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9章 第 129 章
夢境。
陸北辰大馬金刀地坐在椅子上,看向堂前立著的三個女子,其中兩個渾身顫抖、惶恐不安,連頭上的獸耳都不受控制地冒了出來,唯獨許疏樓鎮靜得很,低頭盯著地面上的一個黑點,不知在想些什麼。
「說吧,去哪兒了?」陸北辰的語氣並不太好。
「夫君,凌霄門最近正值多事之秋,冰肌、玉骨二妖,身為你的寵妾,不思體諒,卻反而要在這種時候叛逃,其心可誅,」許疏樓道,「還好我及時發現,緊隨其後,將她二人捉拿了回來。」
陸北辰驚怒交加地看向兩個妖族寵妾:「你們二人為何要逃?難道是因為我滅殺青樓妖族之事對我心懷怨懟?」
紅衣的那一個抬眼看向陸北辰,不顧白衣的阻攔,昂首道:「是又如何?」
「荒謬!」陸北辰大喝,「他們全都中了毒,我那也是權宜之計,你們只想著妖族,卻不考慮汝州全城百姓?」
「他們中了毒,你不先想想如何解毒?」紅衣狐妖語氣嘲諷,「敢問陸門主一句,如果他們是修士,你也會這樣二話不說地滅殺他們嗎?」
陸北辰眼神閃了閃,顯然是被問住了,但他身居高位日久,已經容不得旁人質疑,第一反應不是心虛而是惱羞成怒,冷聲問:「你在質疑我的決定?」
紅衣狐妖握著拳:「我不敢,所以我們兩個只敢逃,逃離你身邊!」
「陸門主,我們絕不敢對你不利,」白衣跪了下來,哀求道,「只求你,放我們自由吧。」
「那一樓的妖族與你們非親非故,你二人卻要為他們背棄我?」陸北辰只覺得不可思議。
「他們的確與我二人非親非故,但從這件事上,足以看出你對妖族的輕蔑,」紅衣眼裡含了一點淚花,卻倔強地不讓淚水掉出來,「我們在你眼裡,又與他們有什麼不同?」
「我待你們自然不同,我錦衣玉食地供著你們,還供出錯來了?」
紅衣妖族神色很冷:「你為了名利與人比斗的前夕,我和妹妹曾拼著百年的功力任你採補,自認沒有白吃你這口飯!」
「你跟我計較得倒是清楚!」陸北辰大怒,「來人,將她們二人押回房間,讓她們反省,著人看守,不許她們邁出房間一步!」
被侍童扭送著經過門口的時候,紅衣妖族對著許疏樓呸了一聲:「許疏樓,你助紂為虐,不會有好下場!」
許疏樓笑得粲然:「我的確不會有,這一點你倒是可以放心。」
語畢,她便不再看驚愕的二妖,只湊過去向陸北辰討賞。
陸北辰揉了揉眉心,顯見已是疲累得很:「在這個節骨眼上還給我找事,她們還不如你懂事。」
許疏樓站在他身後,輕重得宜地給他捏肩:「兩位妹妹還年輕,夫君慢慢調|教便是。」
「你這次做得不錯,」陸北辰看向她,「知道為我分憂,倒是長進了。」
許疏樓垂首:「只是我功力低微,追擊途中竟被她們二人打傷……」
陸北辰被她按得舒服,隨手拋給她一個瓷瓶:「裡面是能提升功力的丹藥,賞你了。」
「多謝夫君,」許疏樓小心翼翼地收下,「對了,我不敵她們二人,若非有位道友幫忙,怕是不能回來見夫君了,他現在就等在外面。」
陸北辰只能打起精神:「讓他進來吧。」
聞言便有侍童去喊人,片刻后,門邊便有一人轉出來,面上堆著笑,向陸北辰施禮道:「在下見過陸門主。」
陸北辰淡淡看向此人,見他形容猥瑣,心下便生了兩分不喜,只打算隨手賞些靈石打發了。
許疏樓卻小聲說:「我在路上才發現,這位道友竟是沈庄的師兄呢,夫君你說巧不巧?」
「哦?」想起沈庄,陸北辰又是一陣頭疼。
許疏樓又道:「他負責給青城派維修傀儡,青城那可是修界第一大派,能在那裡任職的人一定有幾分本事,我還想著他能不能為夫君所用呢。」
「你能想到這一點,不錯,但……」一個沈庄那臭脾氣就夠了,陸北辰搖了搖頭,他可不想再搞來一個。
見他搖頭,許疏樓也挺遺憾:「我就知道不行,我半路上才得知,原來沈庄早已叛出師門,和這位師兄關係很差,兩人必然沒法共事,我本來還想著問問夫君有沒有法子,既然你也這樣說,那便沒辦法了,真是可惜。」
陸北辰聞言,神色卻反而和緩了兩分,與那人交談起來:「你和沈庄是同一個師父教出來的?學的是同樣的本事嗎?」
「不大一樣,」那人覷著陸北辰的臉色,又連忙補充道,「但總歸異曲同工,我在傀儡方面的造詣絕不弱於他。」
陸北辰思索半晌,開口道:「我們凌霄門也正需要一位得用的傀儡師,不知先生意下如何?」
「在下自然願投明主,」此人其實也就是在青城派的傀儡壞了的時候去干點雜活,幫忙維修一下,賺得不多,自然想要其他機會,又聽說師弟沈庄在此極受重用,豈不眼饞?「只是……我那師弟沈庄和我關係不大好,他怕是難以容我,不知陸門主會不會因此為難……」
陸北辰眉頭一皺:「什麼時候我要看他的臉色了?我是門主還是他是門主?難道凡界的皇帝任用官員的時候,還要先問一問此人和其他官員是否有嫌隙?」
那人連連擺手:「不敢不敢,在下不是這個意思。」
陸北辰這才繼續道:「道友若不嫌棄,便暫且在我凌霄門住下來吧,待安頓好,我帶你去見見你那師弟,看看他鼓搗的那些東西你懂不懂。你若能做出合用的東西來,我這裡自有人力物力供你取用。」
「是是,多謝門主!」那人頓時滿臉喜色。
「退下吧。」
許疏樓看著他的背影,有些不解:「夫君剛剛不是說……」
「你自然不懂,我還要用沈庄,但他那脾氣總是個麻煩,」陸北辰嘆氣,「正好殺殺他的傲氣,讓他知道我不是非他不可。」
許疏樓便露出一個恍然大悟的表情:「夫君英明。」
「行了,你下去吧。」
許疏樓離開正院時,那人還在院外等她,見她過來,與她交換了一個眼神。
見無人注意,他才湊過來輕聲道:「多謝夫人。」
「不必謝我,把你承諾的東西送到就好。」
「一定,」那人遲疑了片刻,終於還是忍不住問道,「敢問夫人到底是如何會找上我的?還把那捉拿門主愛妾的功勞給了我?」
許疏樓看他一眼,那人竟然在這個眼神下瑟縮了下,她卻只是笑了笑:「偶然聽沈庄提起過你,知道你們關係不太好。機會已經給你了,能不能如沈庄那般得到重用,就要看你自己了。」
那人不敢再追問,諾諾應了聲「是」。
———
夢境外的許疏樓,只能看著夢裡的自己一點點部署、周旋,殫精竭慮。
她看著沈庄與陸北辰逐漸離心,陸北辰眼中的「敲打」,看在沈庄眼裡,卻只覺得他更重視一個庸人,越來越寒心。尤其傀儡術是能放在明面上的,當然除了真人傀儡那一種,在不知情者眼中,比起每天關起門來研究卻不知到底在鼓搗些什麼的沈庄,至少師兄的成果是看得見的。凌霄門內捧高踩低的風氣,也讓二人的待遇漸漸不同。
沈庄和陸北辰開始不斷爭吵,在師兄的挑撥下,終至無可轉圜的地步。
她並不能夢到完整的全部情節,隨著時間跳躍式地不斷向前推移,夢中形勢急轉直下。
一間裝點得極為精緻的閨房內,曾經昂貴的擺件已然變成了一文不值的碎片,白柔霜俯在地上,那張清麗絕俗的面孔已經因為痛苦而扭曲變形,嘴角不停地嘔出鮮血,正費力地伸手去抓地上散落的解藥。
在她即將摸到那顆丹藥時,許疏樓踩上她的手指,一根一根地用力碾斷,耳邊聽著她的哀嚎聲,直將那五指踩得血肉模糊,才肯停下。
她的腳邊,還有倒了一地的侍女道童,都已然斷了氣。
白柔霜惡狠狠地看向她:「你趁夫君不在,做出這等事來,待他回來后你豈有活路?」
許疏樓的眼神很奇異,聲音很輕很柔:「他短時間內回不來了,沈庄手下的獸人們不小心跑出去,滅了蕭國的一座城,裡面的百姓都被吃光了,夫君他正焦頭爛額,生怕別人查到他身上呢。」
白柔霜心下憤恨:「師兄他們也絕不會放過你的!」
「放心吧,你死了,我也不會讓他們獨活,」許疏樓向無塵島的方向遠望,「單郁、季慈他們,說不定還能比你更快一步呢。」
白柔霜顫著聲音問:「你到底做了什麼?」
許疏樓蹲下身,持刀對準她的下腹,一寸一寸地捅了進去。
白柔霜嚇得肝膽俱裂:「師姐,師姐!求你,我是你最小的師妹啊,求你疼疼我吧。」
許疏樓拍了拍她的臉:「從我們第一次見面起,你就對我抱著敵意,如今卻要我放過你嗎?你有哪一點值得我手下留情呢?」
「我對你有敵意不假,」白柔霜咬牙,「可你呢?你對我又何嘗盡過一絲一毫師姐的責任?」
「你說得對,但凡我們當中有一個清醒一些,事情必不至今日的結局,也許我們不是沒有機會做一對正常的師姐妹,」許疏樓笑了笑,「可惜,世事從來沒有如果,我們已經走到了今日這一步,你不得不死。」
她持刀活生生地剜出了白柔霜的金丹,將那血淋淋的東西捧在手裡打量了片刻:「這東西我就先收下了。」
白柔霜嚇昏過去,又被生生痛醒,已經沒有了說話的力氣,只是倒在地上哀婉地看著她。
「當初你就是用這副表情,騙得那些蠢貨幫你搶走了我不少東西,」許疏樓抬起刀,「不過畢竟罪魁禍首不是你,我還是給你個痛快好了。」
她手起刀落,結束了白柔霜的性命。
拔刀時,溫熱的鮮血從白柔霜的胸口濺出來,濺了許疏樓滿臉,她眨了眨眼,面無表情,並未因師妹的死亡有絲毫動容。臉上沒有恨意,也沒有報了仇的喜悅。
白柔霜雙目圓睜,顯然並不瞑目,可惜許疏樓並沒有那份好心去幫她闔上雙眼。
她站起身來,白柔霜的屍首被她拋在身後,躺在一地侍女和道童之間,只是一個無關緊要的物件,她沒有再回頭看過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