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便宜師父胡淑芬
一個二十齣頭要身材有身材要臉蛋有臉蛋的潑辣小娘們，站在我跟前，厲聲問我為什麼她沒蛋！
這問題，問得他娘的我都蛋疼！
要換成別人，先叫我范建又問我為啥沒蛋，老子早摁倒在地，就地正法了！
不過，得忍住呀！誰讓人家是製片主任，我是個小小劇務呢。
我點頭哈腰，笑道：「主任呀，那個，您確定，您沒蛋！？」
小妖jīng想都沒想：「這個還用確定么！？老娘就是沒蛋！」
嘩！周圍鄉親們再也忍不住了，鬨笑連連，連劇組的人都樂得嗆飯，不少人暗地裡對我豎大拇指。
雖有胸大無腦一說，可小妖jīng不是傻子，很快就反應過來了，花容失sè，暴跳如雷，指著我，罵道：「孫子兒！你消遣老娘是吧！？狗膽！胡淑芬！胡淑芬！」
「主任，我在這兒！在這兒！」我師父跳了出來。
這二貨，看一眼我就渾身難受。
上身穿了個四處破洞的髒兮兮的背心，下身穿了個緊身細腿兒的牛仔褲，腦袋上頂著個風吹rì曬沒了個頂兒的草帽，就這空擋還往嘴裡扒飯呢，滿臉都是飯粒。
「這人你招進來的！？」小妖jīng怒道。
不好！一種不祥的預感籠罩我心頭。
劇組打開始到現在，已經開了不下二十號人了。這娘們不會拿我開刀吧這回。
「嗯，我招進來的。」我師父扒拉著飯口齒不清。
「就這麼沒素質的，你招屁呀招！我們這是拍電影，不是混黑社會！」小妖jīng大聲道。
「主任，這孫子平時不這樣，挺正經的。」胡淑芬說了一句人話。
「我不管！」小妖jīng狠狠瞪了我一眼。
然後胡淑芬端著盒飯，看著我，道：「小建呀，這就是你的不對了！主任多辛苦你知道不？這全組上下，幾十號人的吃喝拉撒睡都落在主任柔弱的肩頭，她老人家是夜不能寐輾轉反側，鞠躬盡瘁呀！對於這樣的領導，那得體貼，那得愛護，那得照顧好身體！你怎麼會讓主任少了個蛋呢！這多大錯誤！你錯了沒！？」
一邊說，這孫子一邊沖我擠吧了一下眼睛。
我多聰明，立馬收到！
「主任呀！我錯了！我嚴重得錯了！你這麼辛苦，我卻為一個蛋給您填堵，實在是抱歉！你放心，我馬上讓他們給你加蛋！兩個！兩個蛋！」我豎起兩根手指。
小妖jīng更火了：「甭來這套！淑芬，這人給我開了！他不是不給我蛋么，好呀，那就讓這孫子一邊玩蛋去！」
「主任呀，不就一個蛋么，您大人有大量，別和他一般見識……」我師父低三下四幫我說好話。
「這是一個蛋的問題么！？這是原則問題！原則，懂么！？開了！沒商量！」小妖jīng寸步不讓。
「主任，你真要開了他！？」胡淑芬頓時腰桿一挺，那話可就杠起來了！
好樣的，師父！我挺你！跟丫死磕！
小妖jīng瞟了胡淑芬一眼，冷冷一笑：「怎麼，想造反？」
「主任，這事兒，不能做絕。」胡淑芬義正詞嚴。
小妖jīng咯咯一笑：「老娘從來都做絕的事！不服是吧！？不服你他娘的也給我滾蛋！這年頭三條腿蛤蟆不好找，兩條腿人還不好找么！？」
啪！我師父把頭頂那草帽狠狠摔在地上。
感動呀！不虧是我好師父！為了我，竟然不為五斗米折腰！師父，我挺你！
然後，我聽見我師父說——
「主任！你這決策太英明了，我早看這小子不順眼了！」
……
晴天霹靂呀！在劇組風雨無阻起早貪黑低三下四辛辛苦苦了兩個月的我，竟然被開了！
為了進劇組，我是磨破了嘴皮子。本想趁著這機會，大幅度提高我的劇本改編能力、場面調度能力，說不定還能得到個角sè鍛煉一下我的演技！
這部電影就是我奔向成功的墊腳石呀！
出了打麥場，一屁股坐在塊石頭上，那眼淚頓時嘩嘩嘩而下。
「喲，還哭上了！」身邊有人坐下，不用看就知道是胡淑芬這孫子！
我抹了一把眼淚，轉過身去。
胡淑芬一巴掌拍了過來：「還來勁了是吧！？」
「憑什麼開我！？」我怒道。
「憑什麼？你不知道是吧？好，我跟你說說。」胡淑芬眯起眼睛，蹲在我對面，開始數落：「原來吧，我覺得你小子挺有理想的，可這段時間，你是見天當街晃蕩打油飛，時不時整出點湯兒事，再不就是胡吃悶睡，你自己個兒照照鏡子去，整一嘎雜兒玻璃球，越活越抽抽了你！」
「你師父我容易么！？千頃地一根苗，還巴望著你能出息平地扣餅呢！你不但一點長進沒有，還成天讓我吃掛落兒，給我折騰的五脊六獸的，跟著你轉磨磨。一數落兒你幾句，你就蹬鼻子上臉！就說今兒這事兒！我昨晚怎麼跟你說的，那娘們這幾天心情不好，讓你注意點，你偏不聽，非要回去，你回jīng神病院作死是吧！？毛尖那不靠譜兒的人，你能指望他么！？」
……
我師父來dìdū二十多年，京片子賊溜，好么，這一通罵，罵得我狗血淋頭。
「開你是必須的。我不答應連我都開！小建呀，師父老了，再不努力就沒機會了，你理解吧？」我師父誠懇道。
「理解。」我點了點頭，很愧疚。
「不要怪我。」胡淑芬在我旁邊坐下，和我並肩看遠處群山起伏。
「二十多年前，我就小縣城肉聯廠一工人，整天打著拍子趕蒼蠅，你知道為什麼後來我跑dìdū來了么？」師父說。
「為什麼？」
「有那麼一天，車間一幫大爺在那打牌斗咳嗽，一瞬間我突然覺得好可怕，你說我要是呆在那裡，幾十年後就那死樣子。這樣活著，和鹹魚有什麼區別？所以我就來dìdū了，我得為自己的理想奮鬥。」胡淑芬唾沫噴了我一臉：「咱們這行兒，難做，比他娘的上蜀道都難！」
「蜀道?哪個姑娘呀？」我問道。
「蜀道！李白的詩！想哪去了！讓你多讀書！」胡淑芬氣呀，指著我，無語。
「師父，我錯了。可你把我開了，我幹啥呀這段rì子！？」我問道。
我師父想了想，拍了拍屁股站起來，道：「我有個相好的，現在在跟一個戲，趕明兒我問問她，看看有沒希望。你先回去，等我消息。」
「好！」我頓時覺得柳暗花明。
胡淑芬捯飭出個信封扔給我。接過來，裡面是一疊花花綠綠的鈔票。我數了數，整兩千。
「不對呀師父！一個月兩千五，倆月五千呀！」我急道。
胡淑芬眼睛一瞪：「給你找活兒不用打點呀！？」
「那不是你相好的么，還用得著打點？」
胡淑芬來氣了：「脫了褲子那是相好的，提了褲子那就是競爭對手，懂么你！」
對著我師父的背影，我豎了豎中指。
口袋裡手機振。
接過來，聽見王花花的聲音帶著火藥味：「死鬼！哪兒呢？趕緊回來！」
「咋了？想我了？」我賤笑道。
王花花暴怒：「鱉樣！趕緊回來，你那親戚，鬧跳樓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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