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來自遠古的悲歌(7+8+9)
西奧諾這話登時讓在場的新人玩家露出了難堪的表情。
就像彈幕中總提到的一樣——
能進這個遊戲的,就沒有一個好人。
別看有些人光鮮亮麗的,背地裡干過什麼,誰也不知道。
白和善他們對於方銹的動作沒有什麼反應,甚至庄夢那邊還忽然發出了一聲輕蔑地笑,聲音莫名有些尖銳:「要我看都殺了好了,這些新人只會拖後腿!」
她這話惹得所有人都把視線投向了她,庄夢捂住了自己的右半邊臉,深呼吸了口氣,隨後抬頭沖他們不好意思地笑笑,彷彿剛剛說那話的人不是她一樣,語氣溫溫柔柔的:「抱歉,不用管我。」
有個新人玩家清楚地看見她剛剛眼睛有一瞬變成了紅色:「……」
小混混說這一屋子奇奇怪怪,他們覺得的確,但要說老弱病殘…新人玩家們覺得他們這些新人更符合。
被刀架在脖子上了的小混混不敢說話了,方銹便又利落地收了刀。
之前跟方銹搭話的那個短髮姑娘主動道:「那,大家做一下自我介紹吧?也認識認識。」
她很清楚這麼多人不一定記得住姓名,所以說的是自己的小名:「你們可以叫我琪琪,這個是我姐姐。」
她指的是她右手邊的女生。
剩下的人也陸陸續續做了自我介紹。
不得不說就是這批新人確實沒有幾個能打的,不是學生就是上班族,最後到那個小混混的時候,小混混哼了聲,臉色難看,但還是也做了自我介紹。
之後就是到老玩家這邊了。
霍得作為裝老玩家的新人玩家,在遭受過方銹和白和善的衝擊后,表現得確實還挺嫻熟的,甚至不動聲色地把自己的陣營劃分好了:「那我們這邊我先來吧,我叫霍得,雖然下過兩三個本了,但也還算是新人。」
白和善他們也都做了簡略的自我介紹,但都是一個名字,沒有給出太多的信息,就是周藏在本子上多寫了句不要隨便和他說話。
只有庄夢不太一樣。
庄夢在椅子上坐得端正,講實話要不是她剛剛突然說了那樣的話,所有人都會以為她就是一個新玩家,又或者只是一個長得好看的普通人:「我叫庄夢。」
她稍頓:「跟大家多介紹幾句吧,我是破曉公會的,萌新榜No.2,在場實力或許一般,但也還算能看,如果有什麼需要可以找我。」
庄夢指了指自己:「但得找黑頭髮的我,見到白頭髮的我,記得離遠點。」
她又停了停,似乎是很頭疼,但還是再輕輕柔柔地多說了句:「還有就是,別在我面前說方銹壞話吧,白頭髮的我把他當偶像。她要是要殺你們,我攔不住。」
新玩家:「……」
關於暫時的隊友好像比副本還嚇人是怎麼回事。
最後到導致了這一切局面的方銹,方銹把神賜斜在自己身前抱著,語氣隨意:「我就是那個方銹,多了就不說了,活下來再認識吧。以及,為你們好,別碰我的刀。」
方銹轉向了老玩家這邊:「首先我有一個問題,大家既然現在是同一陣營了,最起碼的底交一下沒問題吧?」
他率先示意:「我是隱藏角色。你們應該都是隱藏角色?」
他這話問出來,先熱鬧起來的是直播間的觀眾,雖然在大家齊聚一屋的時候,直播間就很熱鬧了,但現在彈幕滾的速度和直播大廳現場觀看議論的聲音都更大。
[五個隱藏角色???]
[如果真的是的話,那這個本就是史無前例的存在了!!]
[我記得被公認最難、有攻略都不一定能過的那個神戰特定副本最多也就四個隱藏角色吧?]
[五個隱藏角色就代表有一條主線四條支線…那這個副本的世界觀是有多麼宏大啊,真不至於]
……
遊戲內幾人對視一眼,白和善道:「小僧是。」
庄夢輕輕點頭:「我也是。」
周藏和西奧諾也點了頭,方銹看了霍得一眼,霍得雖然不明白什麼是隱藏角色,但也立馬跟著說:「是的,我是隱藏角色。」
除了方銹和裝作是老玩家的霍得,四人都不約而同地皺起了眉。
說可以叫自己小郭的眼鏡男推了推眼鏡,主動問:「不好意思,能告訴我們一下,這怎麼了嗎?」
白和善道了聲阿彌陀佛:「這代表這個副本會很難。」
方銹繼續問:「第二個問題,在羅歇爾子爵出事之前,你們都在哪,有沒有遇見過什麼異常?」
周藏聽到這話就開始低頭寫字,西奧諾先說:「我在房間休息,沒有遇見什麼異常。」
周藏也快速地寫好了:【我在七樓的甲板上,沒有遇見什麼】
庄夢想了想:「我是頂替了一個貴族的侍女進來的,羅歇爾子爵出事前,我在賭場。」
賭場!
方銹看她:「你在賭場沒有遇見什麼?」
庄夢知道他想問什麼,她搖搖頭:「沒有,一切都很正常,你遇見的那些事都沒有。非要說,無非就是NPC的行為太過死板。」
她說完,又忽然蹙眉按了按額角。
所以……只有他。
方銹若有所思。
庄夢又主動開口:「方銹,羅歇爾子爵出事前,你還遇見了什麼嗎?」
方銹輕唔了聲,到底還是把他遇見的異常說了。
聽過後,周藏眉頭皺得很深,看向白和善的目光滿是憂慮。
當事人卻無比鎮定,始終保持著如來佛般的微笑。
西奧諾:「幻覺……?」
他說過後,又自我否定:「不,你不像是會被幻覺所迷惑的人。」
方銹挑眉:「謝謝你們一個兩個的都這麼看得起我。」
庄夢:「你已經有想法了。」
方銹頷首,沒有否認:「那個類似鯨鳴的歌聲,我猜會影響人的SAN值,人的SAN值過低會出現什麼情況大家都知道。當然我的意思並不是我看到的都是幻覺,我只是想提醒一下諸位聽見鯨鳴的時候有精神防禦手段的都拿出來。」
「那個鯨鳴,恐怕不僅能夠影響SAN值,還是時空錯位的一種標誌。」
第一次出現時,是短暫的錯位「投影」,第二次就是他們玩家集體掉到了A2。
方銹:「我認為我們還會持續掉到不同的時空。」
庄夢他們沒有異議,只是都在思索,霍得弱弱舉手:「哥,為什麼啊?」
反正他的人設只是一個才下過幾次本,也不是很會的老玩家,可以放心問。
白和善替方銹解釋了:「阿彌陀佛。霍施主,這是因為這個本的名字里有『遠古』。」
小郭:「那你召集我們,是想要幹什麼?」
方銹:「告訴大家我們玩家現在是同一陣營,最好友愛遊戲,發現什麼異常及時互相通報信息。」
他掃視著這些新人玩家,語氣隨意:「你們也可以不以為意,也可以覺得是我們老玩家在壓迫你們,我還是那句話,我們老玩家保命的手段很多,你們要拿你們自己的命去賭去猜,那我也管不著。」
小郭推了一下自己的眼鏡:「我相信你。」
他稍頓,把自己最大的發現說出來了:「我的角色身份是這個船的船員,我有發現這艘郵輪的異常。」
來線索了?
方銹來了興趣,示意他說。
小郭回憶道:「這艘郵輪的地下兩層是不允許人進去的,我昨天探索的時候偷偷看了一眼,那一層就只有一間房,房門不知道為什麼沒關,我透過縫隙去看,看見了一具棺材,那個棺材很大很大,外面全是樹枝纏繞著。」
而且纏繞著的樹枝不是那種棕黑色,而是漆黑的,看了一眼就讓人覺得不舒服,心裡發慌得很。
小郭當時就匆匆瞥了一眼,然後就感覺自己遍體生寒,他的求生本能讓他毫不猶豫地退了回去,離開了那一層。
等到離開后,小郭才發現自己的裡衣不知何時被冷汗浸透,鏡子里的他還陷在恐慌的餘溫中,面色發白,驚懼不已。緩了很久才能好好說話。
那種恐怖,是無法形容的。
小郭現在回憶起來,還是不住打了個哆嗦:「而且我事後看了一眼我的面板,我的SAN值掉到了30。」
聽到黑色的樹枝和他這個描述,老玩家都沉默了。
邪神產物。
白和善雙手合十,夾著佛珠道了聲阿彌陀佛,語氣無比真摯:「方施主,你可真會選副本。」
方銹抱胸輕嗤:「你們自己要跟著我進來,撞上了那也不是我的鍋啊。」
西奧諾用外語嘀咕了一句:「誰能想到你算上新手本總共就三個本,三個本都能遇上邪神產物啊。」
方銹打了個響指,指向西奧諾,微微一笑:「那位外國朋友,我聽得懂。」
西奧諾輕咳了聲。
小郭皺眉:「邪神產物是什麼?」
「一種你們現在只要知道看見和黑色樹枝相關的東西就要離遠一點,最好跑出能看見的範圍,」方銹淡淡道:「等活著出了這個副本才有必要了解的東西。」
切身經歷過的小郭沒什麼問題了。
但其他新人玩家有沒有那就不知道了,反正方銹並不打算做「保姆」。
最開始進行自我介紹的那個女孩子琪琪輕聲問了句新人玩家最想知道的問題:「如果在這裡死了…是真的會死?」
白和善:「施主,我們是真人在參與這個遊戲。」
不是意識,不是一場全息遊戲。
新人玩家的臉色或多或少都有些難看。
方銹猜得到原因,畢竟從他進入遊戲的時間來看,是晚上,應該有不少人是準備睡覺了,一睜眼就到了這裡。
但他沒有要安慰人的意思,而是把神賜擱在了旁邊的矮柜上,率先道:「那麼我們就先各自行動了。」
方銹調出任務面板看了一眼,距離主線任務「貴族之間流傳的傳說」結束還有九個小時,方銹得去做了這個任務。
他直覺,這個任務一定是個很關鍵的節點。
老玩家都沒有什麼意見,大家各自起身,新玩家裡還是小郭又說了句:「幾位,不能安排一個人保護一下我們嗎?」
霍得一個激靈,知道自己的戲要來了。
方銹裝作和霍得根本就不熟的模樣:「我們都是隱藏角色,各有各的任務,沒人顧得上你們,自己照顧好自己吧。」
在說完這話后,方銹就不動聲色地遞了個眼神給霍得,然後徑直出門。
白和善道了聲阿彌陀佛,跟上了方銹。
周藏一言不發地離開,西奧諾看了看一臉頭疼地揉著自己額角的庄夢,和她也一前一後地出了門。
琪琪抿唇:「我們要跟他們走嗎?」
小郭冷靜道:「我建議不要,我們沒有什麼任務,最好就是等他們解出遊戲,跟著他們……我們什麼都沒有,跟上去就是送死。」
霍得輕咳了一聲,開始按照方銹教他的表演了:「諸位,聽我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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副本內的時間流速要比副本外快很多,等他們梳理好目前狀況后出來,原本寂靜漆黑的天已經開始破曉,藍灰色的天空與海洋相映襯,交界處還有一抹魚肚白。
那股壓抑的氣氛是被這樣的美景揮散了許多,可不代表他們的時間不緊迫。
西奧諾和庄夢都沒有跟著方銹,西奧諾是因為庄夢沒有跟著,所以他也沒急著繼續想法子拉攏方銹。
至於跟著了方銹的白和善和周藏,西奧諾並不怎麼在意。
倒不是他高能榜第九十六名看不起人,而是白和善和周藏都沒有加入公會,也公開表示過不會加入公會。
在某些地方是沒有威脅力的。
方銹沒有急著先去找貴族打聽,而是先去了羅歇爾子爵出事的那個甲板。
畢竟以他們的猜測來看,他們現在是在A2時空,他們得先確定這個時空的羅歇爾子爵是不是也死了。
才推開門,方銹就聞到了還未散去的濃鬱血腥味,與之不同的是,在A1時空聞到的淡淡的類似油脂的香味在這裡更濃。
方銹他們走過去看,發現A2時空里案發現場的血跡比A1時空的要大片,而且還有點四濺,看上去羅歇爾子爵是有一個屬於正常人該有的求生過程的。
而且船上的護衛隊見到他們三個的出現也很警惕,雖然規矩地行了個禮,但還是有盤問的意思:「先生,您來是有什麼事嗎?」
在場穿得像是個少爺——而且還是個浪蕩少爺的就只有方銹,所以這話自然是對方銹說的。
「睡不著。」
方銹揉了一下自己的額角,把自己的唇抿得蒼白,看上去十分虛弱又無助:「我一想到昨天前不久才和我們坐在一塊喝酒的人遭遇了這樣不幸的事……」
他捂住自己的心口,另一隻手掌根撐上了自己的額頭,深深嘆了口氣:「你們查到兇手了嗎?」
說到這時,方銹的語速適時變快,變得倉皇又像是在恐懼什麼:「該不會真的是……」
「先生。」護衛隊的人似乎也在畏懼著什麼,故而出言打斷他:「您不要多想,這就是有人在故弄玄虛罷了!我們查過了,羅歇爾子爵有幾個仇家,一定是他們乾的!不會是那些東西的,那些東西根本就不存在,好嗎?」
方銹的演技堪稱完美:「真的嗎?真的不是那些東西?」
護衛隊的人點頭:「當然先生。」
他碧色的眼眸直勾勾地盯著方銹,像是在確認什麼一樣:「再說先生,你和羅歇爾子爵並不一樣,不是嗎?」
……什麼不一樣?
方銹最初猜測這個傳說大概就是什麼海里有會殺人的海妖,然後會以特殊的方式殺死經過海域的人,也有可能專門是獵殺貴族,畢竟任務是「貴族之間」,但現在看來,要麼是要加個「有罪之人」,要麼就還有別的隱藏特殊條件了。
方銹適時地表露出了一點點心虛:「當然不一樣。」
方銹的眼力很好,他在一剎那捕捉到了護衛隊的人眼中飛速閃過的陰桀。
他稍頓,故意一副色厲內茬的模樣:「你在胡說什麼!你這就是污衊!你是哪個家族的?你知不知道我是誰?!」
護衛隊的人忙垂首致歉,白和善適時地上來拉住方銹,讓人能夠收戲。
等到方銹嚷嚷著被拉進了走廊里,門重新關上后,方銹就立馬變了副模樣。
他意味深長地看了看身後的門:「這個船比我想象的還要有意思。」
白和善猜到了他想做什麼,他雙手合十:「阿彌陀佛。可是方施主,我們的任務等不到今晚。」
「沒事,這個簡單。」
方銹說簡單,白和善還以為他是說套話簡單,結果沒想到在天徹底大亮時,方銹帶著他們蹲到了一個打著哈欠起床正要去餐廳吃早餐的落單貴族。
方銹直接上前捂嘴鎖喉,一眨眼間就把剛邁出門的人拖回了房間里,還順手關了下門,導致慢了一拍的白和善和周藏得重新開門進去。
而他們進去時,方銹已經用對方的領巾綁住了對方的嘴,不知道從哪摸出了一把昨晚切牛排用的餐刀,抵著對方的咽喉:「能不叫嗎?」
……速度好快。
周藏默默地站得離方銹遠了不少,無法猜到這個人在現實世界究竟是幹什麼的。
那個貴族已經被他這粗暴的行徑給嚇傻了,懵了會兒后,連忙點頭。
於是方銹鬆開了他的嘴:「我問,你答,不殺你。」
那看上去實在是弱不禁風的貴族少爺可憐兮兮地繼續點頭。
方銹直截了當:「羅歇爾子爵死了你知道吧?」
貴族少爺小聲道:「知、知道。」
他一臉不會是你們殺的吧。
方銹:「我聽有人說該不會是那個傳說靈驗了,是什麼傳說?」
貴族少爺瞪大了眼睛:「我的天,你、你竟然不知道?」
他惶恐不已:「現在可不能說,我們現在在海上……等下船后我再告訴你好嗎?」
「不好。」方銹無情道:「我現在就想知道,給你五秒,不說我換下一個,總會有人珍惜自己的命的。」
貴族少爺咬牙,在心裡罵了句瘋子。
霍得少爺怎麼會有這麼個瘋子表哥?!
一定是故意的!
該死的!他一定是故意的!
見他不說話,方銹直接倒數:「5,4……」
他根本就沒有停頓,在數到2的時候,貴族少爺就立馬道:「停!停!我說!」
他真的害怕方銹直接一刀就過來了,這要是換個人,貴族少爺都還沒那麼恐懼,可方銹的眼睛實在是太黑,視線漠然得好像拿刀子抵著的不是人,而是一顆不值錢的大白菜一樣。
方銹停止倒數,示意他繼續。
貴族少爺絕望地閉上眼睛:「傳說這片海域里棲息著海妖和一位掌管他們的神明,神明討厭骯髒的、充滿銅臭味的人類,認為我們貴族都是這樣的人,所以當船隻上有貴族經過時,那麼就一定會有貴族被神明派遣的海妖殺死,會以罪人的姿態死去。」
所以羅歇爾子爵才會跪著被魚叉叉著而死,而在現實世界的神話故事中,三叉戟也是海神的武器。
可是……
方銹掃了一眼自己的任務面板,猩紅的倒計時仍舊在繼續,沒有絲毫變化。
他把刀再往前送了送,其實切牛排的刀挺鈍的,可就是這麼鈍的刀,硬生生讓這個NPC感受到了來自方銹的壓迫感。
他毫不懷疑方銹能用這把刀殺死他。
方銹:「還有呢?」
這個貴族少爺都要哭暈了:「沒有了!我知道的就這些了,還能有什麼啊?!」
方銹盯著他的神色,最終認定是他沒有說謊。
所以他鬆了手,在對方鬆了口氣,以為終於結束了的時候,方銹跟拍電視劇一樣,一個手刀下去,直接把人劈暈,然後接住,不讓人倒地發出聲響。
方銹隨手把NPC丟在了床上,然後跟白和善他們離開:「他最起碼得兩天才能醒來。」
如果身體弱的話,可能就這麼暈一兩周都不是問題。
白和善道了聲阿彌陀佛:「方施主下手可真快。」
方銹懶得和他閑扯:「任務沒完成。」
白和善頷首:「應該是不夠完整。」
他也沒有問出還要不要接著綁NPC的問題,畢竟現下的局面已經很清楚了。
有一個NPC知道的不完整,就會有第二個。
他們總不可能一個個綁過去,直到綁到完全知道的那個。
再說……也許這個任務本身就不是這麼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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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在霍得那邊,經過方銹教的話術,再加上霍得自己錦上添花的發揮與表演,除了那個刺頭小混混外,其他玩家對霍得都有了幾分信任和依賴,臉色也好很多了。
其實最主要的還是,霍得在他們眼裡是個老玩家。
隨著天逐漸亮起,他們也得遵循各自人設身份去幹活做事,但也有幾個貴族身份的玩家可以留在霍得這。
在大家散去前,小郭湊上來很小聲地問了句:「你是不是其實也是新玩家?」
小郭的確是他們十個新人里智力最能看,膽子也算大了的。
霍得的身體微微緊繃,就聽他又輕聲說:「你放心,我不說,我知道我們新玩家現在需要一個定心丸,我就是確認一下,如果你是,我會安心點。」
小郭注意到霍得的表情有點驚恐,又難免納悶:「我在現實世界真的只是個編劇,一身職業病,你可以放心。」
霍得心說我不是怕你啊!我是被方哥嚇到了啊!!!
——在所有人聚集前,方銹教他話術時,就忽然跟他說了句也許他們這批新玩家會有人看出來他其實是新玩家,如果對方問的話……
「是。」霍得抓住了小郭的手,像是找到了家人般淚流滿面:「我開局就被兩個老玩家…就方銹和白和尚,被他倆綁架了,但好在他倆還算好,說要我做他倆小弟,沒怎麼我。」
印證了自己的想法后,小郭鬆了口氣:「你也是新玩家就好,我感覺那些老玩家都…殺過人。」
他抿唇,推了推自己的眼鏡:「他們已經習慣了這個遊戲世界,我認為,他們靠不住。他們會隨時捨棄沒用的我們。」
霍得內心瘋狂點頭,心說所以他現在在努力讓自己有用起來啊!
小郭又小聲道:「其實還有一件事我沒說。」
霍得心裡一驚,心說你個老六,這什麼情況還瞞著人啊!?
然後他面上八風不動:「什麼?」
小郭:「我從那一層出來后,腦海里總是時不時的有歌聲。」
想起方銹說的鯨鳴的霍得瞪大了眼睛,後退了兩步。
小郭被他這後退兩步的認真動作整無語了:「……我現在更加確認你是新玩家了。」
小郭:「不是方銹提過的鯨鳴,而是一種…不知道該怎麼形容的歌聲,反正也不像是人能唱出來的。」
霍得稍稍鬆了口氣:「唱的是什麼?」
小郭努力回憶了一下:「我也說不出來,其實我感覺我聽的時候明明很清楚的,現在回憶卻很模糊。」
他又儘力想了會兒:「好像是說下雨然後怎麼?說是歌,其實更像是童謠。」
霍得默了:「朋友,你這說了和沒說,有什麼太大的差別嗎?」
小郭推推眼鏡:「我覺得這是一個很重要的線索,我之後會再努力想想的。」
霍得拍拍他的肩:「那你加油。」
小郭離開后不久,管家就來敲門了。
因為今天的管家已經不是昨天的管家了,霍得還小緊張了一下。
管家進來后,就看見屋子裡多了幾位女士,他認識這幾位,都是子爵和男爵家的千金,他皺起眉:「少爺,您和公主殿下訂下了婚約,該收一收心。」
只能說還好霍得是個花心任性的小少爺人設,他努力拿捏著角色性格搪塞過去,管家輕嘆,但到底沒有在這個話題多做糾纏,而是道:「少爺,早餐是在房間里吃,還是去餐廳?」
他沒有避諱其他幾個玩家,而是直接道:「用過早餐后,我們就該去參加儀式了。」
……?
儀式?什麼儀式?
霍得完全是懵的。
救命!
方哥和大師什麼時候回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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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和周藏先別跟著我了吧。」
被要求分手的白和善道了聲阿彌陀佛:「方施主是要去看棺材?」
方銹沒有否認:「如果你們想去也行,我就不去了,但你們得保證SAN值不會掉沒。」
這要是平時,方銹不會囑咐這麼一句,可現在這遊戲被他弄成了玩家是一個陣營,方銹就不得不考慮自己是不是要維持陣營的一定人數這件事了。
白和善果斷道:「施主,小僧一心向佛,並不打算踏入地獄。」
方銹:「……」
於是他們三兵分兩路,方銹先去地下二層了。
往下走比往上走要冷,大約是因為上頭都有壁爐燒著火,確保嬌貴的貴族們不會生病,而往下多數是倉庫又或者船員的房間,生活就要糙許多了。
地下二層沒有人守著,但門也沒有開一條縫。
方銹試著開了一下門,發現門被上了鎖。
他正要直接上暴力,就有一個聲音幽幽從樓梯口響起:「這位先生,您是不是走錯了地方?」
方銹回頭,就見一個頭上掛著【NPC-船長】的人出現在了他身後不遠處。
船長是個肱二頭肌很發達、滿臉絡腮鬍的外國男人,他盯著方銹的眼睛裡帶著綠光,並沒有太多對貴族的尊敬。
方銹抬抬下巴,把跋扈的貴族形象演得淋漓盡致:「這裡面什麼東西?這麼寶貴?」
船長淡淡道:「一些廢料垃圾罷了,您這樣的身份進去,只會髒了您的鞋子。早餐已經開始發放了,如若您是迷路了,那我帶您前去餐廳。」
方銹:「不,你給我把這扇門打開看看,我就要看看裡面是什麼!」
船長靜默了兩秒后,居然點頭同意了。
方銹看著他掏出過大的鑰匙開鎖,微微皺眉。
隨著兩聲啪嗒聲,門被船長打開,沖鼻的惡臭鋪天蓋地地席捲過來,船長甚至還體貼地抬高了煤油燈讓方銹看:「先生,您看,我說了這裡都是垃圾,等到上岸後會進行集中處理的。」
方銹捏了下鼻子,確定這裡面真的沒有棺材,又演了一段戲,隨後才上樓。
怎麼回事?
是小郭在說謊?
還是……
方銹站在樓梯上看了一眼正在低頭鎖門的船長,雖然船長的表情沒有什麼太大的波動,但在一瞬間,方銹捕捉到了他的一點不解和困惑。
方銹揚眉。
他悠悠上樓,心說這可有意思了。
煩躁還能解釋,困惑是因為什麼?
離開了地下二層的方銹並沒有著急著去找白和善他們匯合,而是去了趟甲板,正好看見有水手在撒網撈魚——儲備食材。
方銹過去和他們搭話:「嘿,你們收穫如何?」
見到他一身貴族打扮,水手們忙垂首致意,有喊老爺的,也有喊先生的,還有喊閣下的,反正也沒個統一。
其中一個膽子比較大的水手回道:「才下網呢。」
方銹倚靠著欄杆,像是來了興緻一樣:「我從前都生活在城市裡頭,這還是第一次出海。這裡有鯨么?」
水手們對視一眼,眉眼間都是疑惑:「鯨?」
方銹也很詫異:「你們不知道?那你們這片海域最大的魚是什麼?」
他們又互相看一眼,不說話了。
方銹沒想到自己這麼隨便一打探,又捕捉到了關鍵的一些信息點。
這可是太有意思了。
這片海域的魚是有什麼問題嗎?
方銹偏頭垂眼看了看看似平靜的海面,忽然很想跳下去看看,但忍住了。
——都怪他把遊戲玩成了三方陣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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霍得吃過早餐后,就被NPC侍從強行打扮了一番,穿上了華貴的服飾,表面裝作淡定,內心忐忑不已地在簇擁下跟著管家走。
他瞥了白和善一眼,確認白和善和周藏就跟在自己身後不遠處,才勉強安心一點。
但這份安心沒有持續太久,因為到地下一層時,他被請進了一個巨大的房間,隨著厚重的門被關閉,白和善和周藏也消失在了他的視線範圍。
繼而代替出現的,是一口漆黑的、看著像是木製的棺材。
棺材就擺放在屋子中間,底下墊著不知道是什麼材質但看著有點光滑的墊子,棺材上刻著繁雜的花紋,但大概能夠分辨出應該是和海洋有關,因為有些有浪花的形狀。
棺材四周點著一圈白色的蠟燭,上頭亮著海藍色的火光,怎麼看怎麼詭異。
但這不是最窒息的。
最讓霍得緊繃起來的,是蠟燭外面跪了一圈貴族。
他們頭頂上都是什麼「公爵之子」「公爵之女」「伯爵之子」「伯爵之女」,反正最低伯爵起步,跪了足足十二個人。
——霍得一時間不知道該不該慶幸,這口棺材上頭沒有纏繞著樹枝。
他的侍從只進來了個管家,管家在他身後輕輕推了他一把,剛剛還不覺得,現在霍得就覺得管家的手不僅冰涼,還槁枯如柴,就像是一把利器抵著他,催促著他。
管家輕聲:「少爺,快點吧,就差你了。」
霍得在心裡深呼吸了口氣,走到唯一的空位,學著他們的樣子,跪在了蒲團上。
他的腿摺疊著,大腿貼著小腿肚,低垂著腦袋,雙手垂放在腿側,脊背也彎著。
霍得覺得這個姿勢實在是難受極了,他都不知道周圍的NPC是怎麼堅持下來的。
但要是他晚上時和方銹他們一起去了甲板上,就會發現,羅歇爾子爵就是以這樣的方式死去的。只是羅歇爾子爵比他多了把三叉戟而已。
霍得想象了很多小說和遊戲內的畫面,比如什麼禱告詞什麼放血,各種各樣的,但都沒有。
當他跪下時,房間內的溫度就開始驟減,霍得很想睜開眼悄悄看一看,可卻根本做不到。
他要是能,就一定會看見,在那具巨大的可以容納下三個人的棺材上,凝聚出了一道虛影。
那道虛影很模糊,看著像是人,但卻又不完全像人,它很龐大,龐大到隨隨便便動一下就能穿過跪在四周的貴族們的身體。
虛影似乎是掃視了一圈,最後視線落在了霍得身上。
霍得感覺自己冷得都快要凍成冰棍了,可更冷的還在後面。
像是有冰霜直接降落在了他的頭上,撫摸著他的臉,他不住地打了個哆嗦,就聽見一道溫柔的、有些空靈顯得遙遠的聲音在他腦海里響起:「你身上有他的氣息。」
下一秒,霍得只覺自己眉心一痛,大腦要被撕裂的劇痛讓他沒忍住嘶吼出聲。
在他吼叫時,守在外頭和侍衛們大眼瞪小眼的白和善和周藏毫不猶豫地就出手了。
周藏身邊冒出黑霧,纏上了侍衛們,白和善則是直接抬手一拍。
幾掌之下,伴隨著巨響,門鎖被他轟開,守在門口的管家拔出身側的佩劍,白和善剛要動手,身邊就掠過了一抹黑影,眨眼間,管家已經倒在了地上,而不知什麼時候到來了的方銹,已經抓住了霍得的手。
因為霍得的手指差一點就去把自己的眼珠子摳出來了。
方銹眼皮子都沒眨一下,直接把霍得的雙手先給卸了,然後丟給了看上去不太能近戰打架的周藏:「看好他,他被東西污染了,別讓他死了,我回頭還要用他。」
他命令式的語氣讓周藏一頓,到底還是沒說什麼。
而此時,屋內的十二名年輕的貴族全部站了起來,像是陷入了什麼狂熱一般,如同被冒犯了的信徒,一個個眼冒綠光,幽幽地盯著他們。
方銹都沒有召喚神賜,直接在對方動手前,先一腳踹翻了棺材。
那偌大的棺材看著都重,就算是從小就練硬功夫的白和善要挪動都得使全力,他卻直接一腳就將其踹得側翻了起來。
沒有被釘死的棺材蓋應聲砸落在地上,連帶著裡面的人也一塊滾落出來——
又或者說,連帶著裡面的怪物也一起滾落了出來。
那是一個類似美人魚,但確實和美人魚有點出入的怪物。
一條巨大的魚尾甚至有方銹高了,但魚尾上長著的,是兩個人。
一雌一雄,身上布滿了海藍色的鱗片,額頭是露出的腦花,兩腮也是長著魚鰭,都閉著眼睛,渾身凍滿了霜花。
彷彿剛從冷凍櫃里拿出來的海鮮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