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結嬰
趙翩翩不知自己等了多久,她在熱火中煎熬,時不時清醒,更多時候沉淪。
在忽然察覺到有人進入這裡時,她立即喊了聲「大師兄救我」,然後一頭撞入那鏡子中。
外頭豁然開朗。
她深深呼吸著似乎帶有熟悉感的空氣,卻不敢多逗留,迅速迎著風向前跑去。
她一邊跑一邊留下線索,她想大師兄一定會來救她的,他一定會來!
到時候.....到時候要怎樣?
趙翩翩就是在遲疑的時候遇到了那二頭鳥小妖,她從前跟姜不復一樣,見妖就殺,可如今,她只覺得這隻妖很親切,她停下拉著這隻妖說話。
二頭鳥實力不如趙翩翩,知道打不過她就說自己的老大很厲害恐嚇她,趙翩翩問有多厲害,二頭鳥說他們老大是六頭鳥。
趙翩翩翻出她腦海中關於妖的知識,六頭鳥對應的修為應該是至少元嬰。而在魔域中的妖,同樣的修為比外面的妖強大,跟同等修為的人修差不多。
也就是說,對方可以打敗大師兄。
這個認知令趙翩翩欣喜若狂,她立即讓二頭鳥帶自己去見他的首領,她要跟對方談一場買賣!
「哦?什麼買賣?」六頭鳥首領不置可否地問道。
他的目光掃過趙翩翩細嫩的脖子,不知道魔域外的人修好不好吃……妖王不讓他們吃魔域內的人修,要是這人修不能提出一個有趣的買賣,那他吃掉這魔域外的人修總不要緊吧。
「你知道太清門首席嗎?」趙翩翩眼睛發亮,通紅的眼睛里充滿了期待和癲狂,「他六歲入道,八歲築基時被神兵卻邪認主,如今才三十六歲就已是金丹巔峰,距離結嬰一步之遙!」
她的大師兄是多麼優秀啊,這樣完美的人,她怎麼會不想緊緊握在手中呢?
六頭鳥首領聞言身體微微前傾,頗感興趣地說道:「確實聽說過,怎麼,他也來魔域了?膽子不小啊。」
趙翩翩沒有親眼見到姜不復來魔域,但她非常確定他一定會來,她現在還是太清門的弟子,大師兄當然不會拋下她啊!
她激動地說:「他一定會來的,他會來救我!你難道不想打敗他,被整個魔域稱頌嗎?到時候每個人都會知道是你打敗了太清門首席弟子!我可以引他過來,他會來的,作為交換,你只要在打敗重傷他之後,把他交給我就可以了!」
六頭鳥首領呵呵一笑,身體往後一靠,似是不感興趣地說:「他可是有神兵在手,你這是引我去送死吧。」
趙翩翩怕他不肯,急忙道:「大師兄出門從來不會帶上卻邪劍,卻邪劍是宗門寶物,師尊怎麼會讓大師兄帶出宗門,他只有金丹巔峰,你不是有元嬰嗎,你一定可以打敗他,往後誰都能聽到你的功績!」
「這樣啊。」六頭鳥首領在考慮這場買賣是不是划算。
他不久前其實做了件他如今想起來都會興奮的事,那便是偷襲了東方妖王太子,逼得對方肉身損毀,只一縷元神逃出魔域,至今沒有消息,多半是徹底死在外面了。
只是這事不好大肆宣揚,雖上報西方妖王是件功績,但東方妖王就這麼一個兒子,要是知道是他殺的,第一件事便是來殺他,因此他正愁沒有功績好讓西方妖王賞識他呢。
若他能殺了太清門首席,豈不是大功一件?太清門在魔域外,又不可能殺上門來,死了個弟子而已,難道就要為此跟魔域全面開戰嗎?
是的,他當然會殺了那太清門首席。所謂的買賣,在他這裡就是小孩遊戲,他怎麼可能放敵人離開給對方報仇的機會呢?
「行,我答應你了。」六頭鳥首領露出和善的微笑,「那麼現在告訴我,你的那位大師兄,他在何方。」
趙翩翩見對方同意,頓時滿面喜悅,興奮道:「我留下了線索,他一定會追來的,你可以準備了,他很快就會來的!」
與此同時,姜不復一行人還在尋找趙翩翩留下來的蹤跡。
聞善想苟著,因此雖知道這是姜不復繞不開的劫難,依然希望他可以有所準備不至於太狼狽,便提醒道:「師兄,趙師姐留下來的這些線索,似乎太過刻意了些,我懷疑這其中有詐。」
差不多隔著相同的一段距離就會有趙翩翩留下來的痕迹,這怎麼看怎麼不合常理。
姜不復自然也知道,但他有責任將他帶出來的同門都帶回去,即便明知是陷阱都得闖上一闖。不過,聞師妹和周師弟不必如此,那是他的責任,不是他們的。
姜不復略一沉吟,便對辰嬰道:「周師弟,待會若事有不對,你立即帶著聞師妹離開。」
辰嬰有些走神,聞言愣了下才道:「我會的。」
他越走越覺得這地兒熟悉。在看到遠處一棵有三人合抱粗的樹折斷成兩截橫在地上后,他終於想起來,這裡正是當初他和偷襲他的那六頭鳥戰鬥的地方!那棵樹,就是被他壓斷的。
聞善看著兩句話就決定了她去向的二人,心中微微一嘆。姜不復大概即便明知趙翩翩本人在其中作梗,也會將她活著帶回宗門,再由師尊做處罰。
她本人戰鬥力不行,姜不復那個層次的戰鬥,只會拖後腿,那麼她能做的,確實只有管自己離開。但她會害怕,倘若她沒盯著,姜不復出事了呢?
既然劇情有問題,怎麼就不能是男主不小心死了呢?
聞善決定,一會兒跑還是要跑的,但也不能跑太遠。
一行人又走了會兒,辰嬰忽然離開隊伍,跑去撿了什麼東西回來。
見眾人投來好奇的目光,辰嬰一臉驚喜的表情:「撿了個儲物袋,裡面有不少靈石。」
這世界當然沒有拾金不昧的說法,交給誰呢?所以約定俗成的就是,誰撿到的就是誰的。
高歧聞言,激動道:「哪兒撿的?老夫怎麼沒有這般好運氣!」
辰嬰指了指樹那邊道:「可能是有人打架弄丟了儲物袋。」
高歧嘆道:「怎麼會有這樣粗心的傢伙,連儲物袋都能丟。唉唉,可惜這種好運氣並不在老夫身上。」
辰嬰心裡呸了一聲,狗屁粗心!老子當時被追殺,掉個儲物袋哪有空撿!
沒錯,這個他撿的儲物袋正是他自己的,就卡在樹縫裡,幸好沒被六頭鳥撿走。當時他都不知道自己是什麼時候掉的,等到肉身損毀時才發現儲物袋沒了,哪還有時間尋找,逃走都費了他好大的勁。
姜不復看了眼便收回目光,高歧唉聲嘆氣后也不再多話。
只有聞善偷偷看辰嬰,他這麼本事的嗎,竟然能隨隨便便撿到儲物袋。
辰嬰注意到聞善的目光,只是看了眼儲物袋,再點了點自己。
聞善跟辰嬰好歹也有一些戰友默契,見狀有些吃驚。這儲物袋原本就是他自己的?
也就是說,這裡是他曾經戰鬥過的地方。
她想起之前在鏡子秘境中辰嬰說過,趙翩翩開的那棺材裡面是只四頭鳥,而偷襲他的是六頭鳥。趙翩翩在這裡設伏……也就是說,很有可能,當初偷襲辰嬰和如今要害姜不復的是同一個六頭鳥!
聞善頓時有些擔心,到時候辰嬰該不會控制不住憤怒自曝了吧?
一行人又往前走了十幾里,前方忽然出現一個山谷。山谷中生長著詭異的藍色花朵,鋪滿了整個山谷,就好像某種怪物的藍色舌頭,只等著他們進入便將他們一口捲走。
姜不復停下腳步,他看到了山谷中被綁起來的趙翩翩。她被綁在一根木樁上,周圍一個人都沒有。
「大師兄,救命大師兄!」趙翩翩看到了姜不復,眼中燃起光芒,大師兄果然來了,他來救她了!
隨即她的目光落在聞善身上,眼神一瞬間陰冷。聞善也來了啊,那就不要走了,就成為六頭鳥的肥料吧!到時候她要在一邊看著,看聞善一點點被妖吃掉!
姜不復便要上前,聞善低聲道:「師兄小心,趙師姐好像不太對。」
趙翩翩的異狀不用多仔細就能看出來。她的眼睛幾乎都紅了,整個人有種莫名的焦躁,定定看著姜不復的目光偏執嚇人。
高歧好歹也是個金丹,雖然如今實力不濟,但見識還在,只是會有些延遲,他看了好一會兒才說:「這小友身上怎麼妖氣如此重?別人吞個妖丹都沒她妖氣重。」
聞善一怔,再看趙翩翩,她大概明白了。趙翩翩不是被別人蠱惑,她可能真的是吞了妖丹之類的東西,心底的邪念被放大。
所以,她並沒有跟魔域的妖勾結,只是單純的假裝自己被綁架,要姜不復去救她嗎?
這種推斷跟劇情不符,聞善只能猜是趙翩翩進入魔域後有了別的遭遇……或許是真的被抓了呢,趙翩翩將計就計也能達成如今的情況。
姜不復又怎會看不出趙翩翩的異狀,他蹙眉望著聞善道:「聞師妹,你們不要進山谷。」
他又看向高歧和辰嬰二人道:「周師弟,高道友,麻煩你們保護聞師妹。」
「你這師妹,我看你師弟一個人保護就好。」高歧拱手道,「小友,老夫願助你一臂之力!這周圍不少妖呢吧,你一人應付可吃力。」
聞善也道:「師兄,我看對方的目的似乎就是你,高前輩還是跟你同去吧。我這裡不要緊。」
此時,見姜不復始終沒動靜,趙翩翩的呼喊已變得急切而凄厲:「大師兄是,你為什麼不快點過來救我!大師兄,救救我!」
姜不復沒有理會趙翩翩的催促,他凝望聞善,手輕輕抬起,卻又驟然放下。他看向辰嬰鄭重道:「周師弟,你既已答應保護聞師妹,便要盡你所能,不要讓她受半分傷害。」
「我會的。」辰嬰的語氣也很認真,認真中甚至有一絲挑釁。姜不復明知危險還要去救那個姓趙的,根本就沒把聞善的安全放在心上,要是他,直接就帶聞善走了,怎麼會管那許多?
聞善沒有再多說什麼,跟著辰嬰退後,邊退邊回頭見姜不復和高歧二人慢慢走向趙翩翩。
趙翩翩見姜不復過來了,聞善竟然走了,一時著急,幾乎想立即呼喊讓六頭鳥的手下去抓聞善,然而她強行忍住了,大師兄還沒有靠近,她不能暴露、不能……
姜不復慢慢走近趙翩翩,飛墨便橫在身側,待足夠近了之後,他抬手輕揮,束縛趙翩翩的某種妖毛髮做的繩子崩斷,她一得了自由便向姜不復撲去。
姜不復從不輕易讓人近身,如今更是警惕,趙翩翩一動他便退後,讓她撲了個空。
趙翩翩站在原地,淚眼朦朧地看著姜不復:「大師兄,你來救我了……」
姜不復見埋伏的妖還未動手,便道:「趙師妹,我們先離開。」
他示意趙翩翩跟著自己,轉身便走。
趙翩翩看著姜不復的背影,驀地快步跟上,在即將靠近時,她忽然從儲物袋中取出一柄染毒的匕首,一刀刺向他。
這是她被綁起來前那六頭鳥首領給她的,說是可以讓金丹修士的金丹中毒,無法使用靈力。
她本在遲疑,可那六頭鳥首領說,她不是大師兄的師妹嗎?利用這樣的關係來降低他的警惕讓他中毒,他們這場買賣才穩妥,否則她的大師兄即便打不過也可以跑掉。
趙翩翩於是便聽了他的話,她心裡清楚多半是刺不中的,這可是大師兄啊!可她心中又有一種不切實際的幻想,萬一,萬一大師兄並沒有那麼防備她呢?那她就能刺中了!
然而下一刻,她的手被一隻蒼老的手捏住,她都沒正眼看過的老頭正笑望著她:「小友啊,你小小年紀,怎麼如此惡毒,連自己的大師兄都要害呢?他可是一路奔波來救你,你不知感恩也就罷了,竟然還要對他下殺手!」
趙翩翩驀地抬眼,姜不復也已轉過身望著她,神情平靜,似乎早有預料。
「大、大師兄……我不是,我不是……」趙翩翩語無倫次道,「我只是想得到你而已,這有錯嗎?你不肯,那我就想別的辦法,我沒有做錯什麼,沒有!」
姜不復沒有理會趙翩翩的狡辯,只因隨著趙翩翩偷襲失敗,躲在暗處的妖已等不住了,忽然一道陰風襲來,他將趙翩翩推開的同時,橫劍將那道凌厲的風劈散。
六頭鳥首領見自己的偷襲失敗,也不再藏著掖著,現出身形笑道:「嘖,果然不會成功。倘若你對你這師妹真有半點情誼,她也不至於跟我這樣的妖做買賣。」
姜不復不用問買賣是什麼就大致能猜到,他蹙眉看了趙翩翩一眼,是真沒想到她竟然走到了這一步。
面前的妖至少是元嬰,妖氣強大,姜不復自覺很可能不敵,但他並無畏懼。
聞師妹已由周師弟保護,他應當會護好聞師妹,畢竟他能感覺到,周師弟因為聞師妹而對他有敵意。
既然聞師妹無恙,他便只要專心對付這妖便好。便是戰至最後一刻,他也絕不會讓太清門蒙羞。
姜不復不與對方再說什麼,提劍便是接連數道劍氣劈斬而去。
六頭鳥首領驀地躍上半空,將將躲開劍氣,背後已展開寬約十米的羽翼。
他輕鬆地懸停在半空,居高臨下地看著姜不復,微微一笑:「靈力深厚,不愧是太清門首席,確實厲害。只可惜,你今日遇上了我,便乖乖就死成為我的功績吧!」
他驀地俯衝而下,同時手中丟出了十樹根白羽,狠狠插入姜不復身周土地,濺起一片藍色花汁。
白羽入地后就形成了一個簡單的陣法,一道道靈力化作羽毛幻影,如電般射向姜不復。他不慌不忙地舞出一套行雲流水般的劍招,將所有攻擊一一打散,最後一劍舉重若輕般劍尖上挑,劍氣如幽靈奔向正襲來的六頭鳥首領。
六頭鳥首領人正在半空,因著去勢猛烈,已來不及轉向,硬生生受了這一道劍氣,隨後翅膀一揮,再次回到半空。
「太清門首席姜不復,確實是我小看了你。」六頭鳥首領擦去嘴角的一滴血珠,手輕輕一翻,掌中出現了一個奇怪的法寶,像是一柄拐杖,頭部卻是鳥頭形狀,鳥喙部分紅到漆黑,像是不知道染了多少人的血。
「我這法寶曾殺過龍,今日教你見識一番!」六頭鳥首領說著便再次俯身,沖向嚴陣以待的姜不復。
而在山谷外,聞善之前本還在想著該怎麼勸說辰嬰不要走太遠,哪知一看到那妖出現,辰嬰就驀地停下腳步,怎麼都走不動道了。
她見他眼中滿是憤恨,便知道她是猜對了,那妖正是當初毀辰嬰肉身,跟他結仇的妖。
此時,姜不復與那妖正打得難解難分。
這時候聞善反倒怕辰嬰衝動,便反過來勸說道:「你現在修為不行,怎麼報仇?別衝動啊。」
辰嬰死死盯著那六頭鳥,惱怒道:「此人卑鄙陰險,若非偷襲,我怎麼可能那麼輕易就被他毀了肉身!」
他扭頭看向聞善:「我並不是只能使用築基的力量,只是一旦超過這肉身的實力,我的妖氣便藏不住了。我儲物袋中還有我父王給我的法寶鎏金塔,有了這個,足以與那六頭鳥一戰。」
聞善看著辰嬰,他轉開視線並不與她對視。
她輕聲道:「你是打算走了?"
見到仇人,也顧不得掩藏妖氣,那最後的結果,自然是他趁著恰好在魔域的機會直接回家去了。
聞善知道這場分別終歸會來到,只是沒想到會這麼快。
辰嬰雖然傻,但也傻得可愛,她很高興在這個世界能遇到他這樣的朋友。
辰嬰見到仇人本是憤怒上頭,可見聞善輕飄飄問出他是否要走,他卻忽然遲疑了。
真的要這麼走了嗎?他好像真的有點捨不得……
他正想退一步,說如果姜不復打敗了那六頭鳥,他就再忍一忍,就聽聞善嘆道:「如果你想好了,那你就去做吧。」
辰嬰這個妖佔據周風雨軀殼一事暴露,她自己多半也會受到一些牽連,總有人會懷疑她是知情的,畢竟她一直以來就對妖展現出同情。不過陳行岳也看不出她是穿越的,那問題也不算大。
見聞善如此痛快,辰嬰不知怎麼的有點不爽,他瞪著她道:「你就這麼想要我走是嗎?」
聞善:「……?」哥哥,咱們講點道理行不行?
她反瞪回去:「是我逼你走的?」
辰嬰噎了下,又大聲說:「那你怎麼不留我!我以為我們怎麼都算交情很好的朋友了!」
「正因為是朋友,所以我才尊重你的決定啊!」聞善道,「你暴露身份再走,我一定會有麻煩,但我願意承擔,因為你要報仇,那是你迫切想要實現的願望,我不可能強逼你留下。」
辰嬰驀地愣住,原來聞善是這樣想的嗎?真、真是的,這個人修真狡猾,總是說這種他喜歡聽的好聽話,肯定是在騙他,好讓他心甘情願留下。
「那……那我不走了。」辰嬰抓了抓頭髮道,「我肉身還沒重塑,回去讓我父王看到我這慘樣,他定會嘲笑我,我才不要那麼早回去。」
「你好善變啊!」聞善驚訝地嘀咕了一句,又再次確認道,「你真的不走了?」
「不走!」辰嬰肯定道,「反正太清門的人又發現不了我的身份,我走什麼?在太清門舒舒服服待著多好。」
他絕不好意思說出口的一句是,在太清門還能經常看到聞善……
見辰嬰不打算走了,聞善心裡那點失落也沒了。在偌大的太清門,能有個人多少了解些她的底細,至少不會讓她太孤單。
她回頭去看戰局,卻見除了姜不復與六頭鳥正對局,六頭鳥的手下們正在圍攻高歧,而沒人看管的趙翩翩正向她們這邊跑來。
聞善一驚,在趙翩翩跑近時她聽到對方在扭曲地自言自語:「至少要把聞善殺掉……至少要把聞善殺掉……」
聞善:「……」
「周師兄,救我。」聞善躲到了辰嬰背後。
辰嬰得意笑道:「放心,趙翩翩這種修為,我閉著眼睛都能贏!」
辰嬰持劍贏了上去,但過了幾招之後,他忍不住皺眉,趙翩翩本身的劍法是沒什麼驚艷的,但她的靈力至少暴漲了兩倍,他最開始沒注意,還吃了點虧。幸好他對妖氣熟悉,那裹挾著妖氣的靈力對他傷害不大。
聞善就在一旁看著,怕自己久打不贏丟人,辰嬰用出了這具身體的全力,終於在數息之後將趙翩翩重傷。
趙翩翩半跪在地,捂著腹部的位置卻死死盯著聞善,表情惡狠狠的好似沒有痛覺:「我要殺了聞善……沒有聞善,大師兄就是我的了……大師兄是我的!」
聞善能感覺到趙翩翩神智已經不是很清楚,似乎只剩下一些執念在支撐著她行動。
辰嬰可一點都不懂得憐香惜玉,不知從哪兒摸出根繩子,三兩下把趙翩翩給綁了。
注意到聞善的目光,他誤會了聞善的意思,還說道:「你放心,這是繩妖做的繩子,那種妖可結實了,她絕對掙脫不了!」
聞善:「……」所以人一根繩子好不容易才變成妖,就被你們殺了再拿來當繩子用嗎?那他究竟要變妖幹嘛,老老實實當根繩子還不用白死一次。
似乎這回終於察覺到聞善那一言難盡的目光所代表的意思,辰嬰立即道:「可不是我殺的妖,我是從家裡倉庫拿的!」
偷偷離家怎麼能不多撈點東西出來呢?其實那鎏金塔也是他自己拿的,不是他父王給的。
哼,老是堆倉庫里不用多浪費,他拿出來讓它們活動活動,不是讓它們發揮最大價值了嗎?
聞善看了趙翩翩一眼,對辰嬰比了個噓的動作。什麼家裡倉庫,周風雨沒有親友,哪來的家啊!
辰嬰小聲道:「你看她現在這樣,哪還聽得到我們在說什麼。」
此刻趙翩翩傷重,已經卧躺在地,繩子勒著她的四肢,她好像也不覺得痛,只是兩眼無神,嘴裡不停地喃喃要獨佔大師兄之類的話。
聞善道:「謹慎為上。」
辰嬰也聽勸,他既然還想待在太清門,那就得老實點。
二人暫時解決了趙翩翩,再看姜不復那邊,事情卻發生了極大的反轉。
姜不復不知何時身上已添了幾道傷,特別是臉上那一道,傷口泛著詭異的黑紅,一看便是有毒。
到底修為間差了一個大境界,六頭鳥首領起初只是見獵心喜跟姜不復多玩玩,稍微認真幾分,姜不復身上便多了幾處傷。
他的法寶上當然有毒啊。他起初表現得跟姜不復勢均力敵,除了想看看姜不復的本事,另一個原因則是要麻痹對方,通過傷口令對方中毒。
他一向如此,就是比自己修為弱的對手,能用簡單的方法取勝,何必冒險?不然他當初怎麼會那麼輕鬆就打散了東方妖王太子的肉身?
姜不復的背影依然筆挺,但他的面色已經逐漸變得蒼白,毒素透過傷口進入他的經脈,最終到了他的丹田,在裡頭肆意破壞。
他想,今日多半是要死在這裡了。幸好,聞師妹已離去。
他下意識往山谷外望了一眼,卻第一次失態地眼睛微睜,呼吸也暫停了一瞬。
聞師妹怎麼還沒走?
然而,六頭鳥首領的攻勢未歇,姜不復只得打起精神應對,可他的靈力逐漸紊亂,劍在他手中似乎比往日多了幾倍重量,他每揮舞一次劍便幾乎要用盡全力。
看出姜不復的走神,六頭鳥首領還惡意地大笑道:「放心不下你的師妹嗎?放心,不管是你的師弟還是師妹,我一定會讓他們在你之前死,好讓你安心!」
姜不復手中劍氣暴漲,瞬間割斷了六頭鳥首領頭頂的藍色翎毛,斷掉的翎毛飄落,彷彿與地面上的藍色花海融為一體。
六頭鳥首領登時大怒:「急著找死是吧,我成全你!」
鳥狀權杖不停地揮舞,看似毫無章法,卻不停將姜不復逼退,他只能防守,毫無反擊之力。
聞善遠遠地看到了,情不自禁往山谷那邊走了幾步。
辰嬰道:「六頭鳥修為比姜不復高多了,他才金丹巔峰,又沒有厲害法寶,怕是要輸。」
其實姜不復已經是在被壓著打了,落敗是遲早的事,辰嬰沒說出口但他知道聞善也清楚的是,輸了,也就意味著死。
聞善見姜不復並無結嬰的徵兆,這種明明知道如何破局卻只能看著干著急的情境令她焦躁萬分。
難道說,她的任務果然是要就在這裡死一死?如此一來,姜不復必定會受到刺激,說不定能順利結嬰。
眼看著再打下去姜不復真的會死,聞善也待不住了。也不一定就要死,受重傷可以吧?或者退一萬步,表現出為了姜不復願意去死的樣子也可以吧……不能再拖延了,再拖下去姜不復只怕會傷重到無法結嬰!
聞善驀地向山谷跑去,辰嬰一愣,連忙跟上:「聞善,你幹什麼?」
聞善正想隨便敷衍一下,就見姜不復被那鳥狀權杖擊中,整個人驀地往後飛落,掉在那藍色花海中,花瓣驟然飛起,美得不像戰場。
時機正好!
聞善也來不及跟辰嬰解釋,像個傻子一樣張開雙臂擋在姜不復跟前,面向那六頭鳥道:「你就不怕太清門的報復嗎?」
六頭鳥呵呵一笑:「區區一個弟子,便是被卻邪認主又如何?卻邪他又沒帶,我既沒拿太清門的神兵,只是殺幾個弟子而已,太清門真敢來魔域尋我晦氣?」
他哈哈笑道:「小丫頭,若真如此,我躲開就是。可殺太清門首席這事,多少年都碰不上一次。」
聞善沒想到這妖已經將利害關係都想清楚了,那她還有什麼可周旋的?
於是她只能最後賭一下,視死如歸般大聲道:「不許你殺師兄!要殺就殺我!」
她在想這台詞是不是太假了些,又在想,這六頭鳥的殺招她能不能避開要害。她確實是貪心了點,但劇情未定,她想活著弄清楚。
而聞善背後,姜不復正撐起身體,抬眼怔怔地望著她的背影。
「善善,讓開。」姜不復出口時,下意識喊了這個更顯親密的小名,直至真的喊出口,他才察覺到這稱呼下的那一絲甜。
「師兄,我不讓。」聞善背對姜不復,也顧不上在意他換了稱呼,只揚聲道,「若要我看著你死,那我寧願先死!」
六頭鳥大笑:「好啊,我成全你,小丫頭!」
他驀地甩動手中的權杖,靈力颶風般湧出,像是翻滾的刀山劍雨向聞善洶湧而去。
與此同時,天空中驀地響起一道驚雷。
聞善猛地抬頭,心中一喜,成了嗎?可殺招已來,她一個小小的築基怎麼躲得過?她只能咬牙站在原地。
師兄,你以後是不是只能在夢裡懷念你的白月光,就看你的速度了!
就在這時,聞善眼睜睜看到有道人影跑到她面前,一座金光閃閃的塔出現在頭頂,將所有的靈力風暴都擋了回去。
是.......辰嬰!
辰嬰此刻哪裡顧得上身份的事,他甚至不看聞善,他知道自己身上的妖氣藏不住了,從現在開始,他不能再表現得跟聞善關係好。
甚至於現在,他也不該是為救聞善才出手的。
於是他大笑道:「你這蠢貨,你的對手是我,你辰嬰爺爺!」
六頭鳥看到鎏金塔目露驚異,聞言震驚道:「辰嬰?你竟沒死!」
「你死了爺爺我都不會死!」辰嬰笑道,「不過是肉身損毀而已,找個身體又不難。」
說完,他已操控著鎏金塔上前。鎏金塔可攻可守,他是看中這個才偷偷帶上它。
六頭鳥不敢怠慢,也顧不上姜不復,先是用法寶試探性地攻擊了幾次,鎏金塔都將他的攻擊擋住,然後他卻敏銳得發現,操控鎏金塔的辰嬰卻頂不住了。
他頓時放下心來,他就說肉身損毀的傷害哪那麼容易修復,他既能殺辰嬰一次,就能殺他兩次!
於是六頭鳥放開手腳,拼了命地攻擊,只求把辰嬰拖死!
聞善怔怔看著辰嬰不再遮掩身份,拖住了六頭鳥,好半天才回過身看向姜不復。
姜不復不知何時已站起身,目光平靜地看著正在打鬥的六頭鳥和辰嬰,看不出情緒。
天上的雷電逐漸靠近,變得頻繁,姜不復收起飛墨,看向聞善時神情已是一片柔和:「善善,躲遠些,我要結嬰了。」
聞善點頭,本想說些什麼,可喉嚨里好像堵著,她便只是沉默地退開。
於是,當雷劫劈下來正中姜不復的時候,另一邊六頭鳥正在瘋狂地攻擊在鎏金塔保護下的辰嬰。
六頭鳥自然不可能不注意到姜不復的結嬰,但對他來說,辰嬰才是第一目標,若辰嬰不死,死的一定是他。至於姜不復,便就是結嬰了又如何?依然不是他的對手,他殺了辰嬰后再殺姜不復也來得及。
聞善一會兒看正承受雷劫的姜不復,一會兒又去看遭受狂轟濫炸的辰嬰。
姜不複本就受了傷,在雷劫之下顯得很是狼狽,但他面色沉靜,似乎這樣的雷劫對他來說不算什麼。
辰嬰本就尚未修複本體的傷,如此儘力操控鎏金塔,原本屬於周風雨的肉身正在崩潰,他七竅流出血來,卻只是咬牙挺著。
等到姜不復結嬰就好,他第一個要殺的一定是六頭鳥,到時候他就趕緊跑。
不知道跑不跑得掉……姜不復殺妖毫不手軟,肯定以為是他殺了他的師弟,但他又不能說實話說是聞善殺的,她怎麼解釋啊,算了到時候跑不了他就認下好了。他好歹是東方妖王太子,姜不復不一定會殺他。
辰嬰的思緒逐漸模糊,視線也因眼睛流血不止而變得不清,他想看一眼聞善,看看她是不是在擔心他,他想知道她有沒有騙他,是不是真的拿他當朋友……但他已經看不清了。
當辰嬰思緒突然斷了的那一刻,鎏金塔也失去了控制,六頭鳥一杖將辰嬰擊飛,正打算追上去,他忽然猛地看向南方,心悸不已。
什麼東西過來了!
姜不復此刻的雷劫已是最後一道,雷劫逐漸散去時,他漂浮在空中,已成功結嬰!
忽然他向前伸手,一柄火紅色的長劍突然從天而降,準確地落入他手中,似是歡欣地在他掌心蹭了蹭。
這柄長劍周身像是燃著火焰,劍身上布滿了古樸的紋樣,只是靜靜地被握在姜不復掌心,便往外散發著無窮無盡的震懾力。
這正是神兵卻邪劍!
當它的主人結嬰時,便能將它放入丹田溫養,而它不管在世界的任何地方,都能感應到它的主人,向他飛奔而來。
剛結嬰的姜不復確實殺不了六頭鳥,然而擁有神兵,與神兵心意相通的姜不復可以。
姜不復只是調轉劍尖指向六頭鳥,他就好像被巨獸叼住似的動彈不得。
姜不復忽然低頭看向聞善,柔聲道:「善善,轉身。」
聞善震懾於這個溫柔卻令她心悸的姜不復,下意識屏住呼吸,聽話地背過身。
姜不復於是便輕輕揮動卻邪,紅色的弧光像是在空氣中跳動,卻邪在空中劃過一道弧度,似乎將空間都割裂,劍身似乎很慢,又像是快到捕捉不了。
下一刻,六頭鳥怒目圓睜,他的身體猛地斷成數截,同時斷成數截的,還有隻來得及發出一聲尖利慘嚎的六頭鳥元嬰。
這元嬰中期老妖,頓時死得不能再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