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求情
聞善聽到那聲不似人聲的慘嚎忍不住抖了抖,她讓自己冷靜下來,卻依然沉浸在看到那柄紅色長劍的震撼之中。
那就是神兵卻邪劍。真是名不虛傳,她只是看上一眼,就能確信它的威力。
事實也是如此,將姜不復壓著打的六頭鳥,都挨不住卻邪一劍。
聞善後知后覺,姜不復好像將她當成了易碎的瓷娃娃,連個血腥點的場景都不讓她看。
但她並沒有考慮太多,因為她還惦記著先前被擊飛的辰嬰。
聞善雖然很著急辰嬰的情況,但她不敢表現得太擔憂,他已露出破綻,她此時此刻得假裝不知道,假裝她也被騙了,不然她沒法再在太清門混下去,也無法再順利走劇情。
「這就是太清門的鎮門寶物,神兵卻邪劍吧!」高歧從妖屍下探出滿臉傷的腦袋,憧憬地看著姜不復手中的紅色長劍,此刻他眼睛上的兩塊淤青,配合著他閃閃發亮的眼神,格外滑稽。
早在六頭鳥和姜不復開大時,六頭鳥的小妖手下都躲得遠遠的,怕被波及。而高歧這人,運氣也不知是好是壞,跟小妖打架還被打暈了,那些小妖要逃就沒來得及殺他,就讓他被動「裝死」成功,再醒來就見證了姜不復一劍殺六頭鳥的神跡。
姜不復落在地面上時身體還是踉蹌了下,殺六頭鳥看似輕鬆,但實際上幾乎抽空了他的靈力,他是借著剛渡劫的餘威,才能揮出那一劍。
他從前在太清門時便依照師尊的吩咐時常與卻邪交流,卻邪是神兵,開了靈智,與幾歲幼童無異,卻對他很親近,如今將它握在掌心,他能透過劍柄感受到卻邪的愉悅。
姜不復輕撫劍身,而卻邪回以大盛的紅光。
在姜不復抬眼去尋聞善時,她已綳著臉故作冷漠地來到辰嬰身邊。
沒了操控的鎏金塔變成了手掌大小,像玩具一般躺在辰嬰身側。而辰嬰趴在藍色花叢中,只側著腦袋露出半張臉,眼睛是緊閉的,滿臉都是凝固的鮮血,看起來煞是猙獰。
「善善,小心。」姜不復提醒道,「它還沒死。」
聞善背對著姜不復,長出了一口氣,沒死就好,不然她不知道該怎麼面對這一切。
辰嬰在救她時說的話好像在表達他只是尋仇,但她非常清楚不是,之前他明明說過暫時不走了,他就是為了救她才不惜暴露自身。他在給姜不復爭取時間。
這什麼傻龍,還說自己是冷酷蛟龍太子呢,冷酷個鬼!
辰嬰的眼睫毛動了動,他終於睜開眼,模糊的視野中,逐漸出現聞善帶著欣喜笑容的臉,他下意識回以一笑,卻在下一刻看到了正冷著臉走過來的姜不復。
辰嬰立即收了笑臉,想大聲說出的話實際上很虛弱:「小、小爺我就是騙了你,怎麼了?」
聞善忽然想到了二人曾經的對話,她說他暴露了她絕對不認,他說他要是暴露了一定會拖她下水。
可他真正暴露了身份的當下,明明自己面臨死劫,卻還是在替她遮掩。
聞善忽然轉過身面向姜不復,她看到了他眼中的殺意,便張開雙臂擋住他,就像剛才擋在六頭鳥之前一樣。
「師兄,求你不要殺他。是他拖延了時間,你才能順利結嬰殺死六頭鳥。」聞善懇求道。
姜不復停下腳步,見聞善像擋在他面前一樣擋在那妖面前,他胸腔中湧起一種從前陌生,如今卻時常出現的情緒。
是嫉妒。
他嫉妒善善跟「周師弟」關係如此親近,如今在得知它是妖后卻還是在為它求情。
「善善,它是妖。它殺了周師弟,混入我太清門,意圖不軌。」姜不複列舉辰嬰的罪狀,頓了頓又道,「你對妖的觀感,都是受它影響吧。」
聞善猶豫片刻,還是開口道:「它沒殺周師兄,周師兄是我殺的。他只是借用了周師兄的屍體。」
姜不復微微蹙眉,卻聽辰嬰斷斷續續地哈哈笑起來:「聞善,你、你不會真喜歡上我了吧?怎麼還給我遮掩呢?」
聞善回頭,冷斥道:「你閉嘴!」
這種生死存亡的時刻,還嘴賤什麼!
辰嬰以往其實很聽聞善的話,可今日他卻沒有理會她的怒斥,繼續笑道:「我就不閉嘴!我就只是對你好一點,你就這麼捨不得我啊?我告訴你,小爺我可是東方妖王太子,你可配不上我。」
辰嬰說著還偷看了姜不復一眼,也不知他會不會因他的身份而手下留情。但就算姜不復非要殺他,他也要咬死是他殺的周風雨。
他還記得聞善說過,一旦他暴露,她絕對會撇清關係不管他,沒想到如今他真的暴露了,她不但為他求情,還主動坦白是她殺的人……她都這麼夠意思了,他能不回報她嗎?他可不是不知感恩的妖!
辰嬰的話提醒了聞善,她連忙道:「師兄你聽,他是東方妖王太子,若我們放過他,他父王應當會為我們行方便,護送我們離開魔域。」
辰嬰當然也不想死,聽到聞善的話,他立即道:「沒錯!這裡距離魔域出口還遠著呢,你若放了我,我一定讓我父王送你們離開!」
姜不復不看辰嬰,只看著聞善,神情沉冷:「善善,你不記得那隻狐妖了嗎?這妖潛伏太清門如此久,卻從未有人發現,只因它足夠狡猾,善於玩弄人心。」
他回想起周師弟性情有所變化,原本總糾纏林師妹,後來卻改成纏著善善,正是從美人嶺蛇窟回來后開始的。原來那時候的周師弟就已經被妖奪舍了。
此時此刻聞善也豁出去了,她反駁道:「不是,他能潛伏如此久,是因為我在替他遮掩,他這種腦子沒發育好的懂什麼玩弄人心,要不是我他早暴露了。」
辰嬰氣得差點跳起來,什麼叫腦子沒發育好,他雖然聽不太明白但他覺得她一定是在罵他!
「你胡說八道!我腦子好得很!我什麼時候靠你了,我全靠我自己!」辰嬰喊道,聲音虛弱無力。
聞善又瞪了他一眼,這種時候就不要跟她犟了,她這都是在弱化他的妖形象,強化他的傻,好給他求得一線生機。
辰嬰假裝沒看到,他這是在幫她好不好,她要是真把什麼事都抖漏出來了,她回太清門之後還能好過嗎?
姜不復見聞善和辰嬰二人的對話處處展露親密,胸腔中的那團火越燒越旺。
他盯著聞善道:「善善,方才你為何要擋在我面前?」
聞善一愣。
姜不復壓低了聲音,聲線顯得繾綣許多:「你說,若要看著我死,你寧願先死。」
他望著她輕聲道:「善善,你還愛慕我,是么?」
聞善知道很多小說套路,她明白她在生死之際擋在姜不復面前,而他也因此而結嬰之後,她對他從此就是不一樣的。
不,早在他於鏡子秘境中說「除了你,我從未如此在意過別人」這話時,她就知道他已經變了許多。
所以此時此刻,她決不能否認。那他只會以為她移情別戀真的愛上了辰嬰。
他對太清門弟子來說是光風霽月的大師兄,可對辰嬰這樣在他眼中殺人奪舍的妖,他只會痛下殺手。
「師兄,周師兄……不,他一直在幫助我,從未傷害過我,我一直拿他當兄長看。」聞善放低姿態道,「剛才若不是他,我已死在六頭鳥手下。師兄,不說別的,單隻看這一點,放過他好不好?」
姜不復沒有得到聞善的正面回答,他不再追問,只道:「善善,它是為了報仇,救你只是湊巧。」
聞善見姜不復始終平靜,知道他的殺意一刻也沒有改過,然而她不可能眼睜睜看著辰嬰死在這裡,她紅著眼睛定定看著姜不復道:「師兄,你答應過我,我不想殺的妖,你就不殺。」
姜不復聞言默然看著聞善,他當然記得,他甚至曾篤定他不會食言。
姜不復忽然上前一步,在聞善愕然目光中將她抱入懷中,溫聲道:「是,我答應過你。」
聞善心中一動,他還是願意聽她的嗎?
下一刻,姜不復揚起手中卻邪,輕輕斬下,與此同時口中道:「但今日,我只能食言。」
「師兄,不要!」
聞善意識到什麼,頓時猛烈掙紮起來,然而身體卻被姜不復死死按住,他溫聲寬慰她:「善善,這一切都會過去的,你遲早會明白我今日所為都是為你好。」
聞善漸漸不再掙扎。
她沒聽到辰嬰的慘叫,但她知道姜不復已經動手了。
眼淚控制不住地流了滿臉,她卻沒哭出聲音。
這具溫暖的懷抱,只讓她覺得冷。
姜不復一直沒有鬆開聞善,而聞善直到眼淚乾涸,才出聲道:「師兄,我冷靜下來了,你鬆開我吧。」
聽聞善聲音平靜,姜不復才緩緩放開她。
他看到了她依然通紅的雙眼,刺痛般蹙眉。
她在為那妖哭泣。
聞善到底還是回頭看向辰嬰。
他的屍身還是完整的,但身體已經涼透。
她想起辰嬰說過,他們蛟龍一族修成金丹后,即便肉身損毀,找到剛死的身體,就能獲得第二次的機會,重塑肉身。
他的金丹,剛剛來得及逃脫嗎?
理智告訴她,姜不復盯著,他逃不掉的。可她又在幻想一種奇迹,希望他附身在周圍哪具小妖的身體上。
她環顧四周,自是什麼都看不出來。
她低頭,看到了依然靜靜躺在原地的鎏金塔。
聞善蹲下,將鎏金塔拾起放入辰嬰撿回來的那個他自己的儲物袋中,恍惚間她想到了什麼,抓緊儲物袋,回頭對姜不復笑道:「師兄,他的儲物袋可以當戰利品送我嗎?」
她又拿了屍身上原本屬於周風雨的儲物袋,遞給姜不復道:「這是原來周師兄的,師兄你拿去吧。」
姜不復蹙眉看著聞善,她笑盈盈的樣子好似與往常無異,但這才是最大的異樣。明明前一刻她還在哭泣。
「善善,你……」他想說些什麼,卻又不知道該說什麼。妖最會蠱惑人心,從前她對妖心軟,那些妖都是過客也就罷了,可這妖,卻在她身邊影響了她那麼久,它必須死。
「師兄,不行嗎?」聞善定定看著姜不復,面上的笑容一點點冷淡下來,「師兄不是說,除了我從未如此在意過別人,連這一個小小的要求都不肯答應我嗎?」
姜不復有一瞬的心慌,這樣的善善似乎格外不同,他沉默良久道:「你拿去吧。」
聞善甜甜一笑:「謝謝師兄。趙師姐還在那邊綁著呢,她剛才想殺我,我只能如此。她應當是受了妖氣的影響才會做出這種事,你去看看她吧,我想一個人去那邊走走,師兄你可不要用神識偷看我。」
聞善轉頭便走,姜不復下意識追上一步,旁觀全程的高歧忽然小聲道:「小友啊,你殺了人家的朋友,總得讓人家找個地方好好哭一場。」
姜不復驀地側頭,聲音泛冷:「那妖不是善善的朋友。」
「不是就不是,小友你說了算。」高歧嚇得連忙擺手,這元嬰跟金丹就是不一樣。
姜不復垂眸看著地上周風雨的屍身,沉默片刻后將之收入儲物袋,這具屍身是周師弟的,還是應當帶回去。
姜不復看了眼正走向遠處的聞善,想起高歧的話,他沉默半晌,轉身走向山谷外。這附近已沒有別的妖,善善只要還在山谷里便不會有危險。
聞善一路往前,直到走到山谷盡頭。
她看到一條暗流小溪,為了防止姜不復用神識偷看,她乾脆脫了鞋襪,將褲子往上扯到膝蓋,又捋起袖子到臂彎,接著坐下,將雙腳踩進冰涼的溪水中。
她又耐心等了會兒,才打開辰嬰的儲物袋查看。
就在剛才看到儲物袋的時候,她想起辰嬰曾抱怨過一句,說他要是儲物袋還在,就不至於淪落到如今的境地。
當時她沒多問,但如今想來這話可能是指儲物袋中有能攻防的法寶,也可能是指有特殊作用的法寶。
辰嬰說,金丹期蛟龍就能在損毀肉身的情況下借用有生機的身體復活。辰嬰爹是妖王,有地位有資源,辰嬰又已經到了金丹期,那麼他出門在外,怎麼會不準備某樣在他肉身意外損毀后容納他神魂的法寶呢?因為到時候不一定能找到合適的身體。
如果她是蛟龍一族,她就一定會做這手準備。所以她強硬要了辰嬰的儲物袋,只為了看看,他有沒有可能躲過姜不復的致命一擊。
辰嬰也不是真傻子,剛才那麼賣力為她遮掩連自己小命都不顧了,除了是因為他真是個好人真把她當朋友以外,一定是因為他還留有後手。
她堅信這一點。
聞善心中帶著祈求查看著儲物袋中的東西。裡面東西的種類不算多,高品質的靈石有一大堆,一些華美的衣裳,一些看不出用處的法寶武器,還有她覺得最像是後手的東西,一尊人形玉。
這玉人只有巴掌大小,眉目就是小嬰兒的模樣,圓嘟嘟的非常可愛。玉人觸手溫潤,似乎隱藏了勃勃生機。
聞善盯著這玉人看了會兒,忽然小聲道:「冷酷蛟龍太子?」
玉人並無反應。
聞善捧著玉人,垂下頭靠在自己的手腕上。
不是後手嗎?
聞善一直覺得自己對辰嬰也就是盡到一個盟友的義務,平常對他其實也不好,他雖然總是嘴硬,但幾乎沒給她惹麻煩。剛才他救她,為她遮掩,真是出乎她的意料。
她是個穿越者,是來做任務的,遲早要離開。先前姜不復對她態度不同,她除了怕劇情有變,還有無法承受他人情感的不安。辰嬰也是。
她忍不住想,或許不是她穿越的話,最初在美人嶺蛇窟中,辰嬰早就因為附身暴露被姜不復殺掉了。而今日之事,只是劇情的糾正。
但她依然為辰嬰的逝去而痛苦難受。
她可以不去怪姜不復,因為他本性如此,從他角度來看,辰嬰就是個居心叵測的妖。她沒法不怪罪自己。
她現在覺得她過去不談戀愛的決定是正確的。倘若她的戀人因她而受到傷害甚至身死,她絕無法接受。
「喂,你該不是在哭吧?」
聞善一驚,她以為自己是在幻聽,卻立即抬起頭看向雙手。
玉人不知何時已盤腿坐起,正笑眯眯地看著她。玉人是嬰兒般的外表,可剛剛她聽到的聲音卻是屬於少年的清朗爽利,跟辰嬰附身在周風雨身上發出的聲音並不相同。
她恍惚間想,辰嬰說話時的那些語氣,就是該配上這樣的音色才和諧。
「辰嬰?」聞善先壓下心中的驚喜,問道,「我們第一次見面時我送了你什麼禮物?」
玉人做出了生動的愕然表情,氣急敗壞地說:「什麼禮物,你幾時送我禮物過了!難道你說的是你送了我一把插身上的劍嗎!」
聞善忍不住笑出聲來,是辰嬰,他真的沒死!
聞善整個人放鬆下來,眼角眉梢都是輕鬆笑意,她趕緊點了點嘴唇道:「噓,小聲點,山谷可能有迴音,被人聽到你就要死第二次啦!」
辰嬰糾正她:「是第三次了!我都已經死兩次了。」
聞善笑望著他道:「你們蛟龍一族命可真大啊,太難殺了。」
辰嬰瞪她,警惕道:「你想幹什麼?」
聞善道:「我想說,謝謝你。沒有你,我就死啦。我可真是沒白交你這個好朋友。」
辰嬰白玉的臉上竟開始泛紅,結巴道:「干、幹嘛這麼肉麻!我那是為了報仇,跟你沒關係!」
聞善笑道:「嗯嗯,跟我沒關係。」
辰嬰滿心羞窘,惱羞成怒道:「倒是你,不是說我暴露了就不會管我嗎?你還不是為了幫我什麼都說了。」
聞善笑道:「所以說,我們這才是朋友嘛。」
辰嬰仰頭看著聞善,他還記得聞善擋在姜不復跟前時那堅定的模樣,她從前說她是假裝喜歡姜不復,真的是假裝的嗎?
這時,他忽然注意到聞善露在外的小腿和小臂,頓時背過身捂住臉喊道:「你、你怎麼不穿衣服!」
聞善:「……?」我這不是穿得好好的嗎?
她也不拉好衣服,解釋道:「我這樣才能保證師兄的神識不來偷看啊,不然你真要再死一次。」
辰嬰小聲嘀咕:「誰說你這樣他就一定不偷看的……」
聞善聽到了,沒好氣道:「他要是偷看了,你現在還能好好跟我說話?師兄他確實對你毫不留情,但不會做出這種下流的事!」
「你說誰下流!」辰嬰下意識反駁,對上聞善驚訝的視線,他才意識到這話好像在說他會偷看,他趕緊澄清,「我不是,我沒有,我也不會偷看的!」
見辰嬰如此生龍活虎的模樣,聞善徹底放了心,拉回話題道:「那你現在怎麼辦?你這個樣子也沒辦法到處走吧?你這回需要多久才能重塑肉身?」
辰嬰見狀也嚴肅起來,想好了才說:「我現在這身體是我父王用生生玉做的,生機是普通屍體的百倍,我若能找個地方安心修鍊,不出三個月就能重塑肉身。這期間,我幾乎無自保能力。」
聞善聞言責怪他:「那你怎麼不早跟我說這玉人的事?要不是我想到把你的儲物袋搶到手,你現在真就得再死一次了。」
辰嬰小聲道:「那時不是沒來得及嘛。」
他都決定先不走了,玉人的事也沒必要說,而且要說也不急,哪知後來她擋姜不復面前,六頭鳥眼看就要殺了她,他哪還有時間想東想西。
不過,在姜不復殺他前,他確實莫名地篤定,聞善一定能為他尋得生機。她太聰明了,肯定能猜到他還有後手。
不過這種當面誇獎的話,他可說不出口!
「好啦,知道你沒事我就放心了。接下來我可能都沒有辦法放你出來,你好好在儲物袋裡修鍊,別偷懶。我不叫你,你也別出來。」聞善認真叮囑道。
「知道了!」辰嬰撇撇嘴,「一直以來偷懶的是你吧,我可勤奮著呢。」
聞善也不跟辰嬰打嘴仗,她忍不住摸了下辰嬰此刻光溜溜的腦袋,在他暴怒的目光中愉快地將他放進了她自己的儲物袋中。
她甩了甩溪水中已有些泛涼的腳,擦乾后重新穿好鞋襪整理好衣裳,拍拍臉準備回去。
不能表現得太高興,但經過這麼長時間的冷靜,也不能太難受。不能對姜不復太熱情,也不能發脾氣,她就不是那樣的人。
辰嬰得救,聞善心情變好,但對於未來的茫然還在心頭縈繞。
剛穿越時她推測的劇情是錯誤的,惡毒女配是趙翩翩,她並沒有看到她是姜不復白月光的蛛絲馬跡,很可能前期她只是個路人,要到後來才發揮價值。
那系統話說一半還都是馬賽克,她不信就這麼把她丟下了,馬賽克肯定是因為系統出了問題,她應當再等等,問題好了后她估計系統會再來找她。
聞善愈發覺得是她理解誤差,導致劇情出現了一些偏差,現在原本劇情中很可能跟她幾乎沒交集的男主似乎已經喜歡上她。
那接下來她或許該冷處理了。反正重要的劇情節點已完成,男主成功結嬰,而那自戕的劇情本是她以為自己退場用的,所以當做了重要的劇情節點。但目前看來惡毒女配自殺其實對劇情沒有影響,所以等回去后她可能會想辦法幫著勸勸趙翩翩,實在是沒有必要自殺。
聞善慢慢走回山谷出入口,見到姜不復正在替趙翩翩引出妖丹。
妖丹正漂浮在趙翩翩的胸前,因為她吞入過久,妖丹好取,妖氣卻有些麻煩,只能利用妖丹一點點將妖氣從她體內引導出。
聞善回來時,姜不復看了她一眼,見她神情平靜,才繼續處理趙翩翩的問題。
趙翩翩一直在痛苦地輕哼,只是繩子還綁在她身上,她無法動彈。
高歧在一旁嘖嘖稱奇:「老夫還是第一次親眼看到有人生吞妖丹。這小丫頭運氣還不錯,有修為足夠高又願意幫她的師兄,不然這種情況,只能等死了。你們大師兄真大度啊,師妹陷害他他都不計較。」
聞善輕聲道:「師兄是個好人。」
尊敬師長,維護同門,斬妖除魔,潔身自好,這在傳統意義上當然算好人。
剛才面對姜不復的強勢,她都絕望了,好在辰嬰沒死,她也沒什麼可怨恨姜不復的。立場不同,各自為政,在他看來還是她執迷不悟被妖騙了呢。
又過了半個時辰左右,妖丹忽然被姜不復丟上半空,隨手用卻邪斬滅。
而趙翩翩已完全平靜下來,身上那些奇怪屬於妖丹的痕迹都沒有了,不過留下了先前跟辰嬰戰鬥的傷勢。她腹部的傷勢還未癒合,姜不復取出一枚丹藥餵給趙翩翩,她痛苦的神情逐漸平靜。
又過了會兒,趙翩翩才睜開雙眼。
看到姜不復,趙翩翩先是驚喜,隨即想起自己這段時間做的事,那驚喜便化作了驚恐和不敢置信。
「大師兄,我不是……」她想告訴大師兄,她是被控制了,她不是真心想傷害他。
可趙翩翩的話沒能說完,姜不復打斷了她的話道:「趙師妹,不必多說,先回師門,一切自有師尊定奪。」
趙翩翩面色一白,頓時失魂落魄。
她做出了那種事,就算是在妖丹的蠱惑之下,也沒辦法完全撇清……大師兄那麼討厭妖,她知道大師兄以後會怎麼看她,她永遠都不要想獲得大師兄的原諒了。
趙翩翩整個人好似失去了魂魄,剎那間變得萎靡不振。
聞善並沒有做什麼,她覺得趙翩翩是該好好品嘗一下苦果,一切都等回到了太清門再說。
趙翩翩恢復行動能力后,一行人便繼續上路往南方走。
一行四人沒人來過魔域,不知這裡面的具體情況,只避開有妖聚居的地方,只管往山間丘陵走。
這期間,姜不復與聞善沒有更多的交流。姜不復走在隊伍最前方,後頭跟著趙翩翩,再後面則是高歧,聞善刻意走在最後。
聞善感覺到姜不復時不時會看她一眼,她想他大概想跟她談一談,那天的情況算得上是不歡而散。但她並不太願意談,她身上還揣著個辰嬰呢,能不單獨跟姜不復相處就不相處。
這一日幾人正休息,姜不復到底還是走了過來,開口卻道:「善善,要不要看看卻邪?」
聞善:「……?」
他這是在哄她嗎?
高歧自覺是老人了,只是托腮笑看著年輕人的愛恨情仇。趙翩翩這兩天都沒有精神,幾乎不說話,見狀也只是看了一眼,便不再多看。
聞善想拒絕,但卻邪的魅力有點大,這可是神兵啊,開了靈智能認主的才叫神兵,她這輩子都不見得能再看到另一個。
她側了側身,讓自己腰間的儲物袋遠離姜不復了些,這才小聲道:「那我能摸一摸嗎?」
「當然可以。」
見聞善肯跟自己說話,還提出摸卻邪的請求,姜不復面上也掛上淺笑。事後回想他知道自己當時太強硬了些,善善會傷心會生氣都是難免的,那之後他也不知該如何讓她消氣,只能拿出卻邪一試。
卻邪平常都會被姜不復收在丹田,此刻他手一張,那柄紅到耀眼的長劍便出現在他掌心。
聞善屏住了呼吸,只覺得這劍的神光令人目眩神迷。她緩緩伸出手,剛要摸到劍柄,卻見姜不復手一轉,劍從她掌下溜過,她半點沒碰到。
聞善一臉困惑地看著姜不復:「……?」不是,不想給她摸那就不要答應啊!
哪知姜不復面上也有訝異,蹙眉像是往常訓導師弟師妹一般道:「卻邪,不要胡鬧。」
聞善這才明白,原來是卻邪自己跑的!
這劍脾氣真大,主人都答應給摸了它還不答應!
聞善覺得不能助長這種歪風邪氣,毛病這麼多,萬一以後戰場上姜不復要拿卻邪斬一隻很臭很醜很髒的怪物它卻不肯,那不是耽誤事嗎?
她驀地伸出手去碰卻邪的劍柄,卻見卻邪如同一道虹光,瞬間跳躍上天,在天上著急地扭動。
聞善剎那間悟了:「……我知道了師兄,它一定是個女劍,所以討厭我!」
姜不復失笑:「善善你在說什麼,劍靈無男女,它只是害羞。」
聽到姜不復的話,劍靈舞動得更激烈了,好像在表達它的不滿。
聞善能感覺到卻邪劍對自己的抗拒,那絕不是什麼害羞。她忍不住在想,畢竟是神兵,該不會看出她不是原裝的吧?
聞善好奇問道:「師兄,你能跟它交流,跟它說話嗎?」
姜不復道:「我只能感知到它的情緒。」
聞善頓時放了心,就算卻邪劍真發現她不是原裝的,這種信息也沒辦法用情緒傳達。
「算了,它不喜歡我,我也不勉強。」聞善道。她怕自己逼得過了,被卻邪一劍捅了。
姜不復卻出人意料地蹙眉反駁道:「它喜歡你,它只是害羞。」
他揚手抓下卻邪,死死抓著橫在聞善跟前,定定看著她道:「善善,你摸吧。」
聞善:「……」師兄你這是在說劍還是說你自己?
聞善看著在姜不復手中不斷抖動,卻因為不能傷害自己主人而只能控制力量的卻邪,到底還是沒敢伸手。
但見姜不復固執地將劍放在她面前,只沉默地看著她,她進退兩難,半晌只能伸手搭上他持劍的手腕,輕聲道:「師兄,收起來吧。」
好歹摸了一個,這總行了吧!
姜不複目光輕輕落在聞善那纖細的手指上,手腕上感覺到了她皮膚傳來的溫度。
他沉默著收好卻邪,忽然問:「善善,你還在生我的氣么?」
姜不復這樣直接問,聞善也沒法再避而不談,在辰嬰活著的前提下,她並不生氣,她只是心驚,任何事都沒有辦法改變他對妖的態度,她求情也不行。
從前他願意放走的羊崽,大概只是因為完全不成氣候。羊妖這種妖,本性就是比一般的妖溫和。
聞善緩緩綻開笑顏:「我沒生氣。師兄又沒做錯什麼,只是我一時轉不過彎而已。」
但說起來,其實這些事跟她也沒多大關係,她接下來想做的只是維持現狀,等待系統給她進一步的提示。
因此在姜不復神情微微放鬆時,她說道:「師兄,你還是像以前一樣叫我聞師妹吧,師尊不會想看到這種脫離他預想的變化。」
倘若回到太清門之後,姜不復還天天叫她善善,陳行岳又不是傻子,哪能不知道他引以為傲的弟子被腐蝕了。到時候姜不復要挨罰,她這個「紅顏禍水」能好的了?陳行岳對她的偏心是虛幻的,對姜不復的寄予厚望才是真實的,他不會允許任何人事影響到姜不復的道心。
姜不復垂下視線。
善善說不生氣了,但她卻不肯讓他叫她善善。
即便姜不復在男女情愛上毫無經驗,也明白聞善說的不生氣其實是假話。
至於她說的師尊那邊……
姜不復道:「師尊也曾有過道侶,有道侶並不影響他求道。」
即便趙翩翩現在已經不怎麼在乎姜不復偏心聞善,聽到這話還是轉動那張憔悴的臉震驚地看了過來。
她依然記得,當時她向大師兄求愛,說跟她在一起不影響他追求大道。大師兄拒絕,還說聞善不會提出這樣沒分寸的要求。後來聞善提了,他卻當是她教的,也不責怪聞善。可如今,說出這話的竟然是大師兄自己!
她忽然怔怔落下淚來,原來大師兄也有主動、溫柔的一面,只是造成這改變的人不是她。
這一刻,聞善忽然覺得自己好像個渣女,把人撩撥得春心動了,她自己卻退縮了,人家已經在考慮未來在一起的可行性,而她卻在想撇清關係。
要命。她最開始明明是跟趙翩翩學的啊,怎麼趙翩翩徹底失敗,她卻眼看著就要通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