銀桑樹(4)

銀桑樹(4)

一個稚嫩的聲音,用和稚嫩不符的冷淡,對勒壹說:

「……不生不死,埋銀之蛹。」

誰在說話?繭女?

未等勒壹驚訝,水銀之血這個技能的使用方法,就如剛才那些訊息一樣,浮現在他心頭。

現在不是探究繭女是否還有意識的時候,青年勉強理解了雜亂湧來的訊息,下一秒訊息散去,手臂被啃噬帶來的劇痛就襲上他的神經。

#¥%@&&⊙!!!

勒壹感覺自己想罵的髒話都崩成了亂碼,繭女眼圈也泛紅盈出淚花。

淚水沿著她臉頰滑下,在她眼瞼下方留下一道銀色的淚痕。

好痛,但比手臂的疼痛,更叫勒壹痛苦的,是襲自心靈,莫名生出的巨大悲痛。

這副借來的幼小身軀,心臟宛若被匕首插入般絞痛。如果在這裡的是勒壹本體,大概就要痛得腿軟站不起來了。

但繭女借出的不只有力量,還有她的意志力。

勒壹咬牙揮手。彎下腰來才能咬住他的喪屍,牙齒死死釘進繭女手臂的肌肉里,勒壹往後拉了一下,沒能掙脫,便乾脆反手抓住喪屍肩頭的衣服,用力往邊上一掀。

咚。

人高馬大的喪屍直接掀飛,背部摔在一邊的地上。

就這樣,它牙依然死死咬住繭女的手臂,哪怕勒壹半途就鬆了手。

龜裂皮膚下滲出的水銀之血,緩慢流進它血紅的嘴中。

「艹?」

看到這一幕的老吳瞪圓眼睛。

井星凱則完全驚呆了。

這小女孩到底是人,還是體內蘊藏內燃機的鋼鐵機器?

腰痛緩解的年輕警察十分虛弱,只是呆愣一瞬,就給小女孩鑽了出去。

而他轉頭一看,血壓飆升,小女孩一隻手臂還給喪屍咬著,人竟然像是沒半點知覺一樣,直接爬到了喪屍身上。

要不是訓練有素,井星凱現在怕是會捂著胸口喊著救心丸倒下去,一時間情緒亂七八糟澆下,他都沒發現,自己因為發燒而渾噩的意識,變得清醒了許多,彷彿那些在他體內繁殖的病毒正在迅速死亡。

更沒注意到,小女孩傷口滑落的水銀之血,滴在了他後頸

而憑藉體重直接將一米七八高的喪屍壓制住,勒壹空著的右手在傷口上一抹,沾染銀血的指尖,直接按進喪屍的眼眶。

水銀之血。

荒境人抵抗蛾母麾下亡靈大軍的前期,發現膿血蠶蟲不怕水不怕火,但接觸水銀後會感到不適。

活人接觸水銀這種重金屬同樣會中毒,可水銀已經是他們唯一發現的蛾母子嗣弱點。

於是,活人們抱著自己死了也不讓蛾母好過的心態,遍山遍野灑下水銀。

他們不知道,有一隻可稱為蛾母女兒的天蠶種,她結的繭原本掛在桑樹上,但蛾母墮落成蠕蟲化身,從棲息的山谷中爬出以致整個天蠶鄉地動山搖,桑樹和繭中的她,一起滾進大地的裂縫。

蛾母的鱗卵散落荒境千萬大山,飄進了地縫下。而水銀也流入地縫,滲進摔出裂縫的蟲蛹中。

這種情況下不可能活下來。

水銀和鱗卵在她體內交鋒,她也不曾完全死去。

水銀之血,完全吞噬掉體內鱗卵的繭女獲得了這份力量。

從她體內流出的水銀,不再是僅僅叫蛾母子嗣感到不適的水銀,而是專門針對蛾母子嗣的毒藥。

現在,不太明白髮生了什麼的眾人,怔愣間看到,倒下來也不住啃咬小女孩手臂的喪屍井星旋,他皮膚毛孔中,不斷滲出黑紅的膿血。

膿血像是《幽靈公主》中,纏繞邪神身周的怨念,蠕動淌落在醫院乳白的地磚上,腐蝕出一片臟污。

更叫人難以相信的,是膿血在蠕動中變成一條條長蟲,並向著電梯前眾人昂起頭。

暈乎乎的井星凱站起來,抓緊拖把。

完了,他想,這東西怎麼打。

坐在喪屍井星旋胸口的白裙小女孩,就在這個時候抬起手。

人類看不見的小天使,飛起來貼在勒壹臉頰上,呢喃媽媽。她散成無數的光點,又或者這些光點就是她。

而喪屍井星旋啃噬中飲進去的水銀之血,完成了驅逐膿血蠶蟲的使命,受到意念力的驅使,從它皮膚毛孔一顆顆滲出,懸浮飛起,在繭女的手心融合成一個龍眼大小的渾圓水銀球。

繭女將水銀球握在手裡,握緊,又鬆開。

龍眼大小,球面光亮如鏡的水銀球,倏然散做成百上千水銀珠,向四面八方迸射去!

蜿蜒爬向電梯前眾人的膿血蠶蟲們甚至發不出什麼慘叫,觸及第一枚水銀珠的時候就控制不住地扭動抽搐,密密麻麻的水銀珠將它們射成蜂窩,幾秒后它們失去蠶蟲的形狀,與水銀交融,融化成一灘普通的暗紅血跡。

老吳駕住的那隻喪屍也給水銀珠射中,就在老吳眼前,水銀珠滲入喪屍皮膚如滲入海綿,只是片刻,它渾身同樣開始流出黑紅膿血。

但老吳都來不及為這顯而易見的超能力驚訝,他後退幾步,確認他對付的這隻喪屍站在原地不動了,才抬起頭,看向天花板。

成千上萬的水銀珠並不是只射向了膿血蠶蟲和喪屍,這顯而易見的範圍攻擊,只避開了電梯門廳內的活人,除此之外,地面牆壁,電梯門天花板,全都在水銀珠掃射範圍內。

但那裡,什麼都沒有啊?

老吳以戰士的直覺感到不對。

下一秒,他似乎聽到了慘叫般的吱吱吱吱聲,從牆上發出,從天花板上落下。

依然什麼都沒看見,剛剛退燒的大漢寒毛直豎,起了一身雞皮疙瘩。

此地僅有勒壹能看見的視野里,天花板上,牆壁上,人臉大的藍紫飛蛾,成片吱吱慘叫往下掉。

它們翅膀上,身上,水銀珠射中的地方,蔓延開石灰般的蒼白。全白后摔在地上,燃燒般變成灰燼。

死前的掙扎,讓它們抖落更多鱗粉。

水銀珠在這個時候散成肉眼看不清的大小,懸浮在空氣中,過濾掉這些本質是蟲卵的鱗粉。

最後,被鱗卵污染成藍紫色夾雜銀色條紋的水銀球,回到繭女手上。

就算是本來看不到鱗粉的井星凱等人,這回也看到了水銀球里的藍紫色。

可算把這片電梯門廳給處理完的勒壹,終於能鬆口氣。

他又看一眼電梯前,驚愕的醫生護士病人,確定他們體內雖有少許鱗卵,但只要脫離這個環境,鱗卵的發育就會停止,才放心地移開視線。

不遠的病房裡傳出嗚咽聲,破繭而出的飛蛾們,察覺到敵人的到來,蜂擁向他這邊聚集。

蛾母的子嗣已經築巢了,得找到它們的巢穴。

左手小臂滿是裂紋的白裙小女孩站起來,體內膿血全被驅除的喪屍井星旋,也跟著搖搖晃晃站起。

它在場的另一隻喪屍一起,莫名失去了攻擊性。

在伊勒瑟芮,亡靈本來是一種少見的自然現象,並不會攻擊誰。

蛾母轉變成蠕蟲化身後,上面這條描述中得加入一句說明——除非有誰操縱。

白裙小女孩張開嘴。

她似乎在說話,但井星凱等人聽到的,只有飛蛾扇動翅膀般的撲棱。

他們聽不懂,不過,已經失去攻擊性的兩隻喪屍,此刻卻開始動作起來。

白裙小女孩跑向走廊,喪屍井星旋跟著她、走廊另一頭,一隻新的喪屍滿臉血地撲過來,接著被原本攻擊老吳的那隻喪屍撞倒。

眾人難以置信,看兩隻喪屍內戰。直到老吳喘著氣探查白裙小姑娘來的方向,發現樓梯間鎖著的門只是掩著,連忙喊等不到電梯的醫生護士過來。

「等等!」井星凱猛地反應過來,「你是什麼人……小旋!」

他喊著孿生弟弟的名字追上去,老吳推醫生護士進樓梯間,看到這一幕,喊一聲小凱,想將人拉回來。

電話就是這時候打來的。

這虎背熊腰的大漢看一眼來電顯示的名字,明顯放鬆了一些,立刻接起說:「荀局?總隊那邊出動了嗎?你看到我之前發的消息沒有?小凱他弟弟……死人變成了喪屍……什麼?」

他眉頭先是舒展,似乎聽到了好消息,旋即又皺起,望向小女孩離開的方向。

「小女孩,我看到了……哦,你們接通了醫院的監控攝像頭,所以看到了剛才的?那真是太好了……荀局,有什麼指示?」

蘇虹市,市公安總局大樓。

十分鐘前臨時成立的指揮大廳,剛剛遠程接上了蘇醫附一保安處的監控。工作人員在自己的位置上忙碌,因為一些線路還未接通,他們交流都是用喊的。

菜市場般的嘈雜里,市公安總局荀克彩荀局長,站在所有座位後面,眯著眼睛看屏幕上不斷重播的片段。

電梯門廳的攝像頭清晰拍下了這一幕,白裙小女孩讓兩隻喪屍失去攻擊性。

她從哪裡來?是朋友?是敵人?

類似的問題盤旋在指揮大廳每個人的腦中。

還有今天上午莫名出現在市政府和市總局裡的「喪屍爆發」傳單,當時各部門正在為要不要封城,要不要「闢謠」吵得焦頭爛額。每個人都覺得這次出現的不明傳染病,是一種病毒武器攻擊,連國安都動了起來。

內容好似謠言的傳單,又找不到送來傳單的人,所有人都認為這是曲安龍在嘲諷挑釁,哪能想到,那竟然是來自不明勢力的善意提醒。

朋友,小朋友,提醒的時候,就不能說得詳細些?!

荀克彩對一個圍堵從醫院跑出喪屍的方案點點頭,一心二用和老吳交流。

「我看到監控里她有開口說話,我們可以和她交流嗎?」

開外放的手機,直接將老吳的回答放出:

「她說了話,但聽不懂。」

一個剛從床上喊起來,通過視頻會議圍觀的語言學專家激動地推眼鏡。

「她說的是你認識的語言,還是你完全沒接觸過的語言?」

老吳努力形容:

「不是,是那種……怎麼說,她說話了,但我好像聽不見?」

「什麼意思?」

「只聽到了一些奇怪的窸窸窣窣聲,但按照口型,她發出的不可能是窸窸窣窣聲,非常怪異,是發聲器官和人類不一樣嗎……」

語言學專家飛快地在筆記上做記錄。

荀克彩則根據老吳提供的信息,和另一些人討論。

「吳隊長認為,目標攻擊了一些他們看不見的敵人。這些看不見的敵人,和這次的不明傳染病有關嗎?」

「屍體流出的血變成了蟲子,比起傳染病,這更像是寄生蟲……」

「哪有這麼大的寄生蟲,剛才監控里那幾條蟲子,最大的比我小臂還粗。」

「但這也算一個方向,這個病可以考慮往寄生蟲的方向查。」

「確定可以查到?剛才你們也看見了吧,她讓水銀憑空懸浮,這一點都不科學。」

「你想說這次的傳染病也可能不科學嗎?科學不是那麼狹隘的東西,如果有超能力,那超能力也是可以納入科學,進行研究的。」

他們焦急討論,視線都沒有離開屏幕,緊張地握拳。

為了追蹤追蹤白裙小女孩的動向,屏幕視角已經換到護士站內的一台監控攝像頭。

可以看到,衝進ICU病房的白裙小女孩,進門還沒多久,突然倒飛摔了出來!

作者有話要說:勒壹:小孩子是不是太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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粽子散了幾個……

但大部分沒散!

粽子生產初心者大獲成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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種出一個靈氣復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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