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我真不稀得喝酒!
酒是上午喝的,人是下午……
瀉的。
半死半活地躺在床上,忍受著身體里那種無以形容的難受,老人並不是很舒服地享受著葉懷清的按摩。
按摩確實帶來舒服,尤其是葉懷清劈柴一般地按摩,這按摩往日時候會給老人帶來一些小小的痛楚,但現在,老人卻巴不得在他身上按摩的掌或拳,重一點,再重一點,再再重一點,以抵消身體里的那種難受勁兒。
「乖孫,你今天咋沒力氣?用點勁。」
被葉懷清翻過身背朝上躺著的時候,老人有氣無力地這般嘟囔。
「叔公,我用的勁已經很大了,要是再用勁,你的身子骨都會散架了。」
葉懷清輕笑著,然後又安慰道:「叔公你再忍忍,我估摸著那藥酒的藥效很快就要過去了,再說你先前喝的也不多,連一小碗都沒喝完,藥力持續不了多長時間的!」
也幸虧老頭子我沒把那一小碗喝完。
喝完的話,現在說不定骨頭都涼了!
老人哼哼唧唧,然後突然想起了什麼,再次有氣無力地發聲:「你爹娘……喝了多少?」
「他們一人喝了一大碗。」
葉懷清道。
聽得這話,老人心中頓時升起一種巨大的悲憫,他極度不忍地閉上了眼睛。
早在小傢伙提著酒回去的時候,老頭子我當時就應該阻止的!害,我當時為什麼沒有阻止呢?不應該啊!
那兩人本不應該和老頭子我一樣,同遭此罪的!
算了,現在說什麼都晚了!
趴在床上,老人側著頭,把臉俯在自己平放的兩手上,視線透過稀疏的籬笆,卻正好看到籬笆外面的那幾個大坑。
他挖了幾株掛霜紅的大坑!
小傢伙說暫時還沒想到在那兒種什麼,所以幾個大坑以及坑邊上的泥土也還狼藉在那裡。
「那是老頭子我親手挖的坑!」
此刻的百無聊賴之下,老人卻突然想到了前段時間採挖時的場景。
他在坑裡面挖,小傢伙蹲坐在坑邊上看著,挖著挖著,他有點熱,就把身上的厚衣變成單衣,然後連單衣的兩隻袖子都挽得高高,露出兩隻赤膊。
整個過程他也沒出坑,衣服是小傢伙拿的,而他厚衣換下后小傢伙也沒第一時間就把衣服送回去,而是把厚衣朝他自己的小腰間一系,然後又在背上一攤,露出一小截在頭上,小傢伙說是當帽子戴。
遮陽。
很瑣碎的、沒有任何意義的場景,此時,老人回想起來,卻只覺得心裡暖暖的,便連身體里那幾乎無處不在的難受都似乎消解了幾分。
「乖孫,將來等老頭子我死了,你就把我埋在那邊的坑裡怎麼樣?」
溫暖的回想下,老人懶懶地開口著,這般地對葉懷清說道。
老人的這話里是沒有任何傷感之意的,有的只是很祖孫間的親近以及囑託,就像是商量今晚吃什麼東西一樣。
順著老人的視線,葉懷清也看到了籬笆外的那幾個大坑,他瞥了一眼,然後輕笑道:「叔公,您老人家的日子還長著呢,福都還沒享夠怎麼就能走,孫兒我還會做很多很多好吃的呢,難道你不想都嘗嘗嗎?還有很多很多好喝的酒!」
一聽到酒,老人的身子直接激靈了下。
「好,好,我就等著乖孫兒給我做好吃的。」
老人說著,然後又補充道:「酒就算了。」
「叔公你要相信我,我真的會釀酒的!這也就是第一次釀,一些成分的量還把握得不是特別好,等下次再釀,一定會好很多的!」
葉懷清道。
「叔公相信你,可是叔公其實不怎麼喜喝酒的!」
老人說著,然後突然眉頭緊皺,「乖孫,我好像要跑肚了!」
跑肚,也就是拉稀。
還有一個說法叫做腹瀉。
而就在這時,葉懷清也聽到了老人腹部位置傳出的極為明顯的汩汩聲。
「叔公,我扶你去茅房!」
葉懷清說道。
時間剛剛好,說不定只要晚上一息,老人就會拉褲子里。
現在的情況是,剛剛到了茅房門口,老人就急得不行地貓著腰進去了,然後幾乎瞬時之間,但聽噼里啪啦,一陣飛流直下三千尺。
很快啊,就三五息的時間。
然後,裡面沒動靜了。
「叔公?」
葉懷清站在門口詢問道。
很快,老人系好褲子走了出來,面上還帶著一臉的不解之色。
「叔公,怎麼了,有什麼不對嗎?」
葉懷清問道。
「是不對,這不是正常跑肚!」
老人疑惑地把手撫摸在自己肚子上。
剛才就那麼一下,他就腹瀉完了,量很大,但卻像是把肚子里所有的髒東西都帶走了。
現在站起身,走這幾步,不要說肚子一陣輕鬆,就連身子好像都變得輕了很多,而且最重要的是,有一種非常明顯的舒服!
甚至可以說,是非常非常明顯的舒服!
身體第一時間就可以感覺得出來!
而且,現在這也太舒服了吧?和剛剛的那種難受簡直就完全是一個天上一個地下。
進茅房前。
老人感覺全身難受,有氣無力,要死要活,就快要蹬腿了的樣子。
從茅房出來后。
老人感覺自己完全換了個人!
他想掂著腳在地上跳幾下蹦幾下!
還有,他想吃飯!
剛才這一瀉,直接瀉到前胸貼後背了!他感覺這會兒一大碗的肉都能吃得下去!
「乖孫,我餓了!想吃,吃肉!」
仗著「大病初癒」,仗著「一切都是你害的」,老人理直氣壯地提出要求來。
「好,好!叔公餓了那我這就做飯!」
葉懷清極其爽快地給出承諾,不過隨即他又接著道:「但是叔公你也知道,需要些時候,一時半間地也做不好。要不,叔公你再喝點酒墊墊?我聽說酒是糧食精,一碗酒抵三碗肉呢。」
正大步朝籬笆那邊走,聽到這話,老人差點一個踉蹌摔倒在地。
「乖孫,我真不稀得喝酒!」
「乖孫,叔公幾十年都沒有喝酒了的!」
老人說得斬釘截鐵,卻又語帶委屈。
其話里話外的意思分明是,你可不要再和我提酒啊!
「好好好,叔公,那咱暫時不提酒!」
葉懷清忙不迭地說道。
不是暫時不提酒,是以後都再也不要提酒!
老人沒有說這話,只是微微昂著頭小驕傲地朝前走,反正以後啊,就算打死他,也別想他再嘗一口他這乖孫釀的酒了!
對,不要說喝了,就連嘗都不能嘗的!
一口都不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