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百八十.形問影何從
正常來說,一個妖魔的誕生時間是算不準的。
真要說來,每一個的日期都不一樣。
這跟他生前所具有的「特質」或者是性格,似乎具有著某種奇特的聯繫。
因為誕生妖魔的前提,是要在泯滅的靈魂中,凝聚出一顆妖魔冥頑。
所謂的「冥頑不靈,」也就是說冥頑的凝聚,與這個人的靈魂泯滅速度有關。
而凝聚的過程是不可逆的。
靈魂徹底消失,冥頑也就誕生完成。
接著,再由冥頑在瞬間孕育出妖魔來,這就是整個妖魔誕生的過程了。
不過李瀟在經歷了白鹿以及黑鹿的事件之後,他身上那件本命異寶似乎發生了一些蛻變,能夠令魔女更加清晰的感應到這些新誕生大妖魔的具體情況。
雖然還是很模糊,但已經有了一點點「預知未來」的意思。
「大王,接下來我們是……」
還是老六忍不住先開口,打破了院子中的平靜。
「等!」
魔女只回了一個字。
此時她站在屋外的台階上,比院子的平地高出了一些。
「咦?」當她視線掃過,無意中看到了幾張小妖魔的面孔,同時也看到對方臉上「躍躍欲試」的神情,聯想到記憶里的名字,魔女忽然想起了什麼。
「我倒是忘了這一茬,」少女想了想,自己動手,走進屋內,搬出了一根凳子來。
她搬凳子自然要來到桌邊,也看到了異常恐怖,被啃成骨架的王三。見到對方的屍骸,殘破不堪的骨骼上還殘留著大量的咬痕,魔女心中不由湧起一股悲傷。
「為什麼非要吃r呢……」
深吸一口氣又吐出。抬著凳子少女走到了屋外。
越過門檻后,魔女就把凳子給放下。
自己一屁股坐在了上面,二郎腿一翹,語氣鏗鏘的說道:「妖魔人家,做事情絕不拖泥帶水,拉稀擺帶。今日大家齊聚一堂,也是機會難得,心裡有什麼想法,通通都可以說出來。」
話音一落,少女看向左右。
只是周圍一片寂靜,誰也不願意當出頭鳥。
「不吭聲,那就是有事了?」
魔女抬頭看了一眼天色,估摸著時間,又等了一會兒,接著低頭,嘴裡說道。
「都不說是嗎?都不說我說,『蠱寄居』的事情我已經找到辦法能夠解決了,不過我要出去一趟遠門,短則一兩日,多則四五天才能回來,但是大家不用失望,我這個方法,別人之手同樣可為,正好木子城裡這麼多的盈魔全可以派上大用場。」
魔女沒有避諱,說出了自己的安排,在她的想法中,也是給眾妖魔打上一針強心劑:「我暫時離開之後,她們就沒有那麼多的顧慮了,大家群策群力,把這些盈魔組織起來,讓她們對城中的妖魔使用一個我傳授的辦法。以這個方法為餌,拋磚引玉,關係到自身和手下的安危,想必她們也不會拒絕。」
「只要不是那種已經徹底跟蠱蟲融合為一體的情況,我研究出了這個法子都能夠拔除!」
「正好,也趁著年末了,把大家都聚起來,這麼多的蠱蟲被拔除,肯定會引起城內乃至於城外山寨里蠱師的重視,搞不好過完年還有一場惡仗要打。」
李瀟心知肚明。
往日里這群蠱師知道城內妖魔,對於蠱寄居的狀態毫無辦法,因此才能穩坐釣魚台,實行這種溫水煮青蛙的策略。
可是倘若誰要是動了他們的蛋糕,
第一個跳腳的,必然也是這群傢伙無疑。
實際上,李瀟不讓醫生晴滿這麼快轉化成大妖魔,也有著保護她的意思在裡面,否則她一但誕生,必然免不了遭到蠱師瘋狂的針對已及暗殺。
聽到自家大王早已有了定計,在場的妖魔臉上,都露出了放鬆的笑容,氣氛一時間也不再那麼壓抑。
似乎是借著這個氛圍,之前那幾張少女注意到的臉孔,也抓住這個機會,彼此看了一眼,輕輕的點了點頭,像是相互打了氣,接著一齊越眾而出。
「妖魔紅娟,見過魔女大人,」幾名妖魔呼呼啦啦的跪在台階下面,說話的,是為首一個身穿紅色錦衣的美少婦。
餘下的幾個妖魔,男女老少都有,但無一例外,神色都有點緊張。
且穿著打扮也有不同,有些穿的像個富商,有些倒是如一個平民,而眼前的美少婦,脖子上圍著一圈雪裡紅的貂絨,脖頸處出白皙的鵝頸,可以看到內里在胸前襯著粉紅的底衣,用金絲綉著一種走獸。
從只鱗片角上看,如果魔女沒有看錯,應當是「靈貓撲兔」的圖案。
李瀟自然也想過「統一制服,」不說別的,服裝本身也有著凝聚人心的作用。只是無奈自己囊中羞澀,因此一拖再拖,到最後只好作罷。
不過不管是什麼樣的穿著打扮,這些人臉上,都沒有紅娟來得鎮定,兩相對比,紅娟的氣質自然就被襯託了出來。
且其餘妖魔皆是跪在落後一步的位置,顯然以這名叫紅娟的女妖魔馬首是瞻。
場上的幾名大妖魔們皺了皺眉,不過沒說什麼。
魔女一旦說話,就沒人能把她當做十八歲的年輕人族看待。
這是魔女多年下來積攢出來的威嚴。
正常來說,異世界強者支配弱者,地位高的人使喚地位低的人,這是天經地義的事情,弱者反抗強者也沒人會說什麼。
當然,失敗了要被扣上叛逆的名頭,這又另說。
不過二者之間正面對抗還是少見的,畢竟力量不對等嘛。
如李瀟的三妹「廣場舞阿姨,」哪怕心裡再有不滿,也只敢搞些小動作。明面上依然對李瀟樂樂呵呵,嬉皮笑臉。
但話又說回來
常言道:「無錢之人腳桿硬,有錢之人骨頭酥,」李瀟手底下的妖魔,在他的教育下,已經達到了初步的思想解放,沒有什麼太大的奴性包袱,也不畏強權。
而且這其實又從另一個側面證明了李瀟對治下的寬容。如果李瀟是一個暴君的話,他的手下沒一個敢於當面開口的。
「不要叫我大王,要叫我……咦?!」魔女此時反應過來,這個叫「紅娟」的女妖,居然不按套路出牌。
「咳,」咳嗽一聲掩飾尷尬,雙臂交疊放在二郎腿的膝蓋上,魔女向前壓低身子,接著問道:「白天的事情,你丈夫已經和你說過了吧。」
「我只問一句,這件事情,你知不知情?」
「回稟魔女大人,紅娟不敢隱瞞,紅娟就是牽頭者,」這位妖魔不笨,或者說能夠成為妖魔的就沒有一個是笨蛋,她知道一旦讓魔女接觸到了絲毫的線索,憑藉著二將軍的本領。
藏得再深的隱秘都瞞不過對方。
以大妖魔程宮的能力,她的所作所為,必然早已經放在了對方的桌案上。甚至有可能比她自己知道的還要詳細。
可想而知,魔女這麼問,也是給自己一個台階下。
「好,那你認罪嗎?」
「魔女大人,紅娟沒罪,何來認罪一說。」停頓一下,少婦接著又道:「大人,像小陶兵這種卑賤的生命體,它不過是像人形,用兩條腿走路而已,但是不能光憑這點,就斷定它們擁有智慧。更不可以拿來和人比較,這是拉低人族的身份呀。它們那種低級的智慧,甚至連智慧種族都算不上,野外小陶兵就是其他猛獸的食物,野獸可以吃它們,為什麼我們就不可以吃呢!」
「謝謝你這麼為人族考慮,」少女聲音哭笑不得道:「但是你是否想過,一個生物只要會害怕,會恐懼會思考,哪怕是很低級的思考,那麼我們都最好不要吃它們。」
「吃r和吃r形生物是人體所需嗎?」
「不是,只是心中的癮!」
「既然是癮,為什麼不能戒掉?」
魔女同時心道:「再者說來,這也不是癮那麼簡單。」妖魔的樣子,幾乎就是他們生前死亡前一刻的樣子!
眾妖魔如今的模樣,只不過是因為保養的關係氣色會好上一些,但是年齡是不會變的,成為妖魔后,他們的年齡就像是被定格住了一般。
因此,才會出現看起來明明很蒼老的妖魔,反倒對一個青年妖魔畢恭畢敬的場景,或是一個奶娃娃騎在一個大胖子的頭頂上,當頭撒尿,胖子卻毫無怨言,因為他們的容貌都被定格在了生前的最後一刻,與死後的年齡並無關聯。
能成為妖魔,就沒有幾個是壽終正寢而死的。在少女看來,似乎都有著自己的遺憾。
而這種遺憾,大部分也是因為他們的「非正常死亡。」
因此大部分的妖魔都仇恨人族。「恨不得吃你的肉,喝你的血,把你的骨頭嚼成碎渣給吞下去,」那種被害死的恨意,如同一株在心裡一瘋狂且肆意的野草,在一些妖魔的內心中瘋長。
想要控制住不被這種念頭逼瘋,唯一的辦法就是戒斷!
哦,對了,要提一下的是,這也是妖魔的一個「劫難」。
別以為成了妖魔是給了第二次人生,還告別凡人的身份超凡入聖。實際上和生前不一樣,成為妖魔后,他們每年都要度過一個來自於自身的災難。
所以天災人禍加上人族的堵截圍追,妖魔的日子並不好過。
再加上妖魔的性格,本就率真直爽,如此一來,吃r又有了一層泄憤的意思在裡面。
「以為找到替代,就可以壓制心中那種瘋狂的念頭嗎?」魔女搖搖頭,和這異界的人想法不一樣,在她看來,妖魔也是人。
「紅娟,你有看過那些傢伙發瘋時的樣子嗎?焦慮不安、恐懼、狂暴或沉鬱、神志恍惚、不自主運動,哦,比如磨牙、還有肌肉抽搐、震顫、痙攣、精神分裂、月經前緊張,呃。」
周圍所有妖魔的目光齊刷刷的望來。
魔女摸了摸鼻子:「咳,……這個呢,女妖魔才會有,不過嚴重的像某些男妖魔,也有可能會有的。」
「吃小陶兵,是不能真正緩解這些癥狀的啊!」
「這個……」紅娟凝神思索,她滿腹的腹稿,此時卻找不到反駁的理由。
少婦身形瘦小,胸前的本錢卻很雄厚。此刻漂亮的五官擰在一起,她的嘴唇很潤澤豐滿,如同一顆紅櫻桃,讓人恨不得一口咬上去。
思索起來的樣子,那就更美了,穿著一身紅衣,如同深冬里,一叢含苞欲放的蝴蝶蘭。
魔女沒有官架子,她並不相信什麼所謂的官威。人心就像彈簧,你此時壓著他,總有一天他會彈起來。
可偏偏老虎也有打盹的時候,怎麼搞?
李瀟老家話說的好:「頭天當神,二天當人,三天當鬼,四天就(扌芻zou)你下水。」
不管是少年還是魔女,做事的時候,總要留三分情面。
李瀟下意識的看向自己的五妹,那個壯如一堵牆的「環衛工阿姨,」此時她正在把沒有握掃帚,空著的另一隻手握成拳頭,大拇指則伸出比出一個點贊的手勢,放在嘴裡咬著,表情不知道是苦惱還是什麼。
紅娟正是五妹的手下。
「有些事情,我是不會鬆口的,」魔女此刻搖搖頭,背後房間內的慘狀還歷歷在目:「在我老家有一句笑話『,小時候吃筍,長大了就敢吃人,所以這隻竹鼠留不得。』」
「勿以惡小而為之,不以善小而不為啊!」
紅娟表面上輕輕點頭,一副受教的樣子。暗自納悶,心道:「道理我們都懂,可你老人家,老家不是木子城嗎?」
魔女此時沒有和紅娟她們說自己定下的規則,那規矩是死的,妖魔卻是活的。他們永遠會做規則以外的事情。
少女也沒有怪她們明知故犯,魔女接著又道:「你說的很有道理,但是吃人形生物這個口子絕不能開,天底下的肉食那麼多,我還專門培養出來那麼多種。人形的生物……這是底線,絕對不行!」
說著魔女站起來,胸前一陣抖動。
「你們覺得妖魔是什麼?是吃人的惡鬼,還是殺人不眨眼的魔頭?」
在凳子前左右走動,魔女道:「記得之前,我說妖魔是人的精靈,你們一個個都感覺驚惶好笑……」
「可如果我說妖魔更近道呢?!!!」
此言一出,一片嘩然,在場的妖魔議論紛紛。就連那個被控制在地的懼魔,和他的小弟「六兒」也瞪大了眼睛。
魔女左右兩邊,五隻大妖魔也面面相覷,顯然這句話李瀟從沒和他們提過。
「哼,」盈魔程宮低聲輕笑,吸了一口夾在右手食指和中指之間的煙嘴,暗道一句:「不愧是他。」
「道」是什麼?
這是一個很值得思索的問題,對妖魔們來說,道就是指的自己修行的道路而已。
不過這句話並不全是這麼「解」的。
之前魔女把他們的眼界提高到了一個新的層次,教化他們「道」是這片天地,是萬物自然。
作為魔女手底下的妖魔,一聽到自己比人族還要和「道」相近,他們自然感到震驚。
異世界雖然沒有「人乃萬物之靈」的說法,但剝奪了眾生智慧之氣的人族,確實隱隱有這樣一個意思在裡面。
「我們不是詛咒之物嗎?」
「是啊,生前的災難在死後也沒有放過我們,連死都不得解脫……」
「如果我們死了,冥頑一碎,什麼也不剩下,也沒有轉世投胎的說法,是真真正正的消失在這天地之間……」
對於自己的前路,這些妖魔早已心中有數,談不上一片黯淡,但也沒有多少振作之情。
妖魔可從來沒有復活一說。
少女默默的站著,其中一邊肩膀略微傾斜,像是在側耳傾聽,等著他們說完。
議論聲逐漸變小。
李瀟這句話不是無地放矢,最直接的證據就是「妖魔感應,」是一種類似於女性第六感一樣的東西,能夠對未發生或者已發生的某些事情、物體,或是預兆產生反應。
只要心中所想,就一定能夠感知到一點東西。
在少女看來,有一種「與道相生,萬物皆在眼中」的意味。
看著眼前的這些妖魔,魔女,或者說李瀟的選擇,是教化他們。
「或許曾經有人也這樣做過,他們失敗了,但是我不會……」
「運氣就是……好運剛好碰上了努力。」
魔女說著,朝著台階下面走去。
「我知道你,紅娟,你曾經是商賈之家紅家的二小姐,與情郎私奔,中途卻遭遇盜匪,錢財洗劫一空不說,你被間屋,雙雙被害后,又只有你一人化作妖魔。」
紅娟略微低著頭,表情沒有絲毫的變化,妖魔雖然擁有生前的所有記憶,但卻是完全變了一個「人」,或者說是重新生成了一個,基於之前記憶的新人格。
對於前身的遭遇,她報以同情,但已經無法將自己代入到其中。甚至還有一點不屑,好好的小姐不當,卻跟著一個落魄的書生私奔,哪怕那個書生……確實挺俊的。
「好姑娘,我知道你在貧民窟那裡建了一個照顧流浪兒童的小房子,那麼多張小嘴張著,每天的開銷都很大,但販賣人形異獸作為食物這種事情絕不可以再做。」
「最近生意確實很不好找,我也在想辦法。」
「振作一點,不要示弱,你看你的樣子,像白燕一樣,遲早一定會苦盡甘來的。」
說話的同時,魔女沒有絲毫架子的半跪下身,輕輕的為對方整理因為下跪牽扯到了的,有些凌亂的衣領。
接著又把對方扶起來。
「都起來吧。」魔女這句話,既是對眼前這些妖魔說的,也是對跪在地上的懼魔和他小弟說的。
「我這裡不興跪拜!」
等眾妖魔都站了起來。
魔女歪歪頭,嘴角噙著笑意開口。
「你們喜歡我唱的歌嗎?」
這次不需要眼神交流,所有聽到問話的妖魔,幾乎都下意識的點了點頭。
「木子城中,數百萬人口,親樓山頭林立,花魁不說萬把,也有數千,但是金姬姑娘,獨佔一枝鰲頭……我的粉絲有兩種。」說到前面的時候,少女的臉色神采飛揚,彷彿站在了聚光燈下,那是她的主場。
但是說到後半部分,她的臉卻一下子轉為了嚴肅。短短七個字,卻是說得極為認真。
「一種是總喜歡拿我和其他花魁去比較,越比較越氣,總覺得我的名氣不如其他花魁,名聲不如其他花魁,替我打抱不平,為我感到不公。」
「一種是縱使我沒有其他花魁火,依然喜愛我支持我,因為他們喜歡的,是我給他們帶來的歌聲、帶來的心情,而並非我的名氣。」
「你覺得你們會支持哪一種?」
不待在場的妖魔回應,魔女大人若有所指道:「不管是哪一種,他們都是我愛的粉絲們啊!」
嘀嗒、嘀嗒……
如同山洞深處,石鐘乳上滴下水珠的聲音傳來。
原本處在一片渾渾噩噩當中的王三,此時陡然驚醒。
「額……」
視線左右掃過,發現自己目前所處的地方十分眼熟,仔細一想,應該是自己藏東西的地窖!
「我怎麼會出現在這裡?」
沒了滴水聲,有的只是安寧與寂靜,地窖如同一個大大的墓穴,陰暗而乾燥。
「只是錯覺?」王三下意識的想要用手撓頭,卻發現自己沒有這個功能。
「怎麼回事?我的手呢!手?還有腿,啊!」
伴隨著王三慘叫,一個巨大的「寶箱」從黃泥地上躍了起來。
這是真正的寶箱,一個木箱的樣子,邊上用工整的銅條加固,看上去堅固異常,給人一種一旦鎖上鎖扣,就非常保險的感覺。
「我變成了什麼東西?怎麼回事,」隨著王三的怪叫,寶箱打開,箱子內一片黑暗,不但沒有金銀珠寶,反倒吐出一根長長的猩紅色舌頭。
還有兩個如同燈泡一樣的光點,似乎就是他的「眼睛。」
這個地窖,原本是用來貯藏過冬用的食物的,王三盤下這個院子后,就把之前的東西全都清理了出去,將自己的財寶放了一些在這裡。
所謂狡兔三窟,眼前這裡自然不是全部,但也在角落裡堆了滿滿一木架。
原來用來碼放腌菜的架子,唯一的特點就是結實耐用,它做夢也沒有想到,有一天能夠放這些價值連城的財寶。
箱子縫隙里的兩顆光點縮小又放大,王三控制著他的新身體,朝著架子蹦跳而去。
看起來體積龐大的箱子,卻像是一個輕飄飄的氣球一樣,落地無聲。
王三速度不慢,很快,架子出現在眼前。
這架子足有六層,旁邊放著一個小梯子,寶箱高度只到架子三層但是這難不倒王三。
本能的,他伸出了自己的舌頭。
嘶溜~!
第一層木架上的金銀珠寶通通被他掃進了自己的嘴裡。
光點變成兩道圓弧,顯示出王三的心情很滿意。
「不對,趕緊做正事!」眼睛再次閃爍了一下,王三定了定神,這次探出舌頭,伸向架子的第三層。
只是舌頭到達第二層的時候。
這根比懼魔的舌頭也不逞多讓的長舌一轉,再次把二樓的珠寶掃蕩一空。
他的舌頭尖端有著分叉,如同蛇信,但兩個分叉極為靈活有力,宛如「觸鬚」或者說是王三的「手。」
「我怎麼就管不住自己的手呢,」王三懊惱的說道,但是就在剛才他的舌頭靠近二層的珠寶時,他的心中卻升起了一股強烈的貪婪慾望,幾乎讓他的舌頭下意識的向珠寶捲去,而不再聽從他主觀的命令。
「不對!我有一種感覺,如果我放任舌頭這樣下去,我一定會被它害死的!」
王三這時候,生出了他有生以來的第一個妖魔感應。
收回舌頭,強忍住舒爽到眼睛眯起的衝動。這次王三把視線放在架子三層的某處,目不斜視,接著,舌頭如一道水流一樣直衝而上,捲起第三層的某樣物體后,又將舌頭收回了面前。
再看他舌頭上卷著的物品,卻是一面鑲著很多寶石,用黃金以及白銀熔鑄出一鳳一凰,纏繞在邊緣的漂亮鏡子!
用舌頭拴著鏡子的支架,王三對著自己一陣觀瞧。
昏暗的地下,王三的眼睛就成了唯一的光源。但這一點也不能影響他的視線。
「這是……一口箱子?」哪怕鏡子很小,是那種婦女手持式的鏡子,可是窺一豹而知全身,王三已經意識到自己如今變成了什麼。
「我成了一個箱子?這是怎麼回事?我不是記得我明明死掉了啊?」
梆梆!
「就是這個位置,直接給我挖開!」
頭頂上方隔著一層土,隱約響起了說話聲。
王三剛剛適應自己的新身體,還沒想明白自身的處境,聽到頭頂上方便傳來了一聲招呼,便要將鏡子伸到身前,借著鏡面查看是什麼情況。
只是接下來,不等他反應過來發生了什麼,上方就有大量的土石墜落。
王三趕緊將舌頭吞回去,向著一旁迅速的避開。
他剛做完這個動作,一束火光便從頭頂的破口照了下來。
光柱里還有大量的灰塵瀰漫,但這已經不能影響視線。
不過火光很快又被擋住,地窖的地面顯出了幾個人頭的影子輪廓來。
「就是他了,喂!」外面,魔女左手湊到嘴邊,做了一個喇叭狀,朝下方的王三招了招手:「聽得到嗎?兄弟。」
「發生什麼事了?發生什麼事了?」王三一臉的懵逼,實在很難想象,兩顆光點能夠形成這麼複雜的表情。
不過蒙圈歸蒙圈,並不耽誤他把架子最高處的那一層珠寶也收進「嘴」里。
至於頭頂上說話的人,他並沒有看到,畢竟你不能指望一個長方形的箱子「抬頭」吧。
王三早已經試過了,它的箱蓋也不能完全打開,頂多開到六十度就已經費勁了,這是他之前貪心,想要一口氣捲走兩層木架子上的珠寶時試驗出來的。
值得一提的是,他的舌頭對於珠寶之類的物體具有著強烈的吸附性,就是說一旦有財寶碰到他的舌頭,都會被粘住。
不過「,財寶」的定義到底是什麼,王三如今還沒有機會試出來。
嗖——!
什麼東西破空的聲音傳來,王三有意要躲,但他如今雖然成為了大妖魔,可是自身的實力也只是剛剛步入到修身境。
正是因為知道這一點,破空而來的物體才無所顧忌,也沒有掩藏自己的行蹤。
那是一條漆黑的「蟒蛇,」待探入地窖后,直接將王三的整個身軀攔腰捲起。
幾乎都沒有反應過來,身形一閃,他已經來到了地面上。
接著,他就對上了一雙雙好奇的目光。
「怎麼這麼多人?」不大的屋子裡,只要能夠站立的地方,全部被妖魔們給塞滿了。
「還有非人型的妖魔?」正看得出神,一雙滿是褶皺的蒼老大臉突兀的湊了上來,嚇得王三趕緊把他的箱子給蓋上。
「吳老六,別鬧,」魔女拍了拍對方的肩膀,示意他讓開。
「好的大王。」
「不要叫我大王,要叫我魔女大人!」強忍住給老六一個暴栗的衝動。
深呼一口氣,魔女對王三說道:「很想和你好好認識認識,不過我時間有些趕,因此只好留待下次了。」
素手敲了敲對方的箱蓋:「長話短說,我呢,叫做氣魔女……」
又把之前和懼魔說的那套說辭搬了過來。
少女說完,圍著寶箱轉了一圈,王三打開一條縫隙,兩顆燈泡似的眼睛縮小又放大,看上去還有些呆萌。
「記得自己之前的經歷嗎?」
「記得,」王三看著室內熟悉的場景,以及一幫妖魔身後,不見可知的那副骨架。
「很好,你如今已經死了,變成了一隻妖魔,還是妖魔中數量更少的大妖魔,以你的身份,對修行的境界應該不陌生吧,大妖魔的潛力,可以修行到無涯境。」
「真的嗎?」王三眼前一亮。
是真的一「亮」,像兩個大瓦的燈泡似的。
「你本來就是有成為妖魔的潛力,死後註定成為『盈魔,』而且你也是受到這股潛力,或者說是我的影響,才會在木子城裡停留。」
王三眨了眨眼睛,不吐出舌頭的話,他看上去一點威脅性都沒有。
如果是活人時,王三不能理解李瀟話里的意思。不過他此時已經成了大妖魔級別的「盈魔」,自然能夠感受到面前少女身上,傳遞的那種致命的吸引力。
靠近李瀟,就如同站在一個溫暖灼熱的火爐的邊上。
不!
準確的說,應該是站在一座活火山的山口邊沿。
上前一步,便要萬劫不復!
下意識的退後幾個身位,他想了一想,仔細回憶起來,自己之前活著時的經歷,確實有太多的不妥之處。
王三自己確實是渡船而來,但是本打算只把木子城當做中轉站的,可來到這裡之後,卻不知道為什麼沒來由的喜歡上了這裡。
而且守著這麼多的財寶,夠普通家庭過上好幾輩子了,偏偏自己卻沒有選擇修身養性,「頤養天年。」
反倒去當個小扒手到處招搖亂晃。
以他的性格來說,這一點本身就很奇怪。
「聯繫起來了?」
「嗯。」
「現在你已經是妖魔的一員,生前的身份再也與你無關,雖然還是可以使用,不過你如今的樣子,確實不方便在人類世界行走,你下一步有什麼樣的打算?」
這傢伙倒是可以冒充馭獸,不過魔女暫時還沒見過類似寶箱的異獸,王三要是頂著這個樣子出去,絕對隨時都會被人瞧個稀奇。
似乎也是想到了這一點,王三懇求魔女道:「我暫時無處可去,還請大王收留。」
「當然沒問題,妖魔之間就應該互幫互助,只要不吃人,你就是我們的好朋友。」
「還有,不要叫我大王,要叫我魔女大人!」
王三沒有說話,眼睛眨了眨,算是同意了。
「很好,接下來就和兄弟姐妹們認識一下吧,相信你會度過一個很愉快的夜晚的,」魔女說完,又朝周圍的妖魔們點點頭,尤其是與幾個大妖魔眼神交流了一下。
彷彿是在說:「拜託了。」
接下來就是妖魔的狂歡了。
雖然沒有聲氣修,但是有聲音類的妖魔。
他們復刻了李瀟在大春樓里組織的幾場配樂,全是適合蹦迪的,節奏感賊強的樂曲。
「燈光,燈光在哪裡!」一聲招呼后,「人群中」立即有幾隻妖魔,t下了自己的衣服,露出了j壯身體上大量的孔洞,此時這些空洞散發出一束束色彩不一的光芒,就連他的眼睛和嘴巴也在發光。
這是以光作為武器的妖魔,些光本身有著迷惑的作用,此時卻能做到烘托氣氛以及助興的效果。
李瀟長久以來都在鼓勵他們發掘自身的長處,不是用在戰鬥上,而是用在生活的方方面面。
眼前就是李瀟的成果之一。
不說別的,光是開個迪廳,這些妖魔就能大賺一筆。
不過要把他們拴著吊起來才行。
嘿嘿!
與此同時,也不知道是誰變戲法似的,掏出各種各樣的妖魔喜歡吃的美食。
還有一些耍不出那麼多「花招的,」也沒閑著,搬凳子的搬凳子,縱身一躍,跑到鄰居家「借」桌子的借桌子,不出數分鐘,整個院子已經被布置成了一個喜事會場。
顯然妖魔們,不是第一次迎接大妖魔了,看著妖魔們熟練的布置起來,從房間到院子里,愉快的氣氛不斷的感染著周圍,和諧的一幕,令魔女莞爾一笑。
她穿梭在妖魔之間,朝外面走去。
「大王我送你。」
魔女沒好氣的白了老六一眼:「不用,我又沒那麼嬌氣。」
「大王!」
「大王!」
每到一處,周圍的妖魔都對魔女發自內心的畢恭畢敬。魔女沒有絲毫的架子,笑著和他們一一招呼。
甚至能叫出大部分妖魔的名字!
一時間,又收穫了不少的好感。
比如此時,門口的妖魔紛紛朝魔女行禮。
見她要離開,房間內的音樂都為之一靜。
少女見狀,轉過身來,沖頭頂伸出雙掌,掌心向前。與此同時,嘴裡朝眾妖魔們呼道。
「接著奏樂!!接著舞!!!」
「噢噢噢!」
「哦哦哦!」
不知是誰發出了幾聲狼嚎,氣氛再次陷入到了歡快當中。
吱呀~!——砰!
出了院子,關好厚重的大門,也將屋內的熱鬧關在了裡面,到了此時,魔女臉上的笑意也沒有絲毫的減少。
少女順勢抬頭,看著頭頂皎潔的月色。
和那些有錢人家不能比,眼前的大門就只是一扇大門,上面連遮雨的都沒有,不過好歹有個門臉,院子裡面的聲音也被遮得小了許多。
像是隔了一層厚布。
王三怕自家財寶被人惦記,故意選擇了一個偏僻的院落,加上周圍的住戶,都知道這一家住的是一幫潑皮無賴,能搬走的早已經托關係搬走,無奈留下來的,也是敢怒不敢言。
再者說,妖魔的狂歡應該持續不了多久……吧?
希望不會大半夜的吵到鄰居。
最後在這個院子外面的大門上留下一朵蘭花狀的印記,少女轉身離開。
看到這個印記,林捕頭就不會闖進去了。這是二人之間的約定,此處暫且不表。
不過今晚事發的可能性倒也很小。
全當是以備萬全嘛!
走在青石板上,腳底與冰涼的地面發生碰撞,傳來輕微的腳步聲。
隨意的甩著皮鞭,今夜的月亮又大又圓,借著月光,不經意間看向街邊疏通積水的水渠里,清亮的水面上,倒映出的自己的面容。
雖然臉上的笑意還在,卻多了一絲不可琢磨。
「呼,」吐盡胸中一口濁氣。
少女有感而發,嘴裡不由得輕輕吟出一首詩來。
只見她吐露珠唇,明艷非常:「可笑寒山道,而無車馬蹤。聯溪難記曲,疊嶂不知重。」
「泣露千般草,吟風一樣松。此時迷徑處……」
念到這裡,李瀟忽然低頭望向腳下,又看向牆上的影子。
此時面向著水溝,對影成「三人。」
只聽美人聲音很低,但語氣鏗鏘道:
「形問影何從。」
*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