京城,怎麼也不說?!
進門時,林夫人正半倚在床上,枕著大靠枕看之前柴擒虎的家書,見她進來,立刻笑著招手示意上前。
「好孩子,大熱天的,快別忙了。」
驛站建在京郊,四周林木遍布,又有人工挖掘的河流湖泊,渾似偌大一座莊園,隔著窗子都能聽見鳥鳴。
偶爾有風穿窗而過,帶來陣陣涼意,十分舒暢。
有丫頭搬了綉墩過來,師雁行坐了,又問她身體如何。
林夫人笑道:「都好。」
頓了頓道:「我知道你心細,不親自過來瞧瞧必然不放心,如今人也看了,你也累了,快回屋歇著。」
她越是和氣,師雁行就越為難。
這,這咋說嘛!
早知道當初就說了,瞞到現在,好像變了味兒似的。
兩人乾巴巴坐了半日,外面院子里叫的鳥兒都換了好幾茬,忽聽林夫人來了句,「你怕我進京見不到伯都,擔心,是不是?」
師雁行驚訝道:「您怎麼知道?」
她也沒說過呀!
這事兒連江茴和魚陣都不知道呢。
林夫人噗嗤一笑,拉著她的手拍了拍,「傻孩子,這招兒啊,我早年用來糊弄過婆婆……」
師雁行:「……」
好么,合著是前輩玩兒剩下的!
說到這裡,林夫人不禁回憶起往事,目光悠悠投向窗外,輕聲道:「早年邊關並不太平,老爺又是武將,三不五時就要帶兵打仗,可公婆年事已高,未免懸心,後來,我就不同他們說了……」
她看向師雁行,溫柔道:「可誰能騙過親生爹娘呢?之前你經常同我說起伯都在五公縣,在京城的事,可忽然有一天,就再也不提了。」
當時林夫人就覺得不對,略一深思,就釋然了。
兒子突然失去消息,若說她一點兒不擔心,那是假的。
可沒消息就是最好的消息。
假如真的有個什麼三長兩短,自然有朝廷的喪報,如今既然沒有,那他就還活著。
只要人活著,就沒什麼過不去的。
以前她盼著丈夫,現在,她盼著兒子。
好像變了,又好像什麼都沒變。
師雁行不知該說什麼好,「辛苦您了。他應該不會有事,畢竟算是文官,不過免不得與人勾心鬥角……」
小虧小難么,不用說,這次柴擒虎吃定了。
但要說性命之憂,很難。
頭一個,他們是替慶貞帝秘密辦差,暗處必然有人跟著,不然要是人在地方上沒了,慶貞帝的安排也毀於一旦。
次一個,柴擒虎本人是從武轉文,功夫要的,又有早年的遊歷經歷在,身邊的阿發等人也頗兇悍,倘若真遇險,縱然無法殲敵,至少逃命不是問題。
有個通情達理的婆婆真的很重要!
接下來的兩天,師雁行一行人在京城竭力休整,期間還打發人去柴父那裡送信,雙方約在兩日後城內見。
師雁行事先在京城租好了房子,也是先簽訂文書,返回瀝州時將文書交給田頃保管。
前段時間田頃已經幫忙找牙行接收,又內外整理一番,添置、替換了必要傢具,眾人去了就能住。
一番寒暄暫且不提,後面柴父就過來了,又辦了接風宴。
席間林夫人對師雁行讚不絕口,柴振山很是歡喜。
「好好好,果然是個好孩子!」
也見了親家,唯一遺憾之處就是準新郎不在!
師雁行也覺得有些好笑。
貌似他們總是三缺一!
前頭是這爹娘兒子在,兒媳婦不在;如今公婆兒媳在,偏兒子不在!
莫非這就是好事多磨?
得虧著柴振山的委任書還沒下來,不然她們來,爺兒倆都不在!
兒媳婦巴巴兒來了,兒子卻外出公幹,柴振山頗有些歉意,當即表示「日後大家就是一家人,我就是你爹!有什麼事只管說!」
師雁行:「……是。」
次日師雁行又去拜訪董康,試探性奉上給他家的夏日節禮,外加周斌的書信。
上次進京,她還只是一個商女,最顯著的身份也不過是裴遠山的弟子。
可說到底,這對她在京城的社會地位並沒有實質性的提升。
但這次不同了,她和柴擒虎訂了親,只待年底一過,就是正經入了卷宗的敕命夫人。
董康也意識到這種細微的變化,親自在花廳接見不說,甚至還叫了自家夫人一併陪同。
他們的態度很和煦,讓上茶,又看座,還問來時是否順利,有無下榻之所。
師雁行在心裡微微鬆了口氣,面上卻大大方方答了,又奉上節禮。
雙方畢竟不熟,哪怕師雁行有心交際,也不敢大張旗鼓,只送了一些連夜烤的月餅。
一共十個口味,每種分酥皮和油皮,共計六個,用精緻小竹籃打了三個禮盒。
已是七月初十,距離中秋節也不過一個來月,許多心急的商家也都開始預備了,此時師雁行送這個,並不算突兀。
節禮也不算貴重,偏精巧細緻,又是京城沒有的樣式風味,不算寒酸,反倒真有點兒親友間隨意走動的自在。
董康自己就在大理寺任職,暗地裡如何暫且不論,至少明著不會收禮。
師雁行特意當著董康的面打開了,顯示裡面並沒有別的,「粗笨手藝,大人和夫人別嫌棄,略嘗個滋味兒吧。」
董夫人就笑著叫人收下,還親自看了眼,「好精緻小巧模樣,難為你還親手弄這個,我們歡喜都來不及,哪裡還會嫌棄呢?」
眾人說笑一回,也不提旁的,一時賓主盡歡。
天熱,誰都不耐煩招待客人,師雁行也不多留,坐了約莫兩刻鐘就告辭。
董康夫婦並不挽留,打發人好生送出來。
師雁行一走,丫頭就來問董夫人,「老爺,夫人,那些月餅怎麼處置呢?」
董康身居要職,一年到頭想方設法送禮的人多如過江之鯽,別說真月餅就是那金子打的假,月餅也收過不知多少回了,誰在意呢?
董夫人看了自家相公一眼,見他面上並無不快,心下瞭然,便對那丫頭笑罵道:「你這蹄子,問的什麼傻話?月餅么,自然是要吃的,不是要吃點心嗎?就挑幾個來切了嘗嘗。」
那丫頭領命去了,不多時,果然端了兩碟月餅過來。
裝月餅的禮盒底下都鋪了硝石粉包,冰鎮著不怕壞掉,這會兒切開口感正好。
除了之前曾經做過的口味之外,這次師雁行為了一鳴驚人,還特意添加了抹茶和奶黃熔岩餡兒。
熔岩餡兒,顧名思義,餡料濕潤多水分,切開后猶如岩漿,粘稠厚重,但流動性很差。
相較於後世風靡各地的流心餡,岩漿狀態的餡料吃起來口感更加豐滿,而且也不會像前者那樣流的到處都是,好好的點心顯得狼狽。
董康夫婦將那切開的月餅中央一團翠碧如玉,一抹奶黃細膩如膏,芬芳撲鼻,也都起了興緻,捻起一塊來嘗。
這兩種口味吃多了容易膩,考慮到中秋前後餘熱未消,師雁行特地調整了配方,在保留原味精華的基礎上變更配比,使得甜而不膩,口感更加輕盈。
如此一來,果然效果極佳。
隔天休沐,師雁行連同兩位師兄出城去國子監拜訪師父師母。
雖說之前裴遠山和宮夫人就接到書信,得知她要來京城,可親自見了仍難掩歡喜之情,又問她一路可好,可曾遇到什麼事,來了之後住在哪裡,可曾打點好了等等。
田頃拿起一隻嫣紅如血的大石榴剝皮吃,聞言笑道:「前些日子我親自盯著下頭的人辦的,大事小情俱都妥妥噹噹,再沒有不順心的了。」
此時並不是石榴大量上市的時節,桌上這幾個還是裴遠山的好友偶然得了,十分歡喜,覺得他應該也喜歡,這才親自打發人送了來。
早起石榴剛進門,宮夫人就歡歡喜喜親自挑了籃子擺著,本打算做一幅畫來著,結果石榴還沒放熱乎呢,就被田頃抓著剝了皮。
宮夫人倒沒說什麼,裴遠山的臉都黑了,順手抓起什麼往田頃腦袋上敲了一記,「孽徒!」
田頃哎呦一聲,兀自不知自己做錯了什麼。
宮夫人莞爾。
「罷了,孩子想吃個石榴,由他去吧。」
聽了這話,田頃不覺恍然,訕訕的撓了撓頭,將剝出來的石榴籽小心裝了一盤,推倒宮夫人眼前。
「師娘,您吃。」
宮夫人噗呲一笑,一人分了一把,大家便都吃了。
一入口,裴遠山一張老臉就抽搐了一下。
緊接著,宋雲鷺沒忍住哇了一聲,面容扭曲,口水嘀嗒,「嘶,好酸好酸!」
一時間,眾人吸口水之聲不絕於耳。
白長這麼好看了,怎麼這麼酸呢!
詩云聽見動靜,忙帶人進來奉茶漱口。
眾人漱了口,擦了嘴,對視一眼又都笑了。
鬧了一場,田頃也老實了,生怕自己再吃到什麼不該吃的,便將剩下的沒人要的石榴籽拿了,和宋雲鷺一起出去扔石榴籽喂鳥。
宋雲鷺原本不願意,苦口婆心道:「師弟呀,己所不欲,勿施於人,你自己都不吃的東西,怎麼能喂鳥呢?」
田頃振振有詞,「子非魚,焉知魚之樂?子非鳥,焉知鳥之不喜?」
話音剛落,幾隻不知名的鳥就從天空中斜衝下來,準確地叼住地上紅寶石般晶瑩剔透的石榴籽兒,振翅飛走。
宋雲鷺:「……還真吃啊!」
時隔數月,大家再次團聚,師雁行興緻上來,親自做了一大桌菜,眾人吃得十分盡興。
飯後裴遠山對師雁行道:「有度此去固然艱險,可既入了官場便身不由己,難得陛下器重,他又年輕,更是要報效朝廷的時候。只要這次順利回來,加官進爵不在話下。」
也就是對自家人說了,放在外頭,裴遠山斷然一個字都不提的。
「我曉得。」
師雁行明白他的意思,是怕自己多想,委屈。
但她不是一般的待嫁小姑娘,事業和愛情孰重孰輕,她清清楚楚。
裴遠山一直都知道她心性成熟,點到即止便不再多言,反而問買賣何時開張。
師雁行就笑,「十月二十吧!」
之前合八字時,本想將這個日子定做婚期,奈何後頭又算出來一點不好,說是不夠食全食美,便又延後,到了臘月。
好容易選出來的吉日,浪費了可惜,師雁行乾脆就拿來做開業的日子。
反正諸事皆宜嘛!
接下來幾個月,一番忙碌自不必多提,師雁行也見了那間接房東,本地土著高老闆幾回。
大約是之前的事讓他覺得師雁行值得深交,竟時常拉著說些閑話。
尤其是李秋相關,對旁人不便多言,但對師雁行,高老闆就沒那麼多忌諱。
「師掌柜,聽說了嗎?前兒那李秋還想跑來著,結果被幾個債主堵了……」
高老闆繪聲繪色地講述著當時場景,彷彿他親在現場,親眼見證了李秋狼狽的那一幕。
師雁行好幾個月沒在京城,還真不知道這事兒。
高老闆見狀,談興越濃,忙湊到近前,以一種近乎快意的語氣講述起來。
這中間必然摻雜了許多受害人單方面的構思和扭曲,但主旨核心是不變的,大意就是因之前慶貞帝當眾問張芳的那句話,一干同僚紛紛避嫌,竟無人去給李秋開的酒樓捧場。
他自己又沒什麼經營酒樓的經驗,更無應對風險,幾天買賣不好,資金鏈就岌岌可危。
後來外界見張閣老還沒倒,又陸續來了點客人,好歹沒有當場破產。
可饒是這麼著,李秋的酒樓也是門庭冷落,日子很不好過。
租期未到,又無人承接,李秋不甘心,又硬著頭皮借了些銀子周轉,誰承想不見半點起色。
前段時間,個別消息靈通的債主聽聞朝廷有大動作,皇帝竟然一口氣派出去幾十位欽差,就估摸著張閣老怕是不大好。
別說李秋,便是小張大人有今時今日的地位和排場,也全都仰仗張閣老,若他老人家倒了,張家滅九族他們不管,可自己的銀子砸進去李秋的酒樓,偏連個響兒都沒聽見,這不要了命了嗎?
保險起見,眾人便都想趕在張閣老出事之前把銀子要回來。
奈何那些銀子早被李秋投到酒樓里去,還有什麼可還的?一時鬧得沸反盈天。
「如今吶,我就盼著那些債主們手下留情,」高老闆搖著巨大的摺扇,呼哧生風,「可千萬彆氣性兒上頭,給我酒樓砸嘍!」
打李秋就罷了,他該打!
可自家酒樓沒錯兒呀,萬一弄壞了,還得自己賠錢收拾,多冤吶!
師雁行聽罷,略想了一回,「這也不難,高老闆若擔心,不如就請那些債主吃一回酒,略透個意思。那李秋的宅子在哪兒,您知道吧?」
不能明著說不讓砸酒店,因為那些債主也確實是慘,得讓他們有發泄的途徑。
怎麼辦呢?
去砸李秋自己個兒的家呀!
高老闆一聽,嘿嘿一笑,刷地將摺扇收起來,沖著師雁行一抱拳,「師老闆,您這招兒可夠損的啊!」
師雁行一臉無辜,「我說什麼了?」
高老闆樂了,「對,您什麼都沒說,得了,我不耽擱您功夫,請人喝酒去!」
李秋的宅子在哪兒,外頭還真沒多少人知道,他也不知道。
但不要緊,京城地面多得是包打聽,隨便給倆錢兒,不出三五日就能問出來!
酒樓算什麼?裡面不過點兒桌椅板凳,都搬空了才值幾個錢?
何苦費那個勁!
可李大爺家不一樣啊,聽說張尚書得了張閣老的好些好東西,都是透過李夫人的手讓李秋幫忙藏匿了!
師雁行一邊準備開業事宜,一邊暗中留意李秋和張閣老父子的消息。
張閣老父子到底久經官場,甭管朝廷內外如何波濤洶湧,愣是沒透出一點風聲。
但師雁行內部有人呀!
據宋雲鷺和田頃說,這些日子他們明顯感覺到氣氛變了,凝重了,慶貞帝的脾氣也不太好,已經連著一個多月沒進後宮,整天召集各部大臣議事,那正心殿時常半夜還燈火通明,全是各部大臣來回話。
有時太晚了,慶貞帝乾脆不回寢宮,直接睡在正心殿偏殿,一日三餐都在那裡,還藉機發作了不少人。
而且各地呈上來的摺子多了許多,但這次沒有再經過內閣,而是打了黃色的印記,直接送到了慶貞帝的案頭。
這在他繼位以來,是不多見的。
原本還在蹦躂的幾位皇子,在其中一位打著「為父分憂」的名號試圖當出頭鳥,結果被慶貞帝當眾罵了個狗血淋頭,翻了半天舊賬,又將他生母降位后,其他兄弟姐妹們也學乖了,一個個低調得不得了,連大朝會上也不大敢發言了。
非但如此,幾天後,張閣老毫無徵兆突然告病。
慶貞帝當場准假,還派了太醫進駐張府,親自為張閣老診治。
診治?
還是監視、敲打?
這些師雁行都是邊聽邊腦補,再私下裡偷偷跟兩位師兄一起討論,基本就把事情真相還原的差不多:
張閣老老了,可為延續張家繁榮,一直想讓兒子張芳上位,奈何慶貞帝看不上。
沒辦法,張閣老只能將主意打在下一任皇帝身上。
一朝天子一朝臣,若自己能協助某位皇子登基,那張家至少還能延續五十年榮光。
張閣老的主意打得挺好,甚至一度推行得不錯,可惜慶貞帝不是昏君。
伴隨著各路八卦,師雁行的日子過得極其充實,中間雖然沒有接到柴擒虎的來信,但眼見著張閣老吃癟,那麼他們的任務應該進行得蠻順利吧?
九月初一,柴振山終於接到朝廷任命,出任平盧節度使,正三品,即刻赴任。
接到消息后,師雁行和林夫人等人既喜且憂。
喜的是節度使可謂地方武將的巔峰,手握實權,結結實實的天子心腹,跟之前柴振山的職位可謂天壤之別。
哪怕之前大家猜到柴振山必然陞官,卻也沒敢往節度使上靠。
憂慮的是平盧節度使的常駐地地理位置和氣候都酷似現代東北,不僅與數個敵國接壤,民風彪悍,而且氣候惡劣,冬季漫長而嚴酷。
歷任平盧節度使除了保家衛國之外,還肩負著開荒種地、馴養馬匹的職責,非常繁重。
說歸說,嘆歸嘆,該去還得去。
柴振山想了一回,決定暫時讓林夫人留在京城。
一來年底兒子還得成親,爹娘都不在確實不像話。
二來眼見到了下半年,平盧環境險惡,局勢複雜,他擔心護不好家眷。
林夫人明白他的顧慮,「你去吧,只別逞能。」
她想囑咐的很多,可話到嘴邊,卻又覺得說什麼都蒼白。
想了半日,林夫人眼眶微紅,抬手捶了柴振山一把,哽咽道:「你這老狗,我等著你一起含飴弄孫呢。」
老兩口說了一回知心話,柴振山親自出來找師雁行。
他是個地道的武將,不會講漂亮話,見面只是用力吐了口氣,朝師雁行抱了抱拳,「孩子,我去了,家裡全靠你了!老柴家欠你,這輩子都念你的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