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暗（一）

耿蜻的支援讓貧瘠的玄子彷彿起死回生。大量超級坦克的加入，瞬間使得毀天滅地的沙滸戰車黯然失色。

沙滸瞪著那些幾乎都沒有沾染灰塵的戰車，怒火攻心：「這不是我從世界各地收集起來的戰車嗎！怎麼會跑到人類那裡去了！」

他永遠都不知道，在他悉心屯足兵力的同時，人們已經搞到了他的ID卡，找到了那些該死的密碼，把他自以為天衣無縫的一道道關卡都攻破了。

「所有坦克手，都到我這裡來！」耿蜻在梅卡瓦Ⅴ上大喊，「輪到你們上場了，我們打回去！」

戰士中那些沒有戰車只靠雙手去尋找的坦克手，此刻彷彿找到了歸宿一般，一窩蜂地衝進那些超級坦克中。趁此，沙滸戰車轟來鋪天蓋地的火炮，試圖阻止坦克手們與坦克的結合，但裝載的迎擊系統完美地把炮火擊落。

不一會兒，隨著引擎轟鳴，坦克都活了起來。大量精良的主炮瞄向沙滸軍，塵頭大起，摧枯拉朽。

那些活死人以及沙滸戰車在兇猛的火力之下血肉橫飛，四分五裂，沒有迎擊系統的它們在這種火力壓制之下根本撐不住，反倒是它們轟來的炮彈都被超級坦克的裝備給攔截了下來。

「居然絆在了自己的手裡……」沙滸雖然有些吃驚，可是並沒有慌張。他端起沙滸炮，輕蔑地哼了一聲。

「就算是再精良的裝備，在我的火焰之下，也都是廢鐵一堆。」沙滸的炮口炙熱無比，言語卻冰冷得可怕。

頓時，沙滸炮噴泄出無窮烈火，徑直漫向血雨腥風的戰場。戰士們在逆風前行，瞬間就被撲面的大火吞沒，變成燒焦的亡魂。

而那些坦克也被大火淹沒，堅固的裝甲板在大火的炙烤下變得滾燙，本就悶熱的駕駛艙也頓時燥熱無比，煙霧繚繞，坦克手們呼吸困難，滿臉通紅。

「滅火器！用滅火器！」耿蜻的聲音從電台里傳來，「先滅火！」

「轟！！！」在坦克群中，一團巨大的爆炸騰空而起，一輛超級坦克霎時報廢，火勢衝天。

耿蜻望去，看到一輛沙滸戰車上架起了脈衝炮。

「普通炮彈可以攔截，但特殊屬性的，你們拿什麼攔……」沙滸話音未落之時，只感覺脊背發涼，本能地側過身，果真一道紅光襲來。

滿臉塵土的王雨殺紅了眼，重新在地上爬了起來。炮彈的轟炸幾乎讓他五臟六腑都碎掉，沙滸的斬擊也讓他失血過多，但他仍舊在利用靈魂深處的力量戰鬥。

除了他，已經沒有人能夠接近沙滸。

「哼，垂死掙扎。」沙滸一腳將王雨踹飛，後者噴出一口鮮血，在地上滾了好幾圈。

然而，王雨卻再度撐著劍爬起來，血污中的一雙眼睛堅韌無比。

「不要命的東西。」沙滸一腳踢飛王雨的頭盔，一把抓住他的頭髮，「想還你之前逃避參戰的孽嗎？你已經還不起了！」

王雨惡狠狠地瞪著他，一劍揮來，斬在沙滸殼上，連裂縫都沒有。

「砰！」沙滸一腳踢在王雨的下顎上，骨裂的聲音傳入大腦，整個人仰了過去，倒在地上。沙滸一腳踩在他的胸口上，用力碾來碾去。

這時，沙滸再次感到莫名的危機感。扭過頭去，發現是方鎧從天而降，最終雷暴的槍口旋轉著雷鑽，差點就在擊中沙滸的手臂，最終只是被他輕鬆躲開。

「咳！」沙滸飛起一膝，正中方鎧的腹部，後者噴出一口血，旋轉著倒在地上，滑出幾米遠。

「哪來的蒼蠅。」沙滸瞥都不瞥他一眼。

後方依舊風塵平和，沒有戰場中央那樣猛烈。耿蜻率領的坦克群並沒有實質性地突圍，沙滸軍還是死死地壓住了人類的防線。

「連支援到了都不行嗎……」方鎧抬頭看著戰場全貌。

「哦？這是你們唯一的希望了吧？」沙滸把腳踩在方鎧頭上，「可惜，我的軍隊就是如此，當你們覺得你們變強時，我的軍隊也在變強。沙滸軍是我培養出的生物型軍隊，對戰場的適應極強，再惡劣的環境它們都能通過變化來擺出制敵的陣勢，人類——真是一敗塗地！」

「啊啊啊啊！！」方鎧經受著身體上和言語上的雙重侮辱，怒吼著想要爬起來揍沙滸一頓，可是沙滸踩著他的頭如同木板上的釘子，方鎧的臉蹭在地上血淋淋的，可無論如何都動彈不得。

「這個時候，華斬應該深入腹地了吧？」沙滸自言自語，「後方的居民區，肯定已經變成一片屠宰場了。如果讓她女兒看到，她媽媽又為她做了那麼多玩偶，小丫頭一定高興極了……」

方鎧倒吸一口涼氣。

周爾就在那邊居民區里！現在她正在遭受前所未有的危險！！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方鎧雙手撐地，用力想要站起來，可是沙滸還是不容許他挪動一寸。方鎧一拳打在沙滸腳踝上，換來的卻是一拳重擊，幾乎打斷他的手腕。

突然，王雨從旁側撲來，用力撞開沙滸，為方鎧搏得脫身的機會。恢復自由的方鎧震驚地看著王雨，一時忘了起身。

「去吧！去救你愛的人！」王雨大聲喊，看得出眼裡些許渾濁。

「將軍……」方鎧愣了愣。

「快去！別走我的老路！」王雨喊。

方鎧一咬牙，展開雷翼，全速向居民區飛去。

沙滸舉起了火炮，后又緩緩放下了，並沒有追擊。他看著抱著自己大腿的王雨，突然搖搖頭。

「你是在拯救過去的自己嗎？」

戰場中央，烈火熊熊，活死人們踏著灰燼不斷地衝擊著。

「行不通……哪怕是有戰車裝備，也抵不住沙滸軍的攻勢。」耿蜻從梅卡瓦Ⅴ中探出頭，大口呼吸著，拽出電台說，「冷長官，先撤退吧，目前的火力還拼不過，我可能要花點時間改造一下裝備。」

冷斌聽到這個消息，心裡一沉。雖然耿蜻的提議是可以理解的，但留給他們的時間真的不多了。

「要放棄L市嗎？」冷斌心裡默默想著。

陌雪兒對冷斌搖了搖頭，眼神中除了無盡的疲憊，最大的就是祈求。

彷彿在說：求你了，長官，不能撤……

冷斌看到陌雪兒的眼眶中淚水縱橫，他也明白，她的身後，就是欒歐歌的家。

「火已經燒過去了……」冷斌輕聲說。

「那也不能走……」陌雪兒哽咽著說，「L市是我最後的底線，我不能撤……」

「可再不撤，我們會全軍覆沒的！」冷斌急了起來，「陌雪兒！這是命令……」

陌雪兒抹了一把臉上的灰，噗通一下跪在地上：「長官……我求你了！再守一守吧！！」

冷斌捶了一下輪椅，鼻尖也不由得發酸。他作為長官，又何嘗不在乎欒歐歌的老家，作為一代將軍，又何嘗不在乎這個國家的一個市。

面對陌雪兒下跪式的祈求，冷斌心中的天平難以衡量。

「轟！！」沙滸軍的攻勢已經打到眼前了。

烈火從人群中間穿過，一路想著市區內蔓延。戰士們的防線終被瓦解，已經兵荒馬亂。

耿蜻已經帶著坦克手們撤退了，遠去的黑煙布滿天際，原地的彈坑駭人無比，並正在成為戰士們的葬身人坑。

每一發炮彈都在揚起數十斤沙土，蓋在那些被炸死的戰士們身上。

而後，活死人踏著戰士的屍體，一窩蜂沖入市區。

尚未撤離完畢的百姓們剎那間陷入水深火熱，灰灰大地成為一片人間地獄，赤地千里，哀鴻遍野。

陌雪兒彎下身子，把頭埋進雙膝，無能為力地跪著，痛哭著，咆哮著。

冷斌閉著眼睛，不敢再看被入侵的市區，只是失聲說了一句：

「撤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