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9章 疼
師雁行年紀小,且眼下頭上也沒有正式誥命,今日尊者如雲,便坐在稍側的一席,這會兒悄然退下去,竟無人察覺。
趙家的下人活像憑空消失了一般,宮女在前頭帶路,師雁行跟著繞了大約一刻鐘,期間半個趙家人也沒碰到,最終停在一間偏廳前。
院子里種了不少臘梅,這會兒都開了,空氣中浮動著幽幽冷香。
她的心跳不自覺加速,忍不住想那裡面究竟會是誰。
感性的一面讓她希望是柴擒虎,但理智卻告訴她不可能。
一來趙家與裴門和林家素無往來,二來地理位置並不優越,四處人來人往,守衛也不森嚴,慶貞帝怎麼可能突然把人安置在此處……
正想著,那宮女便上前推了門,微微側身,示意師雁行自己進去,「師姑娘,請吧。」
師雁行緩緩吸了口氣,提起裙擺邁了進去。
廳內燃著熏香,薄霧般的香雲自牆角的枯荷銅香爐內散出,模糊了旁邊的身影。
可饒是如此,師雁行還是迅速分辨出,此人正是端陽郡主。
「你看這幅畫如何?」
端陽郡主忽朝牆上看去。
師雁行迅速收斂心神,上前看畫。
「上山虎……」
她垂在袖子里的手猛地縮緊了。
其實畫家是誰並不重要,重要的是宮中寶物如雲,端陽郡主為何偏偏邀她來這裡賞這麼一副畫?
本朝有位以畫虎出名的畫師,不少人極愛,這幅畫也是那位大家的手筆。
「虎畫」多分為上山虎和下山虎,下山虎意欲捕獵,勢頭威猛,殺氣騰騰,而上山虎則是興盡歸家,更溫和從容,有寬厚之感。
虎,歸家……
答案呼之欲出。
「實在是副好畫。」
連日來綳著的那根弦驟然鬆弛下來,師雁行竟也能真心微笑了。
真好!
端陽郡主滿意地笑了。
跟聰明人打交道實在很省心,她實在想不出若對方是個蠢貨,自己該如何解釋,又是否能維持住笑臉。
「行了,走吧!」
師雁行:「……」
不是,去哪兒啊?
她一直以為自己隔三差五便有驚人之舉,已有些驚世駭俗,今日一見,卻知一山更有一山高,這位端陽公主更是想起一出是一出。
那邊兩位宮女已經捧著一套新衣服笑盈盈過來,半拉半扯將她帶到後面暖閣之中,「姑娘,請更衣吧!」
師雁行:「……」
多少有些綁架的嫌疑了啊!
剛才吃了些酒菜,衣服上略有褶皺,也難免沾染了酒氣,沒奈何,只好更衣。
換衣服的過程中,師雁行又想起方才董夫人遞過來的紙條,趁著那兩位宮女兒退出去,忙拿出來打開看了眼。
只有短短一行字,「欲彈劾與民爭利」。
彈劾,彈劾誰?自然是柴擒虎。
與民爭利,自然是師雁行。
董康與師雁行之間的往來一直未曾見光,所有人都不知道他們還有這麼層關聯。
前段時間張閣老接到南來的消息,說是疑似柴擒虎的人搗亂,帶人往這邊來了,雙方發生了一系列衝突,各有損傷,但最終攔截失敗。
眾人不免有些焦急,暗中串聯,想要抓他的小辮子。
柴擒虎此人素來放浪形骸,視天地禮法為無物,較其師裴遠山青出於藍而勝於藍,偏生陛下縱容,竟留他到今日,眼見要釀成大禍,那些人哪裡還坐得住?
奈何柴擒虎那廝雖行事張狂,可確實沒有違法亂紀,也不曾招惹女色,竟沒多少黑料可挖。
思來想去,倒是他那未婚妻是正經商戶出身,如今幾家買賣在京城之中十分紅火,很有些日進斗金的意思,眾人便打算從這裡入手。
師雁行看完了,心中冷笑連連,又將那紙條使勁團成一個小球,張口吞了下去。
師家好味有今時今日的局面,固然跟裴門的聲望脫不開關係,但她問心無愧,做的都是合理合法的買賣,一未曾打壓同行,二不曾盤剝百姓,三不曾以次充好,四不曾偷稅漏稅!行得正,站得直!
老家那邊有周斌和杜泉掌握大局,如今柴振山又升任節度使,他們必然不敢怠慢。而張閣老一黨如今自身難保,正是鞭長莫及,眼下倒是不必擔憂。
而京城這邊,天子腳下,只要慶貞帝不定柴擒虎的罪,裴門不倒,師家好味也就不會倒。
如今看來,當初不著急在雲山府擴張這步棋,真是走對了。
只是這彈劾,縱然結果無礙,也有些噁心人,回頭見了柴擒虎,得提前通個氣才好。
官不與民爭利,但大祿本身商業極其繁榮,只規定了官員本人不得經商,卻未曾涉及其妻族。
況且官商聯姻一直都是舊俗,不然榜下捉婿的美談從何而來?
放眼滿朝文武,至少四分之一的官員的妻妾便是商賈之家出身,她們名下多有良田、鋪面,雖未直接坐在鋪面里打算盤,可其實本質上就是商人頭子。
若張黨當真要以此為切入點,彈劾柴擒虎,頗有點傷敵1000自損800的意思,一個鬧不好便要惹火燒身。
若不這麼做倒還罷了,若真做了,反倒露怯,可見他們已經被逼上絕路。
不過爛船還有三千釘,張閣老縱橫多年,徒子徒孫遍布朝野內外,不可輕敵。
唯獨師雁行跟其他官太太不同的一點,就是她是個實打實的商人,台前幕後做遍了的,狡辯也無用。
但說來有趣,她現在並未嫁人,戶主還是原生的生父,正經在冊的木匠工籍,真要論起來,她師雁行籍貫從父,是士農工商中的「工人之後」,還比商籍略微體面那麼一丁點兒呢。
這麼看來,她似乎又不算正經商人,跟其他官太太們也沒多大區別啦!
想到這裡,師雁行竟有點想笑了。
假如張黨真的以此攻擊自己,柴擒虎完全可以拿這個堵回去,叫他們嘗嘗被自己邏輯打敗的滋味。
不過自己能想到的地方,張黨會想不到嗎?
師雁行一邊換衣服一邊想著。
或許對方根本沒有想僅憑這點就扳倒柴擒虎,而是想打個措手不及,爭取時間。一旦柴擒虎被帶入對方的節奏,忙於自證清白,那就已經輸了大半。
衣裳換好了,師雁行又順手梳了梳頭,覺得董康夫妻應該不知道柴擒虎已經回京了,而張閣老那邊也不知道董康和自己私底下還有往來,所以密謀這事兒的時候根本沒有避著他……
放好梳子,師雁行緩緩吐了口氣。
這個人情她領了,以後必然找機會奉還。
端陽郡主說走就走,走的時候也很理直氣壯。
「我今日前來已是喧賓奪主,反令壽星公退了一射之地,如今宴會也參加了,蛋糕也切了,正好離去,趙家臉面有了,也更自在些,何樂而不為呢?」
至於理由。
郡主娘娘想來就來,想走就走,誰敢向她要理由?
而師雁行今天的出席本就是一場刻意安排,所以她也被動跟著享受了一把當世頂級豪橫,一度有些膨脹。
這就去皇宮了?
聽著外面粼粼的車輪轉動聲,師雁行恍如身處夢境,總覺得有些不真切。
真的毫無準備!
該怎麼形容這種感覺呢?
就是你只是來京城做個買賣,結個婚,誰知突然就被帶到□□了!
這原地起飛的速度你敢信?
端陽郡主斜倚在車壁上,玉手托雪腮,盯著師雁行看了會兒,忽輕笑道:「你跟尋常商人,甚至其他命婦都不一樣。」
剛剛起飛的師雁行瞬間落地,「郡主說笑了。」
「抬起頭來。」端陽郡主的身體微微前傾,染得鮮紅的指甲輕輕挑起師雁行的下巴,盯著她的眼睛說,「你看我的眼神很平靜。」
不是單純的不害怕,而是沒有那種熟悉的,對上位者的敬畏。
端陽郡主非常肯定,這個姑娘根本就不怕自己,甚至不怕陛下!
這種感覺非常古怪,也很陌生,甚至有些荒謬,讓端陽郡主有些不適應。
這話師雁行倒不好接了。
很抱歉,她從小到大接受的都是生而平等的教育理念,哪怕到了這邊也實在做不出像本地人那樣將皇室中人視作神明的舉動。
很顯然,端陽公主並非什麼都不懂的傻白甜,相反,她被慶貞帝委以重任,顯然具有足夠的能力和洞察力。
面對這樣的對象,多說多錯。
於是師雁行只是回道:「陛下是明君,郡主又這般和氣,民女為什麼要怕呢?」
哪怕她再如何以奸詐油滑的商人面目示眾,可骨子裡,依舊是一根鐵杆。
我的身體可以跪,但我的靈魂不會。
我害怕,可能確實有點兒。
我恭敬……
我裝的。
端陽郡主又盯著她看了會兒,突然笑了笑,順手捏了捏她的下巴,「你們兩個真有意思。」
和氣?
那就和氣吧。
說著,端陽郡主復又懶洋洋躺回去,歪頭看著她,「我當真有些中意你了。」
師雁行道:「能得郡主青睞,是民女之福。」
你們?
誰們?
柴擒虎么?她見過柴擒虎了?
端陽郡主哼了聲,微微合上眼睛,有些不耐煩的擺了擺手,顯然對這樣的馬屁很不喜歡。
「少說這些漂亮話來糊弄我,眼下你不過有求於人,又忌憚於我的權勢地位……」
她曾見過這樣的人,表面恭順而已,軀殼之下,卻藏著一匹驕傲不馴的烈馬。
以前,端陽公主覺得馴服這樣的烈馬很有趣,可時間久了,次數多了,又覺得馴化之後的人千篇一律,令人興緻缺缺提不起勁來。
這樣冷眼瞧著他們心口不一地耍各種小花招,還蠻有趣的。
師雁行不易察覺的勾了勾唇角,也有些中意這位郡主了。
端陽郡主驕傲、自信、張揚,私下裡可能有點任性,但這似乎也算不得什麼大毛病,因為她確實有這樣的資本。
至於是傲嬌還是病嬌,尚需觀察……
眾所周知,豪門大族壓力大,比較盛產變態。
最近皇城內外戒嚴,一路上可謂五步一崗,十步一哨,就連端陽郡主的車駕也被數次掀起帘子核查。
不過大約已經提前安排好了,過來核查的人都跟端陽郡主頷首示意,又單獨看了給師雁行的腰牌,他們甚至還有畫像!核對無誤后抬手放行了。
宮中規矩森嚴,師雁行也不覺得自己會幸運到亂跑亂闖后還能憑藉什麼光環逃脫,一路老老實實低頭趕路,讓走就走,讓停就停,乖得很。
後來回憶時,她只記得走了很遠,繞了很多道彎,過了很多個門,最後停在一處很僻靜的小院子外。
院子外種著兩棵低矮的小雪松,不過一人高,冷冷的空氣中瀰漫著松針特有的清香。
端陽郡主朝裡面抬了抬下巴,「去吧。」
師雁行轉身對她行了一禮,「勞郡主親自護送,實在惶恐,民女這就去了。」
若無端陽郡主的顏面,她自己根本到不了這兒。
哪怕知道是慶貞帝的意思,該謝也得謝。
端陽郡主嗯了聲,沒說話,看著師雁行走到院子裡面去,站在原地沒動。
也不知過了多久,她忽語氣複雜道:「其實,我倒真有些羨慕他們。」
跟著的大宮女看了端陽郡主一眼,「郡主……」
端陽郡主嗤笑一聲,「罷了,陛下還等著我復命呢,走吧。」
說完,不再多看,果然轉身就走,繁複而華麗的宮裝下擺在她身後高高鼓起,像膨脹的船帆。
她的大半童年都是在宮中度過的,後來被指了婚,下嫁外地,這才離開了京城。
皆因去歲郡馬外放,母親不捨得自己遠走,這才特特求了皇帝陛下,允許端陽郡主單獨返京盡孝。
正好慶貞帝也多年未見這個小輩,便留她在宮中居住。
這次的事兒,本不需她親自出馬,只之前就聽徐薇提到過一位近來風頭正勁的姑娘。
「郡主,她跟咱們好似都不大一樣,你見了就知道了。」
當時端陽郡主就有些好奇了。
後來,南邊來人,她去給慶貞帝送湯時偶然聽見對方正向王忠笑罵,「歷練了一趟,本以為會有所長進,怎麼還是這個樣兒?」
王忠跟著笑,「誰說不是呢。」
端陽郡主頗感意外,因為她兒時曾跟在慶貞帝身邊多年,卻很少見他這般輕鬆說笑的語氣,就像……就像一位長輩在嫌棄自家惹禍的小輩似的。
可再怎麼嫌棄,也是喜歡的。
陛下說的那人,會是誰呢?
侍衛沒攔著,端陽郡主就知道這會兒慶貞帝並未處理朝政機密,便大著膽子笑著插了一嘴,「陛下說什麼笑話呢?也叫端陽聽聽吧!」
慶貞帝果然更喜歡小輩們自在說笑的模樣,聞言便笑道:「說一個小子立了天大的功勞,什麼賞賜都不要,張口就想見媳婦兒!你說好笑不好笑!」
端陽公主怔了下,「當真有這樣的人么?」
都說好男兒志在天下,兒女情長,英雄氣短,他這樣做不怕丟臉么?
慶貞帝便嘟囔道:「他哪裡還有多餘的臉可丟!」
早就丟完了!
王忠親自過來端湯,也跟著打趣,「還不都是陛下寬和,一味縱容。」
可世人皆知慶貞帝愛憎分明,賞罰分明,若非入得眼的人,根本就不會寬和。
慶貞帝便哈哈大笑起來,顯然心情極好,跟外頭傳言的「最近皇帝殺紅眼」判若兩人。
端陽郡主難得有些晃神。
她與郡馬是陛下賜婚,之前並不熟悉,只聽說是位出身名門的才子,文武雙全。後來成了親,郡馬果然不錯,兩人相敬如賓,倒也算和睦。
她本以為天下的美滿夫妻都是這樣的,如今一聽,怎麼好像還有另一種活法?
她設想了下,若郡馬天天念叨著要找自己……
不行,端陽郡主已經開始覺得丟人了。
可丟人之餘,竟有些莫名期待,真是可怕。
她甚至忍不住去想,若一個男人當真心心念念全是自己的妻子時,會是怎樣一種場景?
鬼使神差的,端陽郡主多嘴問了句,「那陛下,您會允嗎?」
慶貞帝還真就允了!
卻說師雁行進了院子,想抬手推門時,竟緊張起來,緊張得她都笑了。
瞧這點兒出息吧!
如果他真有個什麼三長兩短的,至於這樣大費周章么?
直接拉你去看出殯得了!
這麼想著,師雁行就不緊張了。
她用力吸了口氣,再緩緩擠出來,趕在肺葉完全乾癟之前出聲道:「方便我進來嗎?」
沒動靜。
睡著了么?還是傷重到無法回應?
就在師雁行打算直接推門而入時,裡面突然傳來重物落地的聲音,緊接著就是詭異的不規則棍狀物點地聲,咔噠咔噠往這邊亂竄,伴隨著久違的結結巴巴的「方便方便方便!」
「吱呀」一聲,門開了,露出一張鬍子拉碴的臉。
師雁行:「……」
面黑肌瘦三條腿兒,你誰?
看到她的瞬間,對方呼吸急促,瞳孔劇震,嘴唇微微顫抖,臉上迅速泛起激動的血紅,那紅色與黑乎乎的臉蛋子底色交織在一起,就不大那麼明顯。
「小師妹!」他的喉頭上下聳動,有些無措地道,「我,我……」
他順著師雁行的眼神摸上自己的臉,整個人瞬間僵硬,然後又以比來時更迅捷的速度,拄著拐咔噠噠沖回去,背對著師雁行在炕上一通亂翻。
怎麼突然就來了?
還沒準備好呢!
我刮臉刀呢?!
對了,今天還沒洗臉!
看著裡面的人仰馬翻,師雁行遲疑片刻,還是非常貼心地關上了門。
唉,皇帝也挺不靠譜的,都沒提前通知嗎?
他是不是故意的?
給孩子留點尊嚴吧!
不過……師雁行回想著剛才看到的雞飛狗跳,突然忍不住笑出聲來。
真好。
看著還挺有活力的。
真好啊!
預想中感人肺腑的久別重逢就這麼灰飛煙滅了。
大約過了一刻鐘,柴擒虎頂著臉上新鮮出爐的血道子重新過來開門。
黑乎乎的小伙兒鬢角還在往下滴水,顯然他在腿腳不便的情況下,一邊刮鬍子,還一邊抽空搓了把臉。
大半年未見,兩人好像都有點陌生了,一個屋裡,一個門外,就這麼干站著。
分明今天之前,他們都有好多話想說的,可真見了面就會明白,只要確定人沒事,什麼都好。
也不知過了多久,一陣寒風掠過,捲起屋檐下未化的雪沫,吹得兩人都打了個寒顫。
「哎呀看我,」柴擒虎如夢方醒,忙道,「怪冷的,快進來。」
師雁行嘆了口氣,掏出乾淨手帕給他擦了擦濕漉漉的鬢角,又往下巴上的傷口按了按,「傻不傻呀你……」
又看他的腿,皺眉,「腿……」
話音未落,柴擒虎就搖頭,「不疼!皮外傷!」
師雁行高高揚起眉毛,「嗯?」
不疼拄拐?
否認的聲音在她的注視下漸漸弱下去,最終如冬日暖陽下的冰雪,徹底消失。
之前不對太醫們喊疼,不對陛下喊疼,是沒有必要。
不告訴父母,不告訴師門,是不想讓大家擔心。
可現在,他好像忽然就想喊一喊了。
「疼!」柴擒虎忽斬釘截鐵道。
說來也怪,當時那樣危險,他都未曾感覺到疼痛。
後來太醫們會診,割去腐肉,放出膿血,他也沒覺得怎麼樣,可現在,本該開始癒合的傷口卻突然開始疼痛起來。
「疼,」柴擒虎又認認真真說了遍,「特別疼。」
也是直到這會兒他才發現,傷口真的是有點痛的,連帶著半邊身體都麻木腫痛。
師雁行都要被他氣笑了,本想罵兩句的,可看著他可憐巴巴的樣子,竟一個字都說不出口了。
人真是神奇的物種,剛才分明能自己拄著拐短途折返衝刺,殘奧會金牌一拿一個準兒,這會兒一喊疼,就好像麻藥失效了似的,瞬間變得柔弱無力起來。
小柴大人非但開始哼哼唧唧叫疼,甚至連拐都不能拄了,歪歪斜斜的,好似隨時都會暈死過去,非要未婚妻架著他的一條胳膊才能走。
怎麼出了一趟差,還茶里茶氣起來?
要不是發現柴擒虎胳膊和上半身也有淡淡的血腥味,師雁行差點就要把他丟在地上了。
折騰了大半天,兩人才挪到炕上,柴擒虎吭哧吭哧往裡蹭了蹭,小心翼翼去拉師雁行的手。
他腰腹間有傷,剛才又那樣逞強一折騰,傷口又有些崩開,這會兒簡簡單單一個拉手的動作也做得十分艱難,摸了半天才碰到師雁行的指尖。
他微微發著抖,輕輕捏了捏,好像一直以來懸在心上的某種枷鎖,頃刻間消散了般用力而悠長地吐了口氣,咧嘴笑道:「真好……」
能活著回來見你,真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