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六.【救世主】：魔物·厲蝕

此話一出，白雲徹底失去了要辯解的意思，而是跟唐倩一樣眼含淚光，頭拚命地搖動。

但是越搖他的動作就越無力。

他的手還是攀在高塔的牆壁上，如吸鐵石一般牢牢地吸附著，他的面色開始變得掙扎、迷茫、絕望。

「我真的是第二次到高塔嗎？」

「如果是真的，那我來這裡幹什麼……」

向一南雖然表面看似淡定無比，說話鏗鏘有力，言辭犀利，可其實……心裡也很虛。

他不知道自己的這番說辭，或者說提示，能否讓白雲記起所有事，而且記起后，白雲又會是什麼樣的反應，他沒有底。

目前來看，倒是一切正常，白雲還未作出出格威脅到玩家的舉動。

「你第一次來高塔，不是為了關閉毒氣吧？」

向一南強作鎮定，還是把瓦解白雲心裡最後一絲防線的話說了出來。

「相反，你是為了開啟毒氣！」

「沒有世界末日，你就主動創造，因為只有這樣，你才有機會拯救世界，成為人們眼裡的英雄！」

「你是不是想死？」突然間，白雲的臉上飄過一抹邪氣，面部在一瞬間扭曲，抬起頭對著丁溫怒吼咆哮！

隨著怒斥聲，他背上的唐倩，也在驟然間發生變化。

熟悉的黑色霧氣再次襲來，將她包裹其中。

有濃郁的霧氣遮擋，向一南三人立刻失去了裡面的視野。

另一邊，瞧見這邊的異象，李敏跟呂先奉也跟著緊張的舉起槍，對準了白雲和唐倩。

「不要開槍！」

向一南則沒那麼意外，對著暗處的兩人大喊。

唐倩都變成了這樣了，難道她還不是夢魘嗎？

兩人不明所以，可想起了向一南之前的話，還是選擇了照做，沒有扣動扳機。

而且不止是她，就連主角也有很大問題。

其實不用向一南提醒，他們也知道不能開槍，以目前白雲跟唐倩的狀態，恐怕沒人覺得槍械能傷害到對方，舉起槍只不過是因為害怕產生的本能反應。

黑色霧氣愈發的濃厚，連一旁的白雲，身影也在漸漸地淡去。

很快，白雲徹底被霧氣掩蓋，唐倩的身影反而逐漸清晰起來。

不過此時的唐倩已經不能再用『她』來形容了，準確說，是……它。

因為它現在的樣子根本不是一個女人，一個女生，也不是一個人。

它就是一團黑影，沒有任何人類的癥狀。

「啊啊啊！」

霧氣中，白雲仍在痛苦的咆哮。

顯然，他已經想起了所有事，也清楚所謂的『唐倩』，只不過是他虛構出來的人物。

那個他暗戀的女神，那個見證他拯救世界的人，終究只是他自己心中的幻想。

謊言被拆穿，美好的幻想變為虛無，化為泡沫。

他陷入了無盡的瘋狂，攜帶著霧氣不斷朝向一南飛快逼近！

呂先奉見丁溫不為所動，立刻就著急的喊道：「吳兄弟，快跑！」

搶不開，人也不動，這向一南在想什麼啊！

當然，更讓他震驚的是白雲的轉變，他從來都沒想過，那個一直從未露面、苦苦尋找的夢魘——竟然就在主角的身體里！

夢魘跟主角共用一具屍體的設定，無疑打破了呂先奉對夢魘遊戲的常識認知，雖然他是第二次參加遊戲，可是在現實里，他曾閱讀過無數關於遊戲的書籍、攻略，包括電視訪談節目，

那些通關過的玩家沒有一個人提到過這個設定！

類似的都沒有。

夢魘是主角害怕的東西，它可以是人，是鬼，是怪物，但不管是什麼，它都應該以另一種形態單獨存在的。

因此直到現在，呂先奉都很難接受他看到的一切，也很難想象他們一群新玩家，居然遇到了罕見極端的『特殊案例』。

md，這真是為新玩家準備的遊戲嗎？

就是老玩家恐怕也想不到吧？

好在，向一南想到了。

能提出白雲第一次來高塔的目的，說明他判斷出了前者真正害怕的事物。

他害怕的不是別人，不是妖魔鬼怪，不是恐怖神秘的邪祟，而是……他自己！

在現實里，估計他的精神就存在很大問題，大概率是人格分裂之類的，所以他原本的人格會極度懼怕另一個邪惡的人格。

他可能無數次設想過，假如另一個人格摧毀世界，然後由他來拯救的劇情了，所以在做夢時，這段幻想被代入，再由遊戲修正，改造，最後就變成現在這場夢魘遊戲。

一直以來，他們有多疑問沒能得到解答，比如鎮反軍跟白雲奇怪的關係，白雲救世目的跟兩者關係衝突等等。

但夢魘是主角，並且還失去了一些記憶的話，那這些矛盾的點一下就全通了。

白雲不知道世紀末日的罪魁禍首是自己，所以他才想要拯救世界，成為人們眼中的大英雄。

根據這一點，那麼他爬上高塔之後的結果，也就很難說了。

他可能會關閉毒氣，讓世界恢復原來的樣子，但更大的可能是邪惡人格出現，操控他的身體，製造更大的禍端。

現在玩家跟npc佩戴防毒面具可以安然無恙，可如果毒氣被二次釋放，毒性、傳播、感染能力更強了，那防毒面具估計也沒用了。

暴動軍想殺主角，肯定就是為了防止他二次傳播，滅絕人類。

不過，如果是人格分裂的猜想，局勢反而沒有呂先奉他們看起來的那麼糟。

玩家仍有通關的機會。

一個不需要正面跟夢魘交手，也是向一南能夠想到的，唯一的……通關機會！

看著撲面而來的黑色霧氣，他深吸一口氣，大聲質問道：「你對得起我們嗎，你對得起那些同學嗎？」

忽然，黑色霧氣有了停頓。

白雲又在裡面不斷哀嚎和嘶吼，似是兩個人格正在搶奪身體的控制權。

向一南心跳加快著，呼吸也不自覺變得急促起來。

起作用了！

果然，那句『對不起』並不是來自戀人間的道歉，白雲並沒有做了對不起唐倩的事，他真正覺得對不起的……是身邊的人。

同學，家人，朋友，還有那些被毒氣侵蝕的普通人。

當然，向一南不會覺得僅憑三個字就穩了，白雲的邪惡人格怎麼可能因為一句對不起便被原本人格擊敗。

於是，他又掏出了在教室里的情書，雖然很肉麻羞恥，不過向一南還是照著重新開始讀。

「倩倩，你知道嗎，自從我見到你的那眼起……」

這封情書就像是某種咒語，不斷刺激著白雲的耳膜。

吼叫聲正在漸漸的消失，『黑色霧氣』也不像剛才那麼狂暴，霧氣悄然收縮、消淡著，白雲善良人格似是在慢慢佔據上風。

幾分鐘后，黑霧驅散，白雲癱坐在地上，靠著愛情的力量，他最終戰勝了邪惡人格，但他臉上沒有流露出開心喜悅之類的表情，而是一臉的悔恨和失落。

「都怪我，都怪我……要是我沒有爬上高塔，這些事就永遠都不可能發生。」

他當然不知道自己是在做夢，喃喃自語中，儘是自責。

一直以來，向一南都覺得電視、漫畫里的『嘴炮勝敵』太扯了，可今天看來，這玩意居然真的有用。

說實話，他越來越對『唐倩』感到好奇了，這究竟是一個怎樣的女人，能讓白雲到如此迷戀的程度。

遊戲里的唐倩自然是虛構的，但在現實里她肯定存在，並且跟白雲認識。

不過向一南還是沒放鬆警惕，雖然白雲看起來奪回了身體的控制權，可遊戲沒提示，他不敢判定夢魘真的消失了。

沉默許久，白雲似是下定決心，站起身來，卻沒有跟向一南說話，轉身走向高塔。

呂先奉跟李敏也從白霧中穿過，來到向一南的身邊。

「你怎麼知道唐倩是虛構的？」一見面，兩人就問出了困擾他們的疑問。

他們一直覺得唐倩就是夢魘，畢竟除了她之外，就沒有別的npc了。

向一南究竟是通過什麼辦法，判斷出她並不是？

「怎麼知道……」向一南沉吟了一會，然後解釋道：「說起來，這還要多虧李敏，當時在學校時，她檢查過所有教室，唯一的空座位就只有白雲的那間，如果唐倩是他的同學，那麼在其他教室里，一定也會有另一個空位置。」

呂先奉恍然大悟，看向向一南的眼中也充滿了驚訝和敬佩：「原來如此，其他教室沒有空位置，說明唐倩並不是白雲的同學，也不是清水高中的學生。」

他沒看走眼，向一南這個人真的又神秘又厲害，竟然通過一個小小的細節，就確定了唐倩不是夢魘。

而李敏的眼神則是很奇怪，也很古怪。

因為她清楚的記得，她貌似……沒跟向一南說過自己的真名。

所以，他是怎麼知道的呢？

……

看著白雲重新攀上高塔，呂先奉面帶猶豫，還是沒忍住：「沒事吧，他……」

「不知道。」

向一南搖搖頭，望向直上雲霄的高塔，輕聲道：「他可能會關閉毒氣，也可能二次釋放，但不管他什麼選擇，我們該做的、能做的，都已經全部做了。」

三人隨即陷入沉默，懷揣著複雜、不安的心情，等待白雲爬上高塔最頂端。

白色霧氣外，幾百米的街道上，鎮反軍們的身影已經出現。

用不了多久，他們便會趕到高塔，殺掉剩餘的所有玩家。

時間正在悄然而過。

高塔下的向一南他們，聽到了來自白霧外的密集腳步聲，呂先奉神情緊張，握著步槍的手心全是冷汗。

還不結束嗎？

該結束了吧……

再不結束我們可就要掛了啊！！！

終於，如天籟一般的遊戲提示音在向一南耳邊響起。

「毒氣已被關閉，恭喜玩家，完成任務3。」

「夢魘【魔物·厲蝕】已死亡。」

「【救世主】已通關，遊戲結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