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金陵月光明
夜很暗，不知何時一團烏雲遮住了月亮。萬物寂靜之際，唯餘風語蟬聲。葉府除了守夜的人，所有的人早就入了夢鄉。漆黑的的夜空里卻有一點微弱的亮點，一閃一閃的向著葉家的上空滑進。驟然間，它加快了速度，若撲食的老鷹般自高空奔襲而下，嗖地就直入葉府之中。守夜人睡眼模糊的望著空中一道閃亮的痕迹，一激靈他揉了一下眼，再看時空中只剩下一些微弱的亮點。他呢喃的罵了一聲，扭頭去傾聽遠處的風聲，嘆道真是年齡不饒人，連眼睛都不濟事了。
那亮點若識途老馬般，在蒼雪寢睡的房間上空略一盤旋，翩然一頓就穿窗而過落在了蒼雪的眉間。房間內內頓時亮起一團溫潤的光華，光華內青黑白黃紅的色彩依次的流轉，幾轉之下它嗖地侵入蒼雪的眉心，房間馬上就恢復了黑暗。蒼雪在夢中喃喃了一句，就又進入了夢鄉。卻不知，他的眉間，那一點微光正在一點一點的發射光華。
蒼雪彷彿到了熟悉的林間，花在開，鳥在鳴。草叢花間，一群一群的蝴蝶悠然盤旋。
蝴蝶飛，蝴蝶不飛。蝴蝶的中間，宛然嫣然的是阿雅，她盈盈的笑著，跑著，突然間竟然飛起。蒼雪驚叫道：「阿雅，快下來。」只是天空卻灑下一串銀鈴般的笑。
猛然間，天空露出老道憤怒的臉，象小時候一樣對他喊道：「羿門弟子，只求今生，絕不賒欠？」天空轟隆的閃過一個霹靂，頓時間，蒼雪就覺得漫天都迴響著一個聲音：「道！－－道！－－道！－－道！！！」迴音里，滿天空閃出一個個金色的圖文，象星辰般懸挂空中。夢中蒼雪迷惑的呢喃著：「這一段我認得，不是莊子的《養生主》么？」
不知何時，葉府的守夜人覺得今晚的月色好亮，而且越來越亮，連院中蘭花的花瓣都看得清楚起來。他嘟囔道：「邪性了！」就扭頭向天空看去。瞬間，他一呆，天空漆黑依舊。他猛一扭頭，啊！一聲驚叫。只見小少爺房間內一團如月的光華閃閃璀璨，一圈一圈的燦爛讓附近一片時空分外明亮。
連想起，剛才天空隱隱約約的一道光華，他愣了半晌，怪叫一聲，拚命的向後院跑去。嘴裡不停的叫道：「夫人！夫人！月亮掉到小少爺屋裡了！」
所有的人都跑了出來，吃驚的望著光華如月的所在。光華處正是那小公子所住的地方，紫飛瓊臉上似驚似喜的，一個健步就向那裡奔去。
眾人望時，彷彿感覺夫人真的走入了月亮之中。
難道月亮真的掉到了小少爺屋裡了？望望烏黑的天空，月亮無忌無蹤，眾人彷彿做夢般的揣測著。
不一會，紫飛瓊出來冷冷的訓斥守夜人道：「胡嚷嚷什麼！那是我剛剛替少爺買回來的魔法燈，讓少爺看書用的。少爺不會調，弄得大了。你就大驚小怪的，虧你也是老人了，這麼沉不住氣。這倒好，滿院子的人都被你警醒了。」
紫飛瓊又轉臉對眾人說道：「都回去睡覺吧，燈我調過了，過一會自己就滅了。」
眾人不由的責怪的望了一眼守夜人，心道夫人真是疼愛少爺。為了讓少爺看書，竟然買了昂貴的魔法燈，那可是個天價呀！心裡想著，便都一個一個的散了。還沒有散完，卻見少爺屋裡的燈光果然暗淡起來。
紫飛瓊默默的又走回屋裡，她坐在蒼雪的床前，用手輕輕的撫摸了一下蒼雪的臉頰。這孩子看來是註定要不平凡的！她嘆了一口氣，也不知自己是該喜該憂。心裡七上八下的，想了半天。一抬頭，卻看見葉靜眼淚汪汪的站在那裡。她一驚，這孩子怎麼了，半夜三更的，在這裡哭天抹淚的。她忙上前抱起了葉靜，問道：「小葉靜，你怎麼了，這麼大了，還哭鼻子？」
葉靜哇得一聲放聲大哭，邊哭邊說：「你偏心眼，從有了弟弟，就不疼我了。我知道我沒有弟弟聰明，可他都那麼聰明了，你還疼他，我可怎麼辦呀。」紫飛瓊不禁啞然而笑，她拍拍葉靜的後背安慰道：「誰說我不疼你，再我的心裡你比弟弟可愛多了。又聰明，又能幹。這麼好的女兒，我能不疼嗎？」說著，心裡卻有些歉疚，這一段日月，確實對這丫頭操心少了。她不禁抱著葉靜向自己卧室走去，說道：「娘今晚就好好疼疼你，走跟娘一起睡。」
卧室內，蒼雪突地坐起身來。一起身他就驚訝的頓住身形，身上似乎多了一股氣，正沿著十二經脈綿綿柔韌的運行著。內氣？他馬上就是一個盤坐，運起上世老道所傳的羿門內功。
那股氣果然就如河入海般的，納入到自己體內骨脈的行列。蒼雪心道，夢到老道，居然就增加了內力，真是奇哉！怪哉！疑惑間，腦海就是一陣刺痛。他輕哼一聲，正要強忍，刺痛卻嘩地退去。退去的一瞬間，腦海里憑空的冒出一段經文，與夢中所夢見的文字毫無差別。
這經文卻是一篇道家內丹術的初期修鍊口訣－－練精化氣訣。這還不稀奇，稀奇的是這經文的最後，最後竟然是一篇莊子的《養生主》。
從哪裡冒出的這一段段經文？蒼雪油然想起了楓葉嶺山崖上盧照鄰的話：一個身附九轉圖珠的......孩子，其前途不可限量。莫非是九轉圖珠還真有其事？
只是這練精化氣訣對自己沒有大用，自己所練之羿門內功直接所出就是先天之氣。倒是這經文的最後一段的五氣朝元有點意思：「蓋身不動，則精固而水朝元；心不動，則氣固而火朝元；真性寂，則魂藏而木朝元；妄情忘，則魄伏而金藏元；四大安和，則意定而土朝元。此謂五氣朝元，皆聚於頂也。」這句話的意思是說以五髒的真氣會聚識海，就是五氣朝元。
自己所練乃是骨脈，卻沒有五臟之分，若直接以骨脈之氣接通識海，能達到五氣朝元嗎？不過，這經文還說要與境界相和，才能水到渠成。境界卻無功法，只是一篇莊子的《養生主》。
「《養生主》，庖丁解牛，遊刃有餘，薪盡火傳。[注1〕」蒼雪喃喃的念道。卻不能領悟這和修鍊的境界有何關聯，我也去殺牛悟道？蒼雪搖搖頭，葉家哪來的牛讓自己殺。用什麼辦法可以悟通這個道理呢？蒼雪依枕陷入了沉思。
在烏雲籠罩月亮的時候，自京都往金陵的路上，一個身材高大五十餘歲的老者正在借著月色趕路。月色一暗，他不由的破口就罵：「賊老天，臭老天，老子借個光走路，你也不讓，真他嗎的吝嗇！」
他往身上摸索了一下，掏出一個棍狀的東西，嘴一吹，那東西竟然忽地冒出一團火光，卻是一個裝置巧妙的便宜火把。他嘿嘿的一笑：「老子想趕路，誰也擋不住。」
走著，他猶然自言自語：「一個六歲會作詩的孩子，哈哈！我很期待，我很期待呀！」夜裡的刺耳高聲驚得林鳥亂鳴，嗚嗚的一片飛向天空。他嘎嘎嘎的笑了起來：「老子不睡，你們也別想安生！」
〔註：庖丁解牛、遊刃有餘、薪盡火傳三個成語都出自於《養生主》。意思大家都懂，不復多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