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九十五章 友誼之重
晉王的脈案是次日送達的,晉地的大夫說雙腿俱斷,此生恐再也走不得路。
謝皇后在後宮裡得到這消息,一下子跌坐回榻上,目光悠悠,神情愣怔,身邊一貫伺候的宮人一時都不敢確定她這是鬆一口氣還是失魂落魄。
皇上自然是不信的,他派了二十名御醫去。
何駙馬幾次求見,皇上都不肯見,後面何駙馬乾脆就站在宮門口不走了。
還是王泉悄悄出來道:「駙馬爺,皇爺心裡難受著呢,實在不想見人,您杵在這裡豈不是讓皇爺更難受?」
何駙馬使勁抿了下嘴唇,雙眼帶著一股說不上的沉鬱肅穆:「皇上出不得京,我可以代他去晉地看看。再說民間大夫不一定比御醫差,這些年我也認識幾個人。」
王泉連忙道:「哎呦,您走了可不成,皇爺多少年才將您盼回來,若是知道您走了,還不得急壞了?晉王爺那邊您放心,那可是皇爺的頭一個孩子,皇爺怎麼能不疼愛?」
何駙馬心道:真疼愛的話,也不會在這種時候把人打發走了。
早知道這樣,他就不該避嫌,哪怕多跟晉王說說話也是好的。
可惜世上沒什麼後悔葯可吃。
糟心藥倒是不要錢似的,只要世人一張嘴就能前赴後繼的往人胃裡鑽。
「我沒有什麼消息來源,其他人如何?」
說到這個王泉的臉色也不好:「護衛死了三百人,王承璧受了重傷昏迷不醒,謝公子去接應,聽說也受了些傷。」
何駙馬垂在身側的雙手攥成拳頭,青筋凸起,沒再說話而是掉頭就上了馬車。
他回府後何家人都眼巴巴的看著他,何五老爺帶著家人先一步過去,何家人既擔心晉王,也擔心自家親人。
何駙馬勉強安慰:「謝絢一向周全,沒有信送來,那就說明老五他們一切還好。我還要寫幾封信,你們先散了吧。」
他先給許大夫寫信,叫人用最快的馬去送信,然後又寫信給許玉。寫完這兩封信,彷彿抽走了他大半力氣,狼毫筆一扔,整個人沉鬱的跟夜色融合在一起。
他又想起長公主得知先皇後去世后的那一幕。
他曾以為世間夫妻是最親密最親近的關係,事實上,他跟長公主也差不多就是這樣,但他沒想到,世上還有一種友誼,如伯牙子期,如少穀子衡,如管仲叔牙,可惜大凡史書,關於女子之事少之又少,他是在長公主跟先皇後身上見識到了女子之間的友誼,非是愛戀,卻如雙生之樹,一起榮一同枯。
長公主彌留之際,他想了很多法子,使了很多心機,甚至同她說:「下一世不如你投個男胎,去娶了王璁,我就委屈委屈自己,給你做個侍妾。」
誰知長公主笑著說:「我投個男胎也不會娶王璁,她只適合做朋友,倒是你,記住自己的話,別真給我做了侍妾又委屈上了。」
何駙馬:「……」既然王璁做不成正妻,那他幹嘛去當侍妾,他瞎嗎?
也正因為長公主的這番話,他心底對王皇后倒是沒多少埋怨,相反還把晉王看成了自家子侄一樣,不,比子侄還親近。
皇上很快就知道何駙馬信件的內容了,主要是這種非常時期,京中實在過於敏感,查的也嚴。不過皇上沒壓,反而叫人放行:「送去吧。」
何駙馬之所以沒有給謝絢寫信,一方面是知道謝絢現在肯定焦頭爛額,另一方面知道謝絢被人盯得緊,萬一漏出點什麼口風,叫人當成把柄就不好了。攵學3肆
當然,晉王遇刺之事京中肯定會查的,可查成什麼樣就不一定了,是不了了之,還是一查到底,何駙馬覺得肯定是前者。就算真查出來真相,皇上為了保住那幾個皇子,也不會對他們如何。除了楚王跟桓王,其他幾個皇子母家不顯,就算真登基,皇位也坐不穩。
許玉的信是次日到的,之所以晚,那是因為她沒有直接派人把信送到何府,而是通過祈善先見到了何駙馬,然後才把信交給何駙馬。
何駙馬幾乎是抖著手拆的信,看完長吐了一口氣,想哭卻先笑了出來。
他賞了祈善十兩銀子:「好孩子,你去吧。」
祈善卻搖頭:「駙馬爺,姐姐派的人說,這封信要讓我親自看著燒掉才好。」
何駙馬一愣,很快就反應過來,他剛要叫人,誰知祈善準備充分,自己就掏出來火摺子,把信燒了之後,他規規矩矩的給何駙馬磕了一個頭。
何駙馬笑著搖頭:「不必行此大禮。」
祈善道:「這是替姐姐行的禮,她說讓您擔心,她心裡很是難受。」
「這孩子。」何駙馬說了三個字,搖著頭沒繼續說下去,揮手叫祈善退下了。
晉王隊伍里隨行的御醫不幸遇難,晉地的大夫其實不認識晉王,假晉王真的斷了腿,所以這脈案是真的,只不過寫得是假晉王的情況。
至於晉王,他脫困后還有閒情逸緻跟謝絢說:「不如我趁機死遁……」
把謝絢氣得差點升天,咬著牙問:「假死不安全,不如來真的省事。」
晉王看謝絢那樣子很想親自送他上天,遂老老實實的說:「一切都聽你安排。」
謝絢一甩袖子:「王爺好好修養,微臣一定竭盡全力將王爺治好。」
謝絢的的確確是焦頭爛額,除了晉王,還有王承璧不時的出個幺蛾子。
唯一能讓謝絢覺得安慰的大概就是他們這邊把刺客幾乎都留下了,有幾個活口,卸了下巴,讓他安排著藏了起來,剩下的那些,一路北上,運到京中算是「回禮」。
謝絢才從晉王處離開,王承璧那邊又著人來找他了。
「舅舅又怎麼了?」
王承璧看向自己的腰腹:「你給我說實話,我真的不成了?」
謝絢站在門口:「舅舅自己應該有感覺。」
王承璧:「有個屁的感覺,我覺得我肯定行。」
謝絢點著頭:「舅舅保持這種心態也挺好的。」
王承璧抖著手指著他:「老子都這樣了,你還忌恨我口無遮攔的那句話?我給你磕頭行不行?」
謝絢道:「如果這樣想能叫您好受點,我無所謂背負個罵名。」
王承璧差點氣暈,抬手拍著炕沿:「你去把我外甥媳婦叫來,我有事吩咐她。」
謝絢:「她幫忙安頓傷員,撫恤亡故將士,抽不開身,舅舅有事不如吩咐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