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看風景

第十二章 看風景

黑暗中,似乎有一點光亮閃動,然後逐漸放大,形成一片白茫茫的世界。隨即一股劇烈的疼痛傳來,猶如一個巴掌將白孤給扇醒了。

白孤的雙瞳逐漸聚焦,怔怔地望著天空。

天好藍啊,一朵雲都沒有……

雲……雷雲……巨蛇!

白孤猛地回過神,連忙看向四周。

他還記得在昏過去之前,巨蛇似乎還在與天雷對抗,後面的事情他就不知道了。

萬一巨蛇扛過來了……

只不過白孤掃視了四周,並沒有看見巨蛇。倒是地上出現了好幾個黢黑的大坑,以及散落一地的鱗片碎渣。

想必大坑是天雷轟擊所留下的,至於鱗片碎渣,應該是天雷轟擊巨蛇,後者掉落的。

就這麼看,巨蛇恐怕不好受,不死也得脫層皮。

嘖嘖嘖,活該,叫你追我!

遭報應了吧。

白孤四處張望的視線落在不遠處。

那裡,有一個熟悉的人影。

是老頭。

他怎麼找到這兒的?

白孤起身,突然一陣暈眩襲來,差點站不穩。

嘖,起猛了。

聽到有動靜,老頭停下手裡的煙桿,偏過頭看了白孤一眼:「醒了啊。怎麼樣,有什麼不舒服的嗎?」

「還好,就是頭還有點疼,胸口有點悶。」

巨蛇你擋雷就好好擋,亂動什麼啊,搞得石頭都拍我腦門上了,疼死了。

老頭磕了磕煙桿,又抽了起來,「沒事就好。」

「對了徐爺,您是怎麼找到這兒的?」

山洞離這裡可不遠呢。

老頭指了指背後的樹林以及山道,「我一醒來就沒發現你人,山洞裡面也沒有。山道只有這一條有痕迹,我就順著找來了。」

「這樣啊。」白孤撿起一片蛇鱗,遞給老頭,「徐爺,您幫忙看看,這是什麼蛇啊?」

對於白孤手裡這片冬瓜大小的蛇鱗,老頭只是瞄了一眼,「陀羅古蛇,一種大妖蛇。」

「沒聽說過。」白孤搖了搖頭,「這玩意兒能長這麼大啊。」

「如果放任它成長,它可以一口吞掉一座大山。」老頭頓了頓,「比這故雪峰還要大的山。」

白孤一臉不可置信:「徐爺,您別逗我了。這種事情只有在書上故事裡才有,怎麼可能真的有啊,您真愛開玩笑。」

「你沒看見這蛇?」

「有啊。」

「你見過正常蛇能長這麼大?」

「那倒是沒有……萬一剛好山上伙食比較好,它才長得大呢?」這話說得白孤都有點不自信了,越說聲音越小。

「這世界很大的,你不知道、沒見過的多了去,不稀奇。」

白孤眨了眨眼睛,表示不明白。

老頭也沒再解釋什麼,只是指了指這處山崖,「你知道這裡叫什麼嗎?」

白孤搖頭。

老頭當然清楚白孤不知道,只是提個話頭而已,「書上說雨腳雲根,更洗一枝花;山眉水眼,歲月從不老。風景很美的,可世上能真正停下來看看風景的,能有多少人呢?又能有多久呢?」

「可能,都有事兒吧?」白孤在老頭身邊坐了下來,雙手托著腮。

「是啊,太忙了。有的人為了生計奔波勞累,有的人為了利益相互算計,也有的人渾渾噩噩度過一生,都有著各自的想法給過各自的人生。但人生不過百來年,很快就過去了,就那麼匆匆忙忙地度過一生,很沒意思的。」

「為啥?」

「你想啊,無論是為了生計奔波勞累,還是為了利益相互算計,不都是無心顧暇其他美好事物嗎?更別提渾渾噩噩過一生的了。那這樣的一生,算得上是有意思嗎?值得回味嗎?」

白孤從雙手托腮換成單手托頭,開始很認真地思考這個問題。

老頭見狀,也沒再開口,只是默默地抽著煙。

良久,白孤才抬起頭,開口道:「每個人都有不同,那為什麼他們的人生一定都要有意思呢?沒意思就不是人生了嗎?」

「算是啊,但不算完整,不精彩,不美好,是有缺失、會有遺憾的人生。」

「我書看得不多,也都是些傳說故事而已。但我只記得有一句話,平淡是人生的一種味道,遺憾更是人生的調味劑,無論多少,波瀾壯闊或者平淡如水,都是一種久久不能忘懷的味道。」

老頭一愣,隨即哈哈大笑起來:「好一個味道!好一個調味劑!這句話是從哪本書上看的,有時間我也看一看。」

白孤神色有些尷尬,他撓了撓頭,「我是在城裡的說書堂聽來的,我也不確定是不是書上說的。」

「哪一家?」

「就城南的蟻堂,當時是唐先生講的。」

「唐先生?」

「大家都喜歡聽他說書,又只知道他姓唐,所以就叫他唐先生了,沒人知道他叫什麼。」

老頭點了點頭,「有時間去看一下。」又轉過頭看了看白孤,「咋地,不著急找參了?還這麼放鬆地擱這兒坐著?」

「這不是聽徐爺您說的,要停下來看看風景,人生才精彩。」白孤笑著說。

「你小子別貧,說實話。」

白孤將手裡的鱗片舉起來,看了看,「我不知道我暈了多久,睡了多久。那紫參又不是那麼好找,而且阿月的病應該還能再拖幾個月。所以我準備等會就下山,先回去報個平安,回頭再找個時間上來找參。」

「想法很好,就不怕大雪封山回不去,或者是上不來還得等上幾個月?」

「怕啊,所以我只能加快腳步咯。」白孤笑了笑,露出一口不算白的牙齒,「到時候可能還得再麻煩徐爺您了。」

「記得帶點山下的東西上來,我歲數大了,雖然能下山,但也麻煩。」老頭磕了磕煙桿,「最好是煙絲,山上這些沒味兒,抽著容易犯困。」

「好嘞。」

老頭緩緩起身,指了指一地的鱗片,「把這些撿起來,有用。撿完跟我走。」

白孤點了點頭,照做了。

一座茅草屋前,白孤有點疑惑:「徐爺,您帶我來著幹嘛?」

老頭自顧自地走進茅草屋,找了張椅子坐下,這才開口:「這是我在山上的一個歇腳地兒,有時候巡山累了就可以歇一下。」又指了指內屋,「裡面有洗澡的地方,你先去洗一下,不然一身的泥土汗漬血腥味,下山不舒服。」

白孤恍然大悟,原來是這樣。

老頭真真是個好人!

「裡頭有內衫,換一下,免得嚇到別人。」老頭出聲提醒。

白孤嘿嘿一笑。

確實,雖然現在白孤身上的傷口都已經結痂了,但當時受傷傷口流出的血都將內衫泡透了。

現在還有點濕漉漉的。

一身的血腥氣。

等白孤清洗了一番,換好衣服出來后,發現老頭換了張躺椅躺著,半眯著眼睛,美美地抽著煙桿,好不悠閑。

見白孤出來,老頭指了指桌子,「喏,要走的時候把這些東西帶上。」

白孤這才發現原本空無一物的桌子多了幾樣東西。

一個小包裹。

一個信封。

一個陶罐

白孤走了過去。

「包裹裡面是你剛剛撿的蛇鱗,我整理了一下,你可以拿去賣錢。信封是給那位吳老的,你找個時間幫我送一下。別偷看啊!」老頭頓了一下,「那個罐子裡面的東西,是我之前巡山的時候撿到的,我給晒乾了,可以放久點。到時候你可以給那位吳老看一下,是不是那紫參。」

白孤打開陶罐,裡面躺著一根細細的、長長的乾乾巴巴的枝條。

就像是……一根老樹枝。

也像老蘿蔔乾條。

唯一奇特的,它竟然是紫色的!

由於晒乾了,沒了水分,色澤暗了幾分,看起來就有些紫得發黑了。

不過,看起來也更像老蘿蔔乾條……

白孤拿著陶罐,心中一陣複雜,「徐爺,這……」

「我知道,不用謝,心裡記得就行。」老頭擺了擺手,一臉自得。

白孤無奈,「徐爺,我是想說,這玩意兒,難道不是染了色的老蘿蔔乾嗎?這,我怎麼好意思拿去給吳老看啊。」

老頭老臉一抽,「讓你拿去你就拿去,不會有事的!」

白孤只好悻悻收了起來。

開個玩笑而已嘛,怎麼就翻臉了啊。

不至於,不至於。

白孤很快就把東西收好了,一個不算小的包袱,遠超過上山時的重量與大小。

不過白孤感覺還好,能承受。

「那徐爺,我就先走了哈。」白孤給老頭道了聲告辭。

「沿著門口這條路,一直直走,然後左轉,再走一段就到山腳了。」老頭給白孤說了如何下山,又半眯起眼睛,「走吧,我就不送你了。走的時候別關門,我等會還要回去呢。」

「好!徐爺,我走了!」

「去吧。」

白孤背起包袱,便沿著老頭說的路走了。

老頭躺在躺椅上,悠哉游哉。

突然,本來應該走遠的白孤重新出現在門口,他咧嘴一笑:「徐爺,您還沒告訴我那山崖叫什麼呢?」

老頭一愣,隨即大笑,「賦閑。歌賦的賦,閑人的閑。」

白孤重複了一下這個名字,然後邊笑邊揮手:「好的,徐爺我記住了!下次來一定要再帶我去那裡,風景挺好看的。」

「好。」老頭點頭。

白孤轉身,背影逐漸消失在視線里。

直至不見。

老頭抽了口煙,嘴邊的笑意久久未能散去。

不知下山人,已是山中客。

——————

白孤看著山腳邊幾棵老樹,不禁轉頭,回看那座高大,滿身雪白的大山,又是一笑。

老頭,好人吶。

世上的好人還是不少的。

又看了兩眼故雪峰,白孤便向著附近的那條小溪走去。

鵬哥跟他約好,會派人在那裡等他。

只是,白孤沒走多久,就遠遠地看見一個高大又熟悉的身影。

白孤心頭一暖,加快了腳下步伐。

高大人影也看見了白孤,連忙飛奔過來。

來人正是鵬哥。

只不過,還沒等白孤說話,鵬哥就開口了。

一句話,就讓白孤的心一下子沉了下去,整個人如墜冰窟。

「小小,出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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蜉蝣人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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