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六章 雙生子

第一百六十六章雙生子

秋日的最後一片葉子落下,天一下子就冷了。

卓顏早已穿上夾襖，白色的毛毛領顯得她稍微圓潤一點。白朮扶著她在院中走動，見卓顏鼻尖浸出汗，便扶著她回屋。

卓顏嘆道：「也不知敘言何時抵京,我……」她瞬間白了臉,張著嘴神色痛苦。

白朮：？！！

白朮：「姑娘！」

半夏忙搬來一張椅子,讓卓顏順勢坐下。

「白朮姐…姐姐…」半夏抖著聲喚她,「你看姑娘的下裙。」

雪色中暈出一點血紅，刺眼得很。

白朮腦子一翁,但短暫的怔愣后她立刻叫人。

皇后收到消息時也愣了愣：「卓顏要生了？太醫去了嗎？」

天子叫來太醫：「卓宜人到底怎麼回事？」這都多久了，還未生下孩子。

穩婆：「民婦見過……」

「去了。」傳信的小太監道：「兩名穩婆一早趕過去,太醫應該也快到了。」

天色已經黑下來，月光隱現，然而不過須臾又退去光輝。程敘言心裡一顫，這種不安的感覺……

幾名侍衛面面相覷：「時小哥，現在怎麼辦。」

時明剛鬆一口氣，程敘言就越過他騎上他的馬衝進夜色里。

卓顏迷迷糊糊望著她，大半碗參湯下肚，半夏還沒來得及高興，卓顏一聲慘叫衝破屋門。

屋內的慘叫一聲勝過一聲，又戛然而止。天子背在身後的手緊握成拳：「再去尋兩名穩婆來。」

「敘言哥，您想幹什麼。」時明還算了解他，抓著程敘言的胳膊：「您不要衝動。」

之前太醫告訴過她，卓顏的懷相不好,又受過折騰，後面就算以葯膳調理也是事倍功半。

程敘言的坐下馬忽然一個跟斗，連帶著他也從馬上摔下來。

時明：「敘言哥！！」

於是那叫聲就沒了。但皇后的眼皮子卻忽然跳起來。

黛黛。程敘言攥緊手，問時明：「我們還剩一日路程對不對。」

時間一點一點過去,日頭從正空至西斜,屋內只零星傳來悶哼聲。一盆盆血水端出，叫皇后心往下沉。

「嘶————」

「我不衝動。」程敘言道。

天子擺擺手,只問：「卓顏如何了？」

江平德趕緊應是。不多時他的乾兒子領著兩名精壯穩婆進院。

半夏快步走到卓顏身邊，「姑娘，姑娘您喝些參湯。」

皇后：「還未正式生。」

「敘言哥——」

白朮哄著她：「姑娘，您一定要撐住，您想想姑爺，想想小公子，郡主和大人。」

太醫顧不得擦額頭的汗，將卓顏的身體情況一一道來。通俗點說卓顏孕前期遭罪虧了底子，哪怕後來補上也比一般孕婦人弱。更何況卓顏肚子里還揣著雙胎。

她也不知道自己在院中坐了多久,直到太監唱禮的聲音傳來,皇后才驚醒。

時明立刻勒停馬，跳下去奔向程敘言：「敘言哥，你怎麼樣？」

千萬不要難產。皇后閉上眼,在院中等候。

正屋內卓顏死死攥著被子，烏黑的發被汗水浸濕，貼在她的臉頰，脆弱的細雨中枝頭顫巍巍的花。

只是耳邊的風聲更大，不知是他疾行的緣故，還是本就夜風起。

天子頓了頓，想說什麼又咽回話。帝后二人屈居廂房等候。

程敘言搖搖頭：「我沒事。」他落地的時候順勢滾了兩圈。

半夏打開門接過參湯，激得她一哆嗦。她趕

卓顏眼神渙散，一切好像都遠去了。

樹影婆娑，火摺子在風中明明滅滅好幾回。也虧得他走官道，程敘言又耳清目明，才沒出什麼事。

她看著大步而來的天子,有片刻心虛，很快又恢復如常：「臣妾……」她剛起身就往旁邊倒去,還好身邊宮人扶住她。

皇后扯著手帕，猶豫片刻后移駕卓顏的小院。然而皇后剛至院外就聽得院里的叫聲，緊跟著穩婆的聲音傳來：「宜人萬萬不能大叫，得留力氣。」

「追啊。」然而程敘言的馬受傷了，時明只好搶其他人的馬，他道：「你們把那匹馬帶去驛站治療。」隨後他也沖入夜色中。

「程大人。」其他侍衛也關切的湊上來。

她在石凳上靜坐大半日,身子都僵了。

「程大人！！」

緊關好門，免得涼意進入屋內。

天子打斷她們：「你們去給卓宜人接生，務必讓孩子順利生下。」

「是。」兩名穩婆心情凝重的步入屋內，濃郁的腥氣逼人作嘔。

她們詢問道：「現在如何了？」

「看到頭了。」正接生的穩婆頭也不抬道。但很快所有人都提起心：孩子卡住了。

卓顏幾乎快失去知覺，可緊跟著痛意又像潮水將她包裹。

敘言，敘言…

一名宮人悄悄退出去：「皇上。卓宜人的孩子卡住了。」

最擔心的事還是出現了。天子閉上眼，「盡全力救治，務必保大人。」

然而很多時候不是不願保大人，是保不了大人。

白朮看著陷入昏迷的卓顏，又看一眼卡住的孩子，咬咬牙：「去尋一把鉗子來，把孩子夾出來。」

所有人驚恐的望向她。

白朮喝道：「還不去！」

兩名宮人立刻照做，不多時二人拿著清理過的鉗子回來，白朮接過鉗子的手都在抖，但很快恢復鎮定。

要相信姑爺，姑爺之前送來的手冊有明確步驟，姑爺不會害姑娘。

白朮剛要動手，年紀最大的穩婆攔住她：「白朮姑娘，您說怎麼做，老婆子來實行。」論經驗和力氣，她比白朮多多了。

白朮也想到這一點，迅速口述，同時掐住卓顏的人中逼對方轉醒，下一刻卓顏只覺鑽人的痛楚傳來：「啊———」

「卓宜人忍一忍。」穩婆下手又快又狠，其他幾名穩婆也來幫忙，推著卓顏的肚子。

「駕，駕——」

凜冽的秋風似刀子刮過程敘言的臉，有溫熱的液體流下。

「嘎——嘎——」

八哥在屋中上躥下跳，十分暴躁，程青南和程偃怎麼哄都沒用。程偃心裡不安，望向皇宮的方向。

天子命人封鎖卓顏生產的事，宮外得不到消息。

不知多久，夜色中傳來一聲嘹亮的啼哭，所有人都跟著鬆口氣。

卓顏無力的躺著，然而穩婆卻道：「還有一個。卓宜人不要鬆懈。」

不過相比第一個孩子的艱難出生，第二個孩子就順利多了。

穩婆嚴肅的臉上出現笑容：「怪道是第二個孩子生的容易，這比哥哥小一圈。」她恭喜卓顏：「卓宜人，您生的是對雙生子。」

卓顏腦袋一歪，人事不知。

之後太醫進屋為卓顏號脈，施針，開方子熬藥。

白朮問：「太醫，我家姑娘如何了？」

太醫面有難色，隨後還是道：「卓宜人傷及身子，往後恐難有孕。」頓了頓，他又轉了口風：「不過若是調理得當，還是有希望。」但這話誰都明白是安慰之語。

半夏抱著大公子，心道往後生不了就生不了。反正她們姑娘有兩個孩子傍身，有底氣，還不用再遭罪。

然而穩婆們竊竊私語，半夏不滿：「你們做什麼，還不把小公

子抱過來。」

一名穩婆看向她：「半夏姑娘，小公子…小公子情況不對。」

半夏心裡一咯噔，她抱著大公子走近，才發現小公子面色鐵青，彷彿斷氣。

半夏一個趔趄，抱著孩子的手跟著收緊，她懷裡的小孩兒感到不適又哼哼唧唧。

白朮走過來，「怎麼了？」

半夏眼淚啪嗒掉下來，「白朮姐姐，小公子的情況不太好，好像…」她幾乎是泣不成聲，她們姑娘這麼艱難才生下兩個孩子，還壞了身子，可為什麼會這樣。

小公子若是沒了，姑娘醒來該會多傷心。還有姑爺，她們怎麼跟姑爺說。

白朮越過她向穩婆走去，接過孩子，冷聲道：「我家姑爺小時候生下來也是如此，過會兒就好了，您們都是經驗豐富的穩婆，這應該不是稀罕事罷。」

穩婆們不敢吭聲，這的確不是稀罕事，可這種情況能活下來的孩子純粹靠運氣。

罷了，全看這位小公子有福還是無福。

穩婆們已經清理乾淨小公子的口鼻粘液，也試著拍他的背，可惜還是沒反應。

白朮給半夏使個眼色，她抱著孩子去裡間，將小孩兒放平后她跪下告罪，隨後俯身為孩子渡氣。

此時此刻，白朮再次為姑爺的謹慎和周全感到慶幸，如果沒有姑爺送來的生產手冊，恐怕現在她也只能抓瞎。

小小的孩子又瘦又紅，小臉泛著青，小耗子可能都比他可愛一點。

白朮勾著他的小手，麵皮因為渡氣漲的通紅，她有些暈乎時感到手指被碰了一下。

白朮立刻看過去，這次她明顯看到孩子的小手指動了動。下一刻她視野模糊，豆大的淚珠砸落，滴在孩子的身上。

在雙親和其他人的期盼中，這個無意世界的孩子，終於還是願意來人間淌一趟。

白朮眨掉眼中多餘的淚，小心把孩子抱起來，輕輕拍著孩子的背。漸漸的，孩子慢慢有更多動靜。她這才敢把孩子重新抱出去。

其他穩婆又驚又喜，不敢置信的望著恢復生機的嬰兒，「白朮姑娘，您是用了何等巧妙的法子？」

「不是多巧妙的事。」白朮平靜道：「只是為孩子渡氣罷了。」

幾名穩婆若有所思。之後她們出去彙報結果，幾人都得到一大筆銀錢，歡喜壞了。

天子擺駕回寢宮，皇后也拖著疲憊的身子回中宮。

卓顏這一睡就是一整日，她再醒來時，周邊是熟悉的草木香，像極了在她夫君的懷抱里。

她側了側頭，一隻手攬住她：「醒了？吃點東西好不好。」

那聲音溫潤清越，叫她熟悉又陌生。她很久沒有聽見那道聲音，卻又時常在夢中相會。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