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從狗妖之前的話里不難判斷,紅蓼目前所處的世界比較混亂,不像人家穿越的那麼太平。
作為人生地不熟的妖族,她也沒敢跑得太遠,就帶慈音停在半山腰處。
這裡有一處瀰漫著淡淡雲霧的天然平台,生長著許多靈植,還有一片靈湖,御空而行的時候能看見湖中有靈魚遊動。
紅蓼將慈音安置好:「你在這裡等我,我去抓魚來。」
她挽起衣袖得意道:「我沒什麼別的愛好,最愛出去露營,最擅長在野外做菜,烤魚尤其好吃!」
翻乾坤戒的時候,她看到了原主留著的調料瓶子,不多,但有鹽就夠了。
「你有口福了。」
她笑著說完就去抓魚,慈音自始至終沒有發出任何聲音,只靜靜地看著她在靈湖邊彎下腰的身影。
她身量不算高,但濃纖合度,膚色如雪。
她應當是喜歡紫色,無論是之前給他蓋的裙子還是身上的衣裙,都是淡紫、煙紫。
紫色也確實適合她,單薄的雲紗輕裹她曼妙的身體,慈音微微蹙眉,望向了一側。
她本就穿得少,抓魚還沒用法術,以最原始的方式下湖去抓。
裙擺被挽起,露出修長筆直的小腿,小腿上晶瑩的水珠乘著水霧從白皙細膩的腿上緩緩落下,在湖面上投下流暢的漣漪。
一圈又一圈,彷彿打在人的心湖上。
可不解風情的人只想到八個字。
衣衫不整,成何體統。
不過細想想,紅蓼何時衣衫整齊過?
作為狐妖,她穿得清涼極了,正道女修的法衣即便也花樣百出,美輪美奐,但無一不裡衣中衣外衣整整齊齊。
哪像紅蓼,只著一件薄薄的紗裙,纖細的腰和一半的胸脯都朦朦朧朧,依稀可見。
慈音略略往前,眼尾一壓又收回了步子。
沒有靈力,連乾坤戒都催動不了,想拿件衣服給她也不行。
紅蓼人在水裡專註抓魚,岸上的人想什麼她都注意不到。
她一雙狐狸眼睜得大大的,眼角微微上挑,眼尾還有顆痣,哪怕本身無意,也不自覺地帶著一絲媚意。
便是人們口中慣常說的那種妖孽惑人的模樣。
突然濺起一陣水花,染了她滿身,她顧不上這許多,濕著髮絲和臉龐興奮地抱起一條靈魚。
「哈哈!」她笑得開懷,「讓你嘲諷我,笑話我抓不到你,現在怎麼說!」
讓紅蓼有些意外的是,這湖裡的靈魚竟開了靈智,她一下水就聽到它們嘲諷她竟然想徒手抓魚,簡直做夢,嘰嘰歪歪得笑話了她半天,甩了她滿身湖水。
終於抓到其中之一,那魚大概覺得必死無疑,豁出去了,一點兒都不服軟,呸了一聲道:「要被你吃,真是晦氣,早知道爛河裡了!」
「你!……」
紅蓼這會兒已經抱著碩大的靈魚上了岸,一身潮濕地在那裡生悶氣。
這臭魚說完還不算,使勁掙扎了一下從她懷裡出去,在岸上撲騰,將地上的土朝她身上揚。
紅蓼一抬手,濕漉漉的衣袖起不到什麼遮擋作用,眼看就要被揚一身,忽然有染血的衣袖擋在了她面前。
她愣愣抬眼望去,慈音立在一旁,烏髮白膚,紅唇微抿,哪怕衣衫狼狽,只是做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依然姿儀尊貴,有種睥睨萬物的氣場在。
靈魚見計劃失敗,還想再撲騰,但它有點缺水,實在是撲騰不起來了。
紅蓼注意到,趕忙越過慈音將魚抱起來,重新丟進了湖裡。
慈音怔了一下,她回過頭來看到他的表情,摸了摸鼻子上的臟污解釋說:「它生了靈智,咱們就別吃了吧。」
……生了靈智所以就不吃了嗎。
這不像是妖族說的話。
即便是正道修士,也不是沒用開了靈智的靈植或者靈獸煉製過丹藥。
「我記得來尋這座山的時候,在附近見過一個小鎮子,咱們到那兒去看看,順便給你弄些換洗衣物。」
她笑盈盈跑過來,仰頭看著他,沒有立刻行動,他過了一會才明白,她在等他的意見。
慈音長眸半闔,慢慢點了點頭。
紅蓼見了笑得更開心了,湊過來飛快地說了句:「你真好看,要是能笑一笑就更好啦。」
「……」
「走吧,我記得沒多遠,我帶你飛。」
她化出半妖的模樣,尾巴托起他,他卻抗拒地不肯靠近。
清冷的視線落在她身上,紅蓼這才記起自己身上還濕著。
「看我,差點忘啦,你等我換件衣裳。」
她轉過身去,沒走出多遠,就在一棵樹后換衣。
那棵樹樹榦並不粗壯,並不能完全遮擋。
慈音自然不會偷看,他立刻轉過了身,閉著眼想,一個乾衣訣就能解決的事情,何必如此麻煩。
要麼她故意的,要麼。
突然想到她對法術的一知半解,慈音微微顰眉。
難不成,她不會?
「我好啦!」
身後傳來精神奕奕的聲音,她好像永遠都這麼神采飽滿。
慈音聞言轉身,她已經到了他身邊。
霧紫色的紗裙,終於比之前多了一層,顯得不那麼清涼了,但依然不夠端莊。
看著那雙倒映著他的狐狸眼,讓一隻狐妖端莊,似乎確實為難了一些。
算了,與他無關,待靈力恢復一些他便會離開這裡,屆時留她一命,再予些丹藥法寶給她,於他而言,已經是對她天恩浩蕩。
「天色不早了,你肯定餓壞了,咱們快走。」
她毫不見外地抓起他的手腕,用狐尾裹著他御風而起,風拂動她雪白的髮絲,帶著淡淡的香氣撲面而來。
慈音和她挨得很近,親密無間,她細膩的肌膚透過單薄的衣裙傳來溫度,他眼瞼微垂,視線落下,終究還是動了手,將她微微敞開的衣領拉緊。
紅蓼感知到,回眸朝她一笑,甜絲絲地說:「謝謝。」
她其實也覺得狐妖的衣服對這個世界的凡人男子來說太暴露了些,但這也比她穿越前夏天穿得都還多呢。
原主的乾坤戒里都是這樣的衣服,她已經盡量在選布料多一些的了。
慈音身上有一種骨子裡透出來的君子清寒,會幫她拉緊衣領,她一點都不意外。
回憶了一下他指尖劃過鎖骨的感覺,紅蓼七條狐尾不自覺地在他周身甩動,柔軟的毛髮擦過他所有敏感的部位,最後停在他脖頸處,輕輕撩動。
慈音臉色不太好看,眸中墨色浮動,抬手拂開了她的尾巴,冷淡地瞥向她。
紅蓼接受到這個訊號,剋制地抓住自己放肆的尾巴,紅著臉說:「我不太控制得了,這都是本能。」
好在她飛得快,這會兒已經到了,可以將尾巴收回來。
兩人落了地,慈音立刻和她拉遠距離,紅蓼方才還欣喜的眼神失落下來,似乎頗受打擊。
「就是這裡了。」她抿抿唇說,「我們先去尋成衣店,你的衣服得趕緊換下來。」
慈音也穿夠了這件血衣,安靜地跟著她走。
紅蓼很快又高興起來,在心裡計劃著怎麼打扮他,給他買怎樣的發冠、還要配什麼髮帶,何種模樣的衣裳,全都想了個遍。
等到了成衣鋪,就發現自己屬實想多了,這裡地處三界交界處,生存條件不好,小鎮上的鋪子里貨源也不充足,根本沒什麼玉冠華服,只有最普通的長衫和木簪。
「這也太差了,根本配不上你。」
紅蓼失望無比,但也知道只能先將就著。
她認真選了選,還是按照他原本的衣裳,給他選了幾件沒有花色的白衣。
最簡單的白衣,布料也很普通,經典的披麻戴孝風,遞給他的時候,她沒有任何期待。
但當慈音換好衣服出來,她不自覺攥緊了手裡的梅花木簪。
淡白普通的衣裳穿在他身上,有種難以言喻的清雅美麗。
別人是人靠衣裝,而他是人襯衣裳。
再尋常的衣裳由他穿著,都透著朗月清風,高貴典雅的氣質。
「小娘子真是會挑,你夫君穿上咱們店裡的衣裳再俊秀不過了!」
店主在交界處的小鎮子上開店,早就習慣了來來往往各色各樣的客人,是以慈音一身血污他也沒害怕,只是小心謹慎地不惹他們不悅。
他自以為說的滴水不漏,但「夫君」二字實則大錯特錯。
紅蓼沒忍住笑了,典型的男女單獨出行被錯認成夫妻的橋段,真狗血,不過她喜歡。
慈音不能說話,否認不了,她就隨心地不去解釋。
「他披個麻袋都好看。」她笑著說完,拿著梅花木簪走過來,眼睛亮亮地說,「你喜歡這個嗎?」她晃了晃手裡的木簪,「我幫你束髮可好?」
慈音掃了掃那木簪,眼底不禁透露出幾分懷疑。
紅蓼臉一紅:「這個我真會!」
他好像不信,要自己拿過去束髮,但紅蓼堅持,他實在抗不過她的力氣,只能隨她去。
成衣鋪側室里有鏡子,慈音坐在鏡子前,可以看到身後的小狐妖正捧著他的頭髮,用木梳認真地梳理,表情甚至帶著些虔誠。
她這次沒胡說,是真的會束髮,沒多久便將他及膝的長發綰好,以木簪固定。
他兩側額邊被留了髮絲,較之從前多添了一份隨意,顯得沒那麼遙不可及了。
紅蓼繞到他面前,俯身靠近了一些,靜靜看著他的模樣。
若說之前只是遠觀,沒有想要佔有的心思,現在則是完全變了。
她恐怕不能將人完完整整地放走了。
這是她長這麼大,第一次對真實存在的男人產生興趣。
都當妖精了,沒理由再那麼拘著自己。
她想和他干點攢勁的事。
紅蓼彎唇一笑,手指拉住他的衣袖輕輕扯了一下,慢慢說:「我沒騙你是不是?」
她也知道他無法開口回答,徑自道:「有其他女子幫你束髮過嗎?」
她故意呵了氣,曖昧宛轉地暗示:「一定沒有是不是?我是你的第一個對不對?」
她將語氣拿捏得十分完美,多一分則油膩,少一分則無味,眼裡交織著矛盾的清澈與慾念,有種笨拙的妖嬈,青澀的嫵媚。
她心裡不禁在想,男人,這還拿不下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