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13回：妄想 無夢（上）
「我輸了！」微微一笑，東方來將手中的棋子放回棋盒，笑道：「風兄棋藝精湛，來自認不如！」
「那就承讓了！」風滿樓也不客氣，對東方來這種性情快直的人來說，乾脆利落方是對方的最愛。客客氣氣，拖拖拉拉反而會使對方反感。
「唉，人外有人，天外有天！這話真是一點不錯，我從來沒想過，我竟然會有連輸十一盤棋的一天！」東方來搖了搖頭，也是笑著。經過短暫的相處，他也覺得眼前的風滿樓行為坦蕩，不像是什麼別有心機之人，話說回來，論起心機深沉，只怕自己才是真正的老狐狸！
風滿樓笑道：「東方兄過謙了！你如果專心於棋道，只怕我根本不是你的對手！只是你懂得太多，所謂一招熟不如百式通！我只是取巧了而已！」兩人下棋之時，也有所交談。風滿樓這才知道，所謂的六藝公子，懂的卻遠遠不止六藝，這東方來，幾乎可以說是上知天文，下知地理，簡直是無一不精啊！
東方來笑應道：「雖然是客套話，不過挺好聽的！至少不像那些奉承的話那麼淺薄，聽得沒什麼味道。」
風滿樓搖頭一笑。他也知道東方來是個有話說話的人，說實話，風滿樓挺羨慕他的，時逢亂世，能活得像他這般瀟洒的人，實在是屈指可數！
「話說人生得一知己，死而無憾！我東方來知交滿天下，但知己者，卻一個也沒有！」東方來看著風滿樓，笑道：「跟風兄坐了大半天，倒真是有些相見恨晚的感覺。」
「彼此彼此，」風滿樓笑道：「能與東方兄做朋友，的確人生一大快事！」
東方來拿起桌上的畫，站起身道：「秀雨吃藥的時間到了，我要先走了。風兄既然當我是朋友，日後有什麼困難，儘管來找我，來必當儘力而為。」
「那就多謝東方兄了！」風滿樓拱了拱手，忽地心頭一動，道：「方才東方兄說自己知交滿天下，想來東方兄的人脈關係很不錯嘍！」
東方來點了點頭：「可以這麼說，我十二歲開始雲遊天下，四海為家，大陸東西南北，都有認識的人！」
風滿樓個站起身，抱了抱拳道：「如此的話，那在下真有件事要請東方兄幫忙了！」
「但說無妨。」東方來微笑道。
風滿樓道：「這一次，我除了報仇之外，還有一件非做不可的事，就是要找回失散多年的表哥！只是這麼多年過去，我人生地不熟，實在是無從下手。」
「找人！」東方來詢問道：「你說與表哥失散多年，不知具體有多長時間？」
「已經有十年了！」
「十年！」東方來皺了皺眉：「看風兄也不過二十齣頭，十年之前不過是個半大孩子！這麼多年過去，你表哥的樣子也發生了很大的變化！要找，著實不易啊！」
風滿樓嘆氣道：「這我也知道。人海茫茫，大海撈針，談何容易啊！」
「也不能這麼說，世上無難事，只怕有心人！」東方來笑了笑道：「不知道風兄的表哥，叫什麼名字？今年多大年紀？另外，有沒有一些比較明顯的特徵？」
風滿樓想了想，答道：「我表哥姓凌，單名一個雲字！今年有二十三歲！恩？特徵么？他怕無聊，喜歡熱鬧，討厭四書五經。」
東方來忍不住笑了出來：「風兄，你說的這些是大部分小孩子都有的，能不能說些比較獨特一點的？」
「獨特的？」風滿樓思索了下：「對了！他右手上有道傷痕！胸前有一顆黑痔！」
「恩，好！我記住了！風兄請放心，我一定會儘力幫你把表哥找出來！」東方來微笑道。
風滿樓行禮道：「那就多謝了！」
「呵呵，客氣什麼。」兩人難免地客套了幾句。隨即東方來便離開了。
目送著東方來離去。風滿樓有些惆悵地嘆了口氣，說實話，對找到表哥凌雲，他真是一點信心也沒有。十年！足夠發生太多的事情了！他最害怕的，就是表哥已經……
「嘖，亂想什麼呢？」風滿樓奮力地搖了搖腦袋，想將那亂七八糟地想法拋出腦去。
哐當！就在這時，房間內傳出了一道聲響。風滿樓一愣后，想起房裡重傷在身的無夢，頓時開門沖了進去。
「無夢姑娘！」風滿樓一進門，便看見了倒在地上的無夢，她已經又穿上了那件黑色的衣服。在她身旁，打翻的藥箱和藥物藥瓶散落在地。
風滿樓連忙將地上的無夢扶起來，坐到床上。隨即收拾起地上的東西，嘴上一邊說著：「姑娘，你傷更好，最好別亂動。」
「是你救了我？」無夢看了眼風滿樓，淡然地問道。
風滿樓頓了頓，不禁想起先前親密接觸的香艷場面，臉色忍不住有些不自然起來，還好他背對著無夢，沒被對方看見：「是我！」語氣顯得有些心虛。
無夢淡淡點了下頭，也不說話。風滿樓將收拾好的藥箱放到桌上，跟著來到床邊坐下，看著無夢，微笑道：「東方兄的葯還真是有效，你的氣色好多了！」
「是么？」無夢淡淡回應了聲，臉上完全沒有喜悅的表情，似乎自己是死是活，她根本一點也不放在心上。
風滿樓不由地心裡一突，想起無夢身上那令人詫異的傷痕，忽然意識到，她的傷好了，那她，又要回到那終日遊走於生死邊緣的生活中去了！
「謝謝你救我！不過我想，你也沒什麼需要我報答你的！我先走了！」沉默了片刻，無夢便直接開口告辭，只是她還沒動作，風滿樓已經一手搭在了她肩膀上：「無夢姑娘，你何必急著走？你傷得這麼重，等傷好了再走也不遲啊！」
他這是在關心我么？無夢的臉色微微一變，心中忽然生起一種莫名的情愫，多少年來，自己無論受了多麼重的傷，都要自己抹平傷口，一邊等待著組織下達的最新任務！她從來沒想過有一天，還會有人關心自己！
「無夢姑娘，你幹嗎不說話？」風滿樓道。
「我還有事！」無夢斷然地道。哼，什麼關心，不過又是個被自己外貌欺騙的男人罷了！如果他看到自己真正的樣子，恐怕連一句話都懶得跟自己多說。一句話說完，無夢當即便要起身。
「你這人真是，」風滿樓無奈地一嘆，一把將無夢拉了回來。無夢神色一寒，多年養成的習慣，使得她下意識地就要還手，只是剛剛抬起手來，卻是牽扯到了傷口，吃痛之下，竟是直接栽進了風滿樓懷裡。
「連站都站不穩！還想走？」風滿樓苦笑了下，雙手搭在無夢肩上，將她壓回床上，道：「我不知道你是怎麼想的？但既然我救你回來，那你的命就是我的！在你傷好之前，我叫你怎麼做，你就怎麼做！別反抗啊，你應該知道你打不過我的！」
無夢的臉色變幻不定，最終長出口氣，乖乖地躺在了床上。
「這才對嘛！生命只有一次，不要糟蹋啊！」風滿樓笑了笑，坐起身來，笑問道：「你肚子餓不餓？要不要拿點東西給你吃？」
無夢搖頭。
「那你渴不渴？我倒杯水給你？」
還是搖頭。
「那要不，我拿本書給你，免得你無聊！」
繼續搖頭。
風滿樓有些窘迫，他還是第一次跟女孩子呆在一起，實在想不出該說些什麼？躊躇了一陣，忍不住就問道：「無夢姑娘，你為什麼要當殺手？」話一出口，風滿樓頓時就後悔了，這種事情，明顯不是他一個外人該問的。
無夢看了看風滿樓，疑道：「你問這個幹嗎？」
「好奇而已。」風滿樓微微一笑。
微微遲疑了會，無夢側了側身，輕聲道：「因為一個饅頭！」
「饅頭？」風滿樓疑惑了下，試探道：「你的意思是，為了生活，迫於無奈！」
無夢笑了笑：「公子還真聰明！話說回來，我還不知道你叫什麼名字呢？」
風滿樓笑道：「我叫風滿樓！」
風滿樓！有意無意地，無夢暗暗記下了這個名字：「公子，我有些困了！能不能讓我睡一會？」
「當然可以！」風滿樓一笑，站起身，遲疑了下，道：「這個，無夢姑娘，你那件衣服上沾了些血跡，有點臟，你還是脫下來吧，免得傷口感染！你呆會叫人給你送幾件新衣服過來。」話落，風滿樓趕忙奪門而出，臉色顯得有些發紅。
房內。床上的無夢忍不住裂嘴一笑，雖然沒看見，但她完全可以想像，風滿樓說要自己脫衣時的窘迫樣子：「還真是個正人君子呢！風滿樓！」
……
風滿樓隨即回到了自己房間，解下背後的捲雲刀，神色凝重地放在桌上，低聲喃喃道：「舅舅，舅母，你們在天有靈，讓我找到這凌家的祖傳寶刀。就請你們繼續保佑我，早點找到表哥吧！」
一個人望著刀，靜靜沉默了半晌。風滿樓最終長長嘆息一下，將捲雲刀收了起來，重新開門走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