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2 章
愛麗絲抱著小熊就站在人群里,她神色有些難看地注視著不遠處的中心,她過來的時候事情已經引起了轟動,警察用長長的隔離帶將這一處封鎖住,有穿著防護服、提著箱子的人接連進入,愛麗絲在裡面看見了鮑勃局長那胖胖的身影,他正在打著電話,似乎是在調動警力。
外圍有媒體在播報著這裡的新聞,他們的語速很快,像是在報道什麼了不得的事,其中一個更是攔住了一位想要進入的警官,想從他那裡得到最新的消息。
外面的人看不大見裡面具體的景象,愛麗絲也只能隱隱見到,自己所要找的人,正居於此處的最中心。他垂著頭,失去了所有生機,似是在懺悔著什麼。
怨靈修女向她傳來信息,這死去的,確實就是她昨天標記下的,二者是同一人。
露西就站在現場的中央,她面上神情很冷。在她的面前,一位全身衣服都被扒去的男人的屍體正跪倒在地上。屍體的膚色很蒼白,動手的人沒有在他身上留下任何的傷口,但卻被迫彎下腰,整個人的上半身都在往前傾,其頭顱更是軟軟地垂下,像是羞於用自己的臉面見人。
但他還是沒有徹底地叩倒在地上,因為他的兩隻手被束縛住,分開往後拉,猶如蝴蝶的兩隻翅膀,被黃色的帶子懸挂在後面的樹上,風一吹過,帶子就翩翩顫抖起來,他跪倒在這裡,像是展翅欲飛的鳥,也像是被釘死在這裡的標本。
露西感覺有些喘不過氣來。這種熟悉的現場的風格讓她想起了一個早該從她記憶里褪去色彩的名字,三年前是因為他讓愛麗絲遇險,也是因為他,自己才得以與她相遇,可是……他不是早就在監獄中自殺死去了嗎?
還是說,這又是一個不知從哪裡來的模仿犯?
她一邊這麼想著,一邊聽檢測人員彙報著屍體上的信息,「……死去時間應該是昨天晚上六點到九點鐘左右……屍體表面沒有任何傷痕……口腔中有異物,經檢測是被灌入了泥沙……唔,還有下|體的部位……被閹割了,兇器很鋒利……」
露西挑了下眉。因為姿態的原因,下|身的部位從外面看不大出來,這也是很關鍵的信息,或許能夠給他們揭示些什麼。一邊的鮑勃局長和她想到一塊去了,他立即吩咐手下的警察,去被害人的房子里緊急搜查……他們大致都想到了些什麼。
果然,二十多分鐘后,負責搜尋的人給他們帶回來一疊疊厚厚的照片。露西很冷靜地將這一張張不堪入目的拍攝照檢查了過去,之前心中有些難受的壓抑的感覺稍稍褪去,現如今,她看著那人的屍體,更像是在看一隻醜陋的蛾子了。
新的厭惡感湧上心頭。法律規條是冰冷無情的,但運轉法律的人卻是有情的,這樣的她有自己的喜好,也是一件十分正常的事。
一個熟悉的身影走了過來。是被邀請到這裡的諾森·厄爾曼,似乎是嘗到了心理緝兇的甜頭,鮑勃局長決定和這位成熟的大學專家打好關係。
將視線從人群中收回,那裡有一個抱著小熊的小小的金髮的身影一閃即逝。他轉過身來,露西正有些苦惱地說著什麼,他仔細地傾聽著,然後給出了自己詳細且有條理的見解,很快,對方的目光就變得驚喜起來。
愛麗絲回到了家,保姆正在下面打掃衛生,她從自己的窗戶中爬了進來,修女姐姐沒辦法帶人穿牆而過,但短時間地抱起她還是能做到的。她感嘆了一聲,感覺自己的不容易,悄悄出門一趟,結果預定好的東西也已消失不見……是被人拿走了嗎?
應該不是那麼簡單的事。
如果不是單純為了那個人而來,那麼……是會為了與他有過那麼點交集的自己和露西?
愛麗絲也不確定。
一切有如暗中涌動的潮流,就算看不見,它們也還是朝著同一個方向涌去,攜裹著四周,將之帶到某些人希望看見的境地。
有一人獨行於回到住處的路途上,他今天剛剛去見了自己近段時間一直在謀划的目標,昨天就更是解決了一個自己看不過眼的垃圾,心情也算是稍稍輕鬆了些許。
他拿出自己家門的鑰匙,剛想要將之插入鎖孔,一些微小的細節讓他的眼眸陡然眯起,變得格外危險起來。
他沒有退後,而是選擇若無其事地走了進去。
他剛一進入,就見到一個全黑衣裝的男人正等候在他的客廳中,看到他進來,他撫胸彎腰行禮道:「……大人。」
「是你們啊,」他脫下身上的外衣:「有什麼事要傳達嗎?」
「是的,」男人恭敬道:「『羊首』大人讓我來告訴你,希望您能趕緊將自己的事處理好,『聖母』大人那邊,已經有些等不及了。『對異行動局』的封鎖也是時候迎來我等的反擊了。」
「原來如此,」褪下自己手上的手套,他緩慢又不失優雅地將它放在了衣服旁邊的架子上:「既然是他的命令,那也是沒辦法的事,我會很快去做的,畢竟,這也是我承諾過的。」
「您應允了就好,」男人的態度依舊很恭敬:「既然如此,我就……」
「啪——」一個清脆的響指聲響起,男人的胸口忽然燃起一點火,這火是如此的堅韌霸道,瞬間就順著他的身體蓬大起來。
「大人!你……為什麼……」他極度驚訝與不解,憤怒也出現在他的臉上,還有不受控制的恐懼。
「畢竟是給予了我新的道路的人,」黑色的鞋子慢慢地踱到他的面前,換下外衣,只留下一件襯衣的房屋的主人鬆了松脖頸上的領帶,他的聲音依舊是不疾不徐的樣子:「能夠在那樣的境地下,向我展現了一個新的世界……不管怎麼說,我都應該對他感恩戴德……哼哼……」
他忽然笑了起來,笑聲裡帶著些古怪,沒有就剛才的話題繼續下去,而是道:「他吩咐的事我自然會去做,畢竟,我現在還沒有能夠對抗你們組織的能力,但是……誰准許你這樣不經允許就進入我的房子的?」
「不!」男人驚恐道:「我並沒有對你不敬的意思!我只是……我只是……」
他口舌混亂地為自己找著借口。
「只是覺得我是一個新人,一個幸運的,得到了上面大人物看中的無謂之人,如果是你,你也會做到這一切的不是嗎?」聲音依舊很平靜,但每一個字都像是說到了他的心坎里,將他曾經有過的嫉妒與不甘全都剖析出來。他就像是個被完全看光的人,強烈的恐怖感鋪天蓋地而來。
「不!」他掙扎著喊道:「諸位大人是不會……」
「為了你這個小人物來與我為難嗎?」對方話語中充滿了說不出的輕蔑與不屑,這讓來人陷入到了深深的絕望中。是啊,對方是接下來事件很重要的執行人,也是「羊首」大人最成功的實驗品,又怎麼會為了自己,而讓他受到懲罰呢?
「想通了嗎?」一道冷冷的聲音呵斥道:「想通了那就滾吧!」
理智終於回籠,疼痛幾乎佔據了全部大腦的男人終於找回了自己的定位,他一邊的身體已經看不見一點完好的皮膚,那火焰舐遍了他半邊的身體,給他留下了觸目驚心的傷痕。他掙扎著爬起身,不敢留下任何話,迅速消隱在一邊的黑暗裡。
只餘下一人,他蹲在地上,低下頭,面容在光暗交錯中的陰影中模糊不清。
可我們都知曉,一味亮出爪牙的野獸固然危險無比,但懂得了忍耐、能夠壓抑下自己慾望的獸,才是更加可怕的存在。
露西在翻閱著桌上的文件資料,一邊的羅伊為她端來熱好的咖啡,身後的一位警官在握拳給他打氣,他收拾了一下表情,鼓起勇氣道:「你……你中午……」
「披薩。」露西淡淡道。
「什麼?」羅伊一時有些愣神。
「中午叫外賣,」露西頭也不抬:「樓下有一家新開的披薩店,我喜歡他們那裡的雞肉披薩。」
「那愛麗絲……」羅伊不肯放棄。
「我已經給保姆打了電話,」露西這才嘆了口氣,她抬起頭來,眼神有些迷茫:「也不知道她會不會很失望,總是工作工作,放她一個人在家裡……」
「當然不會,」羅伊趕忙道,忘了自己剛才想說什麼:「愛麗絲是一個很懂事很體貼的孩子,她知道你在忙什麼,她很愛你,不會責怪你的。」
「就是知道這樣才更難過啊,」露西抓了抓頭,煩惱道:「並不是體貼懂事就不會感到寂寞,我……」
「那我們就早點把事情處理完不就好了嗎?」羅伊放下咖啡,他目光真誠,鼓勵道:「所有人都行動起來,不放過任何一個細節,讓那些犯罪的人無所遁形,這就是我們的職責不是嗎?」
他身後的同事捂住了臉,看著羅伊又一次被拉入到了繁忙的文件閱覽中,他不由對其灰暗的單身的未來不抱有任何希望了。
「找不到傷口很奇怪,就算是下|體被切割了,這樣的痛苦怎麼也不該達到取其性命的程度,」露西很冷靜地說出了讓大部分男性胯|下一涼的話:「除此之外,也就是他的右手,上面似乎有灼傷的痕迹,法醫也檢查過了,說是手掌中幾乎沒有鮮血,簡直就像是……」
「就像是什麼?」
「被燒盡了一樣。」露西這麼說著,面上卻不由浮出疑惑:「但不該是這樣,現實中沒有這般的手段。『他』彷彿將這具屍體當做了一件雕琢的藝術品,為了不損傷其外表,特意使其表露在外的手上皮膚保持完好。可這怎麼想都是不可能的事。」
是涉及到了另外的界域?露西又想起了三年前的那一次事件,心中愈發慎重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