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大王客氣了
黑衣人首領才剛剛咬牙切齒,但接著整個人聲調都變了。
像是被扼住脖子的公鴨。
原因在於在李瀟的面前,不知道什麼時候多了一個顫顫巍巍的老大爺。他一身粗布的短打扮,三角眼、塌鼻樑,臉上還散布著大大小小的老年斑。
看起來一副風燭殘年,行將就木的樣子。
跟前面用肉眼都難以捕捉到的速度,擋在李瀟身前的身影完全不相符。
也難怪黑衣人首領會如此吃驚。
「呼,」李瀟輕輕的出了一口氣,還是老六給力。
此時他走上前,拍了拍老大爺的肩膀:「謝謝你吶,吳老六。」
「呵呵,大王客氣了,六兒只怕腳步慢了來不及趕上,讓您受到了驚嚇。」說話間一陣低頭哈腰,還不忘撿起腳邊不遠處的拐棍。那手腳的利索勁兒,才讓黑衣人打消了一絲心中的違和。
「趕得上,趕得上,」李瀟輕笑,隔著布質的面罩,也能讓聽者跟著聲音主人一起變得心情愉悅。
令人忍不住遐思,下面究竟是一張怎樣的絕美容顏?
但下一刻就聽美人語氣一轉,道:「還有,不要叫我大王,要叫我魔女大人!」
「好的大王,沒問題大王。」
「我……」
「你就是那個傳說中的氣魔女?」黑衣人首領捕捉到了老者詞語中的關鍵點,像是想到了什麼,眼中露出一絲恍然:「我早該想到的,那個街頭稚童口耳相傳的童謠,遊走在城市之中,維護城市的和平……」
「只是,」語氣一頓,他的眼中閃過銳芒,不但不畏懼,反倒帶上了一絲猙獰和輕蔑:「待在井底的青蛙終究是膨脹了,你這種上不了檯面的跳樑小丑,根本就不知道你究竟招惹到的是一個什麼樣的勢力。」
原本他還以為是敵對勢力出手搗亂,但現在想來,對方的人怎麼可能了解主上的計劃,從開始到現在,一直都是自己太緊張了。
「切,」李瀟不屑一笑,抖了抖腰間,一陣氣勢「胸胸」。
說:「可我偏偏就是要去招惹一下,哪怕你是大象,我也要在你身上啃點皮屑下,更何況你們還不是。」
「哼,你不必逞強,剛才我那一刀已經試探出了你的虛實,你的肉身,不過區區修身境的小修士而已,才剛剛踏入修行,雖然不知道你如何使出能夠勉強與我對抗的力量,但是我一旦再出刀,就是你的死期。」
說話間,黑衣人首領眼神飄忽,他不知道李瀟在等什麼,但他卻在爭取時間,找尋破綻。
前面那個老大爺讓他摸不透,作為組織里的小高層,深知自己該做什麼,他不願意冒險。
「那你可以試一下,只是不知道下次出刀,死的又會是誰。」李瀟話音一落,身旁的老大爺就配合著裂開了嘴,露出口腔裡面,只剩一顆的門牙。
「你不必激我,」黑衣人在老大爺笑的時候,感覺渾身一緊,他頭皮發麻的收回了視線,這老頭給他的危險感太強烈了。看著這個像是平常公園裡隨處可見遛彎的老大爺,首領心中的警惕,被放到了最大。
「你不認識他?」李瀟注視著黑衣人首領的眼神變化,終於確定的一件事情。
他們是外來戶,並且來得時間尚短,或者說只是針對性的搜尋有關凡人之類的信息,才會出現連收集信息都沒收集齊全的情況。
「你連城市怪談都沒有聽說過嗎?」李瀟目露奇異,「連這種事情都不去了解,
也敢打我木子城的主意。」
「城市怪談?」
「不錯,」李瀟點頭。
「那是什麼東西?」
「既然你誠心誠意的請教了,」李瀟這一刻再次將小嫩呼手背在身後,纖瘦的後背一挺,煞有介事的說道:「這個城市的怪談就是……」
「一位環衛工阿姨曾經告訴我,她每天都掃著兩條街,七年了,都沒掃乾淨心中的瑕疵;一位拾荒大叔曾經告訴我,如果他翻垃圾翻得足夠仔細,便能找回丟失的自己;一位碰瓷的大爺曾經告訴我,只要他演的夠逼真,就能騙過匆匆流逝的時光;一個廣場舞大媽曾告訴我,如果她跳的足夠快,她的孤獨就追不上她。」
這昂長的一段話,用異界的語言說出來后,配合上李瀟如夜鶯啼鳴的語調,像是在念一首激昂輝煌的長詩。這首詩帶著獨特的韻味,聽上去又彷彿是來自某部宗教傳世的經書。
黑衣人首領徹底沉默了下來。好在他的隊伍訓練有素,身後那些一直充當著背景板,扛著巨大鳥籠的士兵,此時依然能夠沉住氣。
並沒有因為同伴的暴斃而慌亂,否則還要更加讓黑衣人首領頭疼。
也會讓李瀟更加頭疼。
這時,黑衣人忽然動了一下。但並不是攻擊,他忽然回首望向身後,越過一片人頭。在他的感應中,在巷子的另一端,黑暗中他清晰地「看」到了一個手拿巨大掃帚,身著樸素且有些破舊的中年女人。他甚至能夠看到對方臉上的細節,曾經十分豐滿的臉蛋,因為長時間的打掃變得黑而且臟,但黝黑之中還是透著一絲紅潤,孔武有力的身材,像一堵移動的城牆,讓任何人面對她時,都不敢小覷。
不知為何,黑衣人首領下意識的收回刺痛的目光,他收回視線后,又看向寬大巷子兩邊那兩扇衝天而起的高牆。
不出意外,其中一邊寬寬的房檐上,坐著一個扛著破爛垃圾袋,似乎是一個鬍子拉碴,不修邊幅的流浪漢的黑色剪影。
而在另一邊,身穿著一件黑夜都無法隱藏的艷紅色衣服,姿態婀娜的妖艷婦人,正看著一眾黑衣人痴痴的笑著。眼神卻冷漠非常。
不管怎麼看,都只有皮在笑。
夜色……更加深了……
黑衣人首領下意識的咽了口唾沫。
他確定之前自己的警惕範圍內,並沒有出現三者的氣息,這三者就像是突兀冒出來的,詭異的出現方式,絕對不像是氣修……
難道是「那個」東西?
一個名詞在他的心中浮現了出來。
而這時像是為了印證他心中的猜測,不遠處李瀟的聲音也悠悠的傳來。
「這座城市的怪談,隱匿在陰影之中,遁形於鏡子之外……我們,就是妖魔啊!」
「哼,什麼妖魔,」黑衣人首領怒吼一聲:「裝神弄鬼,吃我捨命一刀。」
話音一落,卻是捏住配刀的刀背,在自己的胸上劃出一個刀口,頓時鮮血淋漓。
「還真是捨命一刀,」面對這像是腦抽一般的自殘一幕,李瀟表現得十分平靜,甚至還對他的傷口品頭論足起來。
「你這割的不夠專業啊,第一次割是嗎,老對別人下刀,偶爾也要在自己身上試驗一下嘛。喲呵!你瞪什麼瞪?本魔女告訴你,如果你再稍微割淺一點,其實就已經夠了,你現在多割的都是脂肪,割淺一點,血液流得一樣多,而且你能夠維持更久的生機。」
李瀟不甘示弱的瞪了回去。話音一落,勾人的桃花眼卻朝頭頂上方背著破布口袋,半蹲半坐在屋檐上的流浪漢使了個眼色。
流浪漢不著痕迹的點了點滿是胡茬的下巴,以示回應。
「死,你們都要死!」鮮血打濕了身前的衣襟。黑衣人首領的表情沒有絲毫過度的變癲狂。
激動之下,他開始手像鷹爪一樣不斷抓撓,對著周圍的空氣拳打腳踢。
混亂中,他扯下了面上的黑色面罩,露出下面一個約莫三十歲,看起來十分普通蹩腳的面容,雙眼猩紅,嘴裡不時因為憤怒噴出唾沫。
詭異的是,場上只有他一個人在演獨角戲。不管是李瀟這一邊的人,還是首領身後的那些黑衣士兵,似乎都化身為了漠不關心,等著給差評或者打低分的看客。
至於「演員」的面容,這張臉李瀟之前已經看到過數次。
李瀟估計,應該是對方勢力的內部統一動用了易容術。
而且還是出自同一個易容師之手。
不然也不可能每一次都丑得特別具體。
*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