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九十三章 說服
時隔好久,許玉又見到了夏如霜,夏如霜如同霜打的茄子,看見她臉上露出笑容,可那笑容太淺太薄,底下卻是掩藏不住的鬱氣。
「夏姐姐。」許玉上前握住她的手,「是生意上的事讓你煩心了?」
夏如霜把生意上的事當成正事,信中能寫的都不再說,把信里說不明白或者不能落在紙上的當面告訴了她。來了晉地如魚得水,連商隊都拉起了兩支,借著晉地的水路交通便利鋪排開去,叫人看到了光明的遠景。
許玉一直提著心呢,可一直等到看過了賬本,見過了幾個鋪子的掌柜,她都還懵著,不知道哪裡埋著雷,導致一貫從容大氣的夏如霜變了模樣。
趁著謝絢去忙,許玉乾脆就留在夏如霜這裡:「你不跟我說清楚,我是不走的。」
說著話,許玉又把生意上的事想了一遍,確認自己沒有什麼遺漏了,突然猛地一下,心裡跳出了一句話:這是不是就是傳說中的商場得意,情場失意?
可她緊接著又反問了自己:「這倆人有情嗎?」
想別人的時候難免會想到自身,但她心中一抖,很快把這一節就略過去了,她跟謝絢……她不願意多想,只要眼前的快活。
夏如霜難得也沉默了許久,直到她又重新開口說話,許玉才跟著回神。
「你說是不是我一開始就想錯了。爹娘知道我的打算,都非常生氣,他們寧肯我找個老實男人,也不願意我去招惹王大人。」
許玉偷偷在心裡吐槽了一句:「招惹又怎麼了?只許男人招惹女人,不許女人主動出擊?」
更何況她覺得夏如霜肯定對王承璧有意思。
確定了不是生意上的事,她就撒開了思緒:「關鍵是你是怎麼想的?」
夏如霜兩次都沒有懷孕,自尊頗受打擊。這種事拖延的越久,在心裡發酵的就越厲害。她雖然經歷過家庭變故,但心氣是很強的,能以女子之力撐著夏家茶樓,這就是她的本事,一路行來,當然並非什麼順風順水,她是習慣遇到事情去分析原因,是奔著解決問題的態度來面對的。
但是,如果把做生意的那一套用在男女之情上面,那就不一樣了。
「動情」這個詞說好說,真要動起來,卻不是那麼容易的。
夏如霜本身就摻雜了私念,讓她對王承璧全心全意,那不現實。所以,她沒懷孕,首先想的是王承璧的問題,可第二次的話,她就不敢只把鍋往王承璧頭上扣了,她是被動的站到了鍋下——生孩子是女人的事,可懷孕是兩個人的事,懷不上,這事能賴王承璧,也能賴她,萬一真就是她的問題呢?
所以她抓著許玉,把自己最擔憂的先說了出來:「萬一就是我懷不上怎麼辦?」
許玉:「夏姐姐,有件事我想先搞清楚,你生孩子是為了什麼?」
「傳宗接代啊?我爹娘最愁的就是這事。他們想讓我招贅也是因為這原因。」
許玉:「那你生了孩子就是傳宗接代了嗎?如果你生的是女兒,是不是還要再生兒子?生了一個兒子,是不是覺得不保險,還要再繼續生?生下來你會認真養嗎?養五個孩子跟養一個孩子肯定是不同的,你有信心把孩子們都養大養好,然後教育他們,讓他們也本著傳宗接代的想法,繼續去生孩子,養孩子嗎?然後呢?你能管得了你這一代,管到下一代,甚至管到重孫,還能再管嗎?到那時候你少說也得八九十歲了,還要繼續操心?我常常在想,人為了責任,是不是真的連死都不敢死?」像趙氏那樣生生的將自己如油燈耗盡,對她來說,恐怕生命的最後一刻都不能放心吧?
夏如霜臉上的神情漸漸變了:「可是,如果不生孩子,我們家就成了……」
許玉知道她想說什麼,抬手止住了她:「我不喜歡這個詞,你別說。我知道你的意思,且不說你能不能生的問題,咱們說世間之人,世間之事,秦始皇厲害吧?他的子孫也不少,可是呢,秦朝二世而亡,胡亥一個人就幹掉了其他的兄弟姐妹,秦始皇追求長生,最後把自己追成了鹹魚,你說如果他在天真的有靈,他會想什麼?世上不能生的人多了去,他們怎麼活?難道只活在別人的看法里?除了不能生的,還有很多生了卻養不起的,我聽說如今民間想抱養孩子也容易,你現在在晉地,抱養一個,養到三四歲帶回去,說是自己親生的,誰還能反駁你不成?」
夏如霜抿著唇,她當然考慮過抱養的問題,只是抱養的話,孩子有親生父母,她怕養來養去,最後竹籃打水一場空。
從前她也聽說很多把孩子送走,等孩子長大又去索要回來的例子。這種事不發生在自己身上,頂多像看戲,可若是往自己身上一安,只想一想,都感覺撕心裂肺。養一條小狗一隻小貓的,時間長了還有感情呢,更何況是個活生生的孩子。
「那你說我改怎麼辦?」
許玉就笑:「你叫我說,我就說說我的看法,僅僅代表個人觀點。」
夏如霜已經被她說的沒了脾氣,點頭道:「我明白你的意思,傳宗接代那都是官面上的話,我想生孩子,就是我心裡想要生,生下來肯定好好的養的。」她管不了後世怎樣,只是想到如果有個粉粉嫩嫩的小糰子,自己心裡就鼓漲得不得了,像揚帆起航的船,可以無懼風浪的遠行。
許玉先伸出一根指頭:「首先一點,如果我是那個孩子的話,我希望父母雙全,能生在一個正常的家庭。夏姐姐想獨立撫養孩子,也要看孩子的心裡是怎麼想的,您養他固然不容易,可難道他就要因此失去父親么?換了你我去投胎,你是會選擇只有一個娘的女人托生到她的肚子里,還是會選那種夫妻和順的人家投胎?」夏如霜就是父母雙全,爹娘雖然沒多少本事,可卻是她行事的堅強後盾。她不敢想如果沒有父親會怎樣,那母親肯定要受很多欺負,他們家也成不了現在的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