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變故
白孤愣在當場,嘴唇忍不住地發顫,卻是一個字都說不出來。
鵬哥知道白孤想問什麼,雙手反托住白孤,免得他聽后暈厥倒下,「前天下午,阿光巡街的時候發現小小倒在門口,全身是傷,身上只有一件薄薄的內衫。屋裡的被子棉衣全被搶了,吃的也一樣,都沒了。」
阿光就是那天被鵬哥抽打的黝黑壯漢。
白孤頭腦一陣暈眩,而鵬哥接下來的話更讓他崩潰。
「小小全身多處骨折,腦袋也受到創傷,到現在都還沒醒。屋裡的阿月……死了,是被凍死的。」
白孤腳一軟,倒在鵬哥懷裡。
他現在腦子一片混亂。
他就上山一趟,怎麼家裡就發生這麼大的事情。
小小昏迷不醒,阿月……沒了。
怎麼會這樣!
不行,我要回去,我要去看看,鵬哥一定是騙我的!
對,沒錯,一定是這樣的,一定是這樣的!
小小和阿月一定沒事的!
不可能是這樣的!
白孤一臉慌亂,手腳忍不住地顫抖,卻依舊扶著鵬哥默默地站起身。
鵬哥還想說些什麼,卻被他一把甩開手。
白孤整個人倒在雪地里。
鵬哥想過去扶起他,但白孤已經搖搖晃晃地站起來,然後一步一搖晃地朝伶仃巷的方向走去,像個酩酊大醉的醉漢。
嘴裡還不停地念叨著什麼。
只是白孤還沒走出去多遠,就突然跑了起來,速度飛快,絲毫不亞於被巨蛇追殺的時候。
鵬哥一驚,連忙朝前面不遠處小溪的手下大喊:「給老子追上他,看好了!要是小白出了什麼事,老子扒了你們的皮!」
幾個手下連忙朝白孤追去。
可白孤從小就比常人的奔跑速度要快很多,何況是現在在無意識下用了全力。
兩者根本就不是一個檔次的。
鵬哥的手下用盡全力也追不上,只能眼睜睜地看著白孤越跑越遠。
「一群廢物!」鵬哥怒罵一聲,也連忙追了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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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孤飛奔到家,但映入眼帘的是一副凄慘樣子。
原本應該禁閉的大門如今敞開著,其中半扇還有些損壞,搖搖欲墜。屋內,只剩下一張支離破碎的桌子,四張缺胳膊少腿的椅子,以及一張空無一物的木床。
其他的東西都沒了。
棉衣,被子、食物。
白孤臨走前留給白小小和阿月的東西全沒了。
白小小和阿月也不見蹤影。
白孤一下子癱軟在地。
鵬哥帶著手下姍姍來遲,一個個都喘著粗氣,就沒見過這麼能跑的小子!
鵬哥看見白孤這副模樣,心有不忍,上前拍了拍他的肩膀。
白孤猛地轉身,雙手緊緊地抓住鵬哥,雙眼瞪圓了盯著他,嘴唇不停顫抖,一陣嘶啞的嗚咽聲從白孤嗓子眼裡吼出,但就是蹦不出一個完整的字。
猶如一隻急躁的小野獸。
那是極度的悲傷與憤怒導致的。
鵬哥反握住白孤的手,想讓他冷靜一下,「聽著小白!小小我已經送到老劉頭那裡,他現在在想辦法!阿月我們趕到的時候已經無能為力,只好立了個小墳,把她葬在白老太太旁邊。」
白孤還是忍不住地顫抖,只不過情緒比剛剛緩和很多。
但依舊說不出話來,只能發出嗚咽聲。
鵬哥拍了拍白孤的肩膀,「想哭就哭出來吧,在鵬哥面前,不丟人。」
白孤搖了搖頭,又掙扎著站起身,走了出去。
步伐蹣跚而又堅定。
是老劉頭家的方向。
他要去看看白小小,這是他的妹妹,白小小不能再出事了!
這是他在這世上唯一的親人了!
哪怕沒有任何血緣關係。
鵬哥看著白孤瘦小的背影,心裡很不是滋味。他頭微微一偏,聲音冷了幾分,「那幾個雜碎抓住了沒?」
「抓到了幾個,但還有幾個沒有。」黝黑壯漢,也就是阿光走出來彙報了一下。
「嗯?」鵬哥眉峰蹙起,對這個結果很不滿意。
「鵬哥你聽我解釋。沒抓到的幾個小子,其中有三個是別的幫派的,另外一個,有點來頭,聽說是出自一個大家族,現在跑回去,躲起來了。所以不是不抓,是不好抓。」阿光趕緊如竹筒倒豆子一般將情況一股腦說了出來,生怕說慢了讓鵬哥動火。
「別的幫派,還有大家族?」鵬哥眉峰擰得更緊了,這事兒,還有點不好處理啊,「你先把那幾個雜碎帶過來,到老劉頭那裡集合。」
「是!」
鵬哥吩咐完這些,連忙快步趕向老劉頭家。
就白孤那個樣子,指不定在半路上出啥事。
這小子,真不讓人省心!
「叩叩叩!」
一陣敲門聲響起,老劉頭抬頭望向本來就開著的大門。
他在這伶仃巷行醫,免費為這些苦難人治病,就是圖個醫者仁心。所以除了睡覺時間,他家的大門永遠都是敞開著的,就是為了防止有人突發重病,找不到他人。
哪怕是去採藥,或者上別人家上門看病,他也會留著一張紙條,寫明自己去了哪裡,讓別人好找。
此時,站在老劉頭家門前的,正是白孤。
老劉頭看見是白孤,和藹一笑,「小白來了啊,進來坐進來坐。」
白孤卻像個做錯事的孩子一樣,低著頭,站在門口。
「唉,這種事情,誰都不想的,你先進來再說。」老劉頭知道白孤為什麼這副樣子。
不就是因為白小小嘛。
在自責自己為什麼在那個時候上山,還去了那麼久,放心把白小小和阿月兩個小女孩丟在家裡。為什麼在事情發生的時候自己不在二人身邊,以至於讓二人受到如此傷害。
白孤在內疚,在自責,在悔恨。
如果當初自己把阿月寄托在老劉頭這裡,把白小小一起帶上山呢?如果自己再等等,再做個幾天的準備呢?或者說,可以帶去讓老乞丐幫忙照看一下,是不是就可以避免這些事情的發生呢?
可是,世界上就沒有那麼多的如果。
也沒有後悔葯可以吃。
看見白孤這幅樣子,老劉頭驀然大怒,「白孤!你他娘能不能清醒點!還是不是個爺們?娘們唧唧的樣子擺給誰看呢!你現在是白家唯一的男人,能不能拿出點男子氣概?你要是垮了,整個白家也垮了!白老太太一輩子的好人,難道就教出你這麼個玩意兒嗎?!」
白孤的身體顫抖了一下,抬起頭時已是滿臉淚水,「劉爺爺,小小她……」
沒等白孤說完,老劉頭直接打斷了他的話,「把你那不值錢的淚水收起來!哭能解決事情嗎?這是懦夫的表現!把你這副鬼樣子收起來,想好了再滾進來說話!」
說完,老劉頭就走入裡屋。
白孤連忙朝臉上抹了抹,深呼吸了好幾次,才敢跨步走進老劉頭家裡。
裡屋,有著三張木床,都是老劉頭平時接待重病垂危的患者。而此時,在最靠近門口的一張木床上,靜靜地躺著一個……或者說,是一塊用繃帶包起來的大糰子。
只有依靠露出來的一雙眼睛、鼻子以及一雙手腳,才能勉強認得出面前這個如同木乃伊的大糰子,是個人。
是白小小。
白孤看著面前木床上的大糰子,幾度張口,卻說不出一個字來。
老劉頭撇了一眼,「如果還想哭,就滾出去哭夠了再進來,別在這裡擺出這副鬼樣子!我看著煩!」
白孤只好緩緩地深吸一口氣,將那股悲鬱的情緒硬生生憋了回去。然後重新抬起頭,問道:「劉爺爺,小小她怎麼樣了?」
語氣仍然有些顫抖,但已經平和許多。
老劉頭轉身,蹲下,背對著白孤不知道在找什麼東西,但不影響他的回答:「小小她身上傷勢很重。後腦勺遭受到猛烈的撞擊,雖然不重,但腦震蕩是逃不掉的。脊柱中段有些許損傷。最重的傷集中在胸腹部,所有的肋骨幾乎全斷,五臟六腑都有不同程度的損傷,大量內出血。得虧發現得及時,否則人就沒了。」
白孤越聽越心驚,身體也止不住地顫抖。但他還是努力保持鎮定,「那,小小她,什麼時候能好?」
老劉頭停下手中的動作,很認真地思考了一下,「在我這裡,一年能醒。」
白孤沉默。
老劉頭繼續開口:「如果能去好一點的醫館,有醫術高明些的醫師接手治療,小小確實能更早醒來,傷也能好得快些。」老劉頭頓了一下,又繼續找著什麼東西,「比如城裡的那位吳醫師,找他給小小治的話,能好得快很多。」
似乎是被猜到心中所想,白孤驚了一下,隨即連忙說:「真的嗎?」
「用的葯好、貴,傷也就好得快。去吳醫師那裡,其實大差不差,快也沒快到哪裡去。」老劉頭一盆冷水當即就潑了下來。
不過這也是事實。
老劉頭是免費給人治病,又是一個人,上了年紀,採的葯自然也就沒那麼多,那麼好,藥效也就不高。
反觀吳老所在的長洲葯館,家大業大,人數眾多。又處在城裡,還是最大的葯館。每天人來人往的,需求量大,要求也多,競爭也激烈,備的葯自然就又多又好。
當然了,治療環境也要好很多。
白孤把頭低了低,「錢的事,我會去想辦法。」
老劉頭冷哼一聲,「你知道需要多少錢嗎?你就想辦法。」
「那……」
「錢的事情,我來解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