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修刪嬰離妖身細節
空氣一片沉靜。
誰也沒開口。
但好在此時墨汁不再往下滴墨,大家得以喘息,情況沒那麼危急。
楚魚看著嬰離此時此刻禿頂頭毛沒幾根滿臉墨汁只餘下一雙含淚的紅著的桃花眼還能看的樣子,竟是不忍心開口說話。
至少,他從前也還能靠著那張臉能獲得一些女修的垂憐,但現在……只能做好永遠做童子雞的準備。
楚魚捂住了臉,實在沒忍住笑。
她咬著唇憋著,眼睛從指縫裡往嬰離看。
「嬰、嬰二哥……」楚魚笑得差點沒喘上氣,還要顧及嬰離顏面強忍著。
嬰離覺得自己命很苦,他快哭出來了,抬手想抹臉,一看手上都是墨汁,不知怎麼就戳到了他的淚點,一下哭了出來:「小魚,你說我以後還能和人雙修嗎?」
他哽咽的話語顯然是對自己失去了自信。
此時此刻,別的什麼都不想去想了,他只在意這件事。
楚魚深呼吸一口氣,穩住了心神,把自己從小到大悲傷的事情全部回憶了一遍,才把止不住上翹的嘴角往下壓。
她表情凝重,嚴肅,開口說道:「彆氣餒,一定能!」
嬰離剛剛因為楚魚前六個字重新回來振作,台詞還來不及說,耳畔一聲震耳欲聾的哭喊突然爆發。
「嗚嗚嗚!大人你怎麼才回來?翅火等你好久了!」
「大人,翅火知道錯啦,不要再把翅火關在那黑漆漆的山洞裡了,嗚嗚嗚!」
「以後翅火再也不貪吃了,大人快把翅火帶走吧,嗚嗚嗚!」
嬰離身後掛著的三米高大漢忽然就跪在了地上,對著楚魚就一陣猛磕頭。
地上還沒來得及退去的墨汁被他磕得四處亂濺,把楚魚和裴行知都濺了一身。
楚魚茫然地和裴行知對視了一眼,眨了眨大眼,「他在叫你嗎?」
裴行知臉上濺到了幾滴墨汁,此時眉峰斂著,看起來像是好脾氣的玉人。
他聽到楚魚的問話,平靜地撩眼朝她看了一眼,他淡色的,形狀好看的唇眼看著就要輕啟。
美貌暴擊下帶來的可能還有危險預警。
楚魚不等他開口,立刻從他身上跳了下來。
此時墨汁已經散去了,也不必再掛他身上。
裴行知也沒說話,但是冷清的一張臉板著,加上此刻有些過分蒼白的臉,顯然心情不大好。
他低頭想整理一下自己素白的道袍,卻發現墨斑點點,無處下手,不由臉色更差了。
楚魚默默地往旁邊挪了兩步,連呼吸都放輕了一些,生怕惹到這炮灰。
魔物聽到了楚魚問裴行知的那句話,膝行過來,就在楚魚面前又「砰砰砰——!」開始磕頭起來。
「大人~~~」
那一波三折拉長的尾音,實在是讓聞者落淚聽者傷心。
楚魚悄悄挪開了點步子。
魔物跟著也一起轉向,繼續「砰砰砰!」磕頭。
「大人!不要再拋下翅火啦!」
壯漢哭天喊地,好不可憐。
嬰離停下了自憐自哀,掛著眼淚的眼睛抬起,一眨不眨地盯著前方那削了他頭髮還掛了他頭髮一路導致他更禿的魔物,再緩緩轉頭看向楚魚,眼神里充滿質問:「????」
楚魚趕忙搖頭擺手,小臉否認得認真:「嬰二哥你別誤會,我才不認識他!」
魔物哭得更凄涼了,但是他似乎想到了什麼,立刻就從懷裡掏出了一張紙,那張紙皺巴巴黃兮兮的,一看就是經常拿出來摩挲。
他說:「這是大人的畫像呀,大人說下一次見到大人的時候就能跟著大人離開這裡,嗚嗚嗚,翅火都等了二十年了呀~~~」
楚魚也想嗚嗚嗚,她平時也好喜歡和楚清荷女士撒嬌,但是她沒想到一個魔物大漢的撒嬌殺傷力這麼大。
魔物展開了手裡的那張紙。
楚魚定睛一看,看到紙上畫了一個人。
一張大餅臉,一雙核桃大的眼睛,又尖又翹的鼻子,鮮血一般的小嘴。
就算這人腦袋上頂了兩隻糰子,糰子上各戴了一隻小魚珠花,頭頂正上方還翹著一根呆毛,她也一點不想承認是她!
但,呆毛是天生的,小魚珠花是她從小戴到大的,是楚清荷女士親手做的。
楚魚還沒有憤怒地對這張畫表示出自己的不滿,一邊的裴行知抬眼看了一眼,眼瞳一頓,清聲做出評價:「真是畫得惟妙惟肖。」
楚魚憤怒值飆升,對著那張畫指指點點:「這畫和我哪裡像了?!」
一旁還在悲痛自己的頭髮的嬰離吸了吸鼻子,都凄涼成這樣了還不忘楚魚心口扎刀:「和你簡直一模一樣。」
魔物嗚嗚哭著,看起來柔弱極了:「翅火就說嘛,和大人一模一樣!」
楚魚覺得這事情真的問題很大,她心平氣和地捏著畫。
她從來沒來過塵穢秘境,更沒來過玲瓏九宮迷陣,怎麼一個裡面的守陣魔手裡卻捏著她的畫像呢?
而此時,地上的墨汁已經幾乎沒有了,像是被什麼吸走了一樣,周圍天光大亮,青山翠林,鳥語花香。
楚魚的手裡落進了一本書。
她低頭一看,正是那本原先被她和裴行知踩在腳底下幻化出書妖陣的書。
楚魚拿起那本書,再看看面前哭哭啼啼的魔物,又看看一邊剛抹了淚的嬰離,最後她小臉認真地看向離自己最近也此時此刻最像正常人的裴行知。
她一本正經說道:「或許這個玲瓏九宮迷陣也不算什麼,跟著我,有肉吃。」
或許,楚清荷女士是錯的,謝雲珩那個大文盲才不是龍傲天,她才是。
魔物見縫插針,趕緊就說:「大人那麼厲害,玲瓏九宮迷陣又算什麼啊?!」
他一個三米高的胡茬大漢一臉迷妹地對楚魚說出這樣的話,說實話,楚魚真的有些吃不消。
但此時周圍確實沒有什麼危機,除卻聯繫不上的謝雲珩外。
所以楚魚有時間也有濃濃的好奇,她抱著那本書,問道:「所以,你怎麼認識我的,又怎麼會在這裡,說說吧!」
……
「……二十年前,翅火只是赤獄戰場里一隻平平無奇的魔獸,大人劍下留情沒殺我,我被大人捉進了這裡,讓我守在這裡等著大人來找我。大人還給了翅火這麼一張自畫像,說二十年後她會這樣來找我。」
三米高壯漢魔物還跪在地上,委屈巴巴說道,「可翅火一等就是二十年。」
「當時你的大人,和我長很像?」楚魚捏著那張畫像,滿腦子還是疑問。
全天下和她長得像的應該只有楚清荷女士,可她媽為什麼要讓這魔物在這等自己?
二十年前,她還沒出生。
她今年才十六。
「你的大人,叫楚清荷嗎?」楚魚又問道。
哪知道魔物、不,尊重他一點,是翅火搖了搖頭:「不是呀,翅火的大人叫楚魚。」
楚魚都懵了,她很肯定,自己只有十六歲。
肯定是她媽假冒她名字了,畢竟楚清荷女士是穿書的,雖然是路人甲,但是知道許多事情,或許她早就知道她會生個叫楚魚的女兒。
在旁邊用了僅存的所有妖力將頭髮重新長出來恢復了點自信的嬰離聽到這忍不住了。
他插嘴就問:「所以,你這麼多年來守著的寶物是皇辰書?」
楚魚虛心求教:「皇辰書又是什麼啊?」
在一旁小溪邊正洗衣服的裴行知聽到「皇辰書」三個字,指尖頓了頓,漂亮的眼睛里露出疑惑,抬頭朝著楚魚和魔物的方向看了一眼。
翅火一聽到嬰離提皇辰書就有些心虛,他說:「我沒守著皇辰書……」
嬰離搖著手裡摺扇,氣得不行:「你不是說你守著皇辰書?!」
翅火更心虛了:「我就是問你知道皇辰書嗎?我可沒說我守著皇辰書。」
「那你守著什麼?」
「我守著什麼和你這兔子有什麼關係,我都是為我大人守的!」
楚魚眼看著嬰離跳腳和翅火就吵起來了,忍不住抬手,一手按住嬰離的胸膛,一手按住還跪在地上的翅火的腦袋,阻止兩人繼續吵架:「所以,皇辰書到底是什麼啊?!」
「是一件能顛覆修仙界的神器,千年前,人族掌有皇辰書,所以那一戰,人族勝,妖族被封於南荒妖穴,魔族依舊在十三關隘外的赤獄地界。」
裴行知的聲音從身後傳來。
楚魚回頭看,見他那一身雪白的道袍已經洗乾淨了,濕淋淋地穿在身上,連帶著束起的馬尾都被溪水沾濕了一半。
少年面色蒼白,看起來狼狽不堪,神色卻冷清如初。
「傳言五大道尊合力驅動皇辰書,才令被困在玲瓏九宮迷陣里的妖族隕滅。」
裴行知頓了頓,沉靜冷清的眸子忽然看了一眼嬰離,又看了一眼翅火,最後看向楚魚。
他這一眼,幾乎不用說話,楚魚忽然就秒懂了。
裴行知是在說——這麼厲害的神器怎麼可能是由翅火這種傻蛋魔物守著,這也太玩笑了?
楚魚看著裴行知好看的比旁人都要殷紅幾分的唇瓣就要張開說話,立刻抬手去捂他的嘴。
裴行知漆黑的瞳仁向楚魚刀了一眼,一把扯開她的手,他面無表情就說:「我為劍道守身如玉……」
「冰心一片不容玷污。」楚魚替他接了後半句。
少年頓了頓,抿了抿唇,似警告一般,說道:「你知道就好。」
楚魚:「……」
你這炮灰!等找到謝雲珩,我立刻讓他和你打一架!
這麼一打岔,嬰離和翅火也吵不下去了。
楚魚問翅火:「所以你到底守著什麼啊?」
翅火一改對嬰離的不屑,面對楚魚恭恭敬敬十分仰慕,他從懷裡掏出一封信,雙手向上托起,交給楚魚。
「大人交給我的一封信,大人說等我再次見到大人時,就把這封信交給大人,而且,大人說了,只有大人才能見到這封信。」
楚魚接了過來,信封是黃色楊木紙,這種紙是沉沙關常用的一種紙,紙張偏硬,可保存很久都不會破碎。
而信封上是龍飛鳳舞的幾個大字——「楚魚親啟。」
這字跡對於楚魚來說很熟悉,畢竟,是她從小看著的,是楚清荷女士的字跡。
二十年前,她還沒出生時,楚清荷女士給她留的一封信……
楚魚趕緊打開信。
信上有封印,楚魚打開的一瞬間,信上有光一閃而逝,隨即字才是立時出現。
【我的寶貝小魚,見信如晤。
雖然有千言萬語要說,但媽媽第一句話還是要先說:媽媽愛你!!!
當你見到這封信時,意味著我一定是從你身邊失蹤了,你只剩下了你自己,而你踏入了塵穢秘境,決定覺醒靈根。
媽媽很欣慰,也為你擔憂,你的半妖血脈在你覺醒靈根后便難隱藏,四溢的妖氣會讓修士很容易捉到。
但媽媽相信你能解決好這些事。
有些事,媽媽不能全部說給你,相信理由你能猜到。
下面我說的幾件事,你要牢記——
第一,不必特意去尋我,在你還弱小時,只需要記得保護好自己,學習修鍊。
第二,離開沉沙關,去上洲司州,想辦法拜入長庚仙府,成為仙府弟子。
第三,來塵穢秘境時你若是撿到了一塊碎玉,記得藏好,至於原因,日後你會知曉。
交給你這封信的魔物名喚翅火,是一隻會飛的魔獸,本體長得有點丑,但好用,留在身邊當坐騎吧。
他除了貪吃點,吵了點,非常弱外,還能忍。
最後,媽媽永遠愛你,來到這裡,你是我最大的驚喜。】
楚魚翻來覆去將這封信看了三遍。
明明是很尋常的話語,明明楚清荷女士失蹤也就幾天,可她積攢在心裡從來沒爆發過的酸楚卻在這瞬間爆發了。
她鼻子酸酸的,眼眶也熱熱的。
她知道為什麼有些話楚清荷女士不能說給她聽,因為這是書中世界,有天道規則束縛,她媽是穿書而來的外來者,而她也是不該出生的存在。
只是,她今年才十六歲,為什麼她媽二十年前就給她寫信了?
難道她在她媽肚子里待了四年才出生啊?
司州,長庚仙府,碎玉。
楚魚想起撿到的那塊青色的殘玉,心裡有了計較。
她將信小心翼翼又寶貝地摺疊起來,放回自己的芥子囊里。
她還有許多疑問,比如那本《無情劍尊被騙初、夜后的一二三》,信中也沒有提到。
楚魚抬起眼看向身前還眼巴巴跪著的翅火,看著他跪在地上還高壯的身軀,忍不住問:「能變回你的真身本體嗎?最好小一點。」
她知道像是妖獸魔獸都可以變幻體型大小。
翅火猶豫了一下,忍不住小聲道:「大人你不覺得我現在變的這樣子比較威猛嗎?」
他有些扭捏。
楚魚杏眼就盯著他看,眼神里寫滿了「你最好快點變身不然大人我可要生氣了!」
翅火縮了縮脖子,只好變身。
黑色的魔氣自他腳底盤旋而上,將他整個人攏住。
然後楚魚眼睜睜看著三米高的大塊頭變成了一隻一尺大小渾身綠的豬,尾巴還燒著火焰,眼珠大大的卻像青蛙。
她從未見過這麼丑的小東西,如果不是楚清荷女士塞給她的,她肯定是不要的!
似是能領悟到楚魚杏眼裡的嫌棄,翅火立刻眼眶含淚,抱住了楚魚的腿,一副死也要賴上楚魚的樣子。
「大人!翅火雖然長得丑,但翅火會一直忠誠於大人的!」
楚魚敷衍地踹了踹,然後做出勉為其難收下這小丑東西的模樣。
一旁的嬰離回想起先前在山洞裡還差點被這小丑東西騙雙修,就氣得把他揪起來一頓掐一頓揪。
楚魚見這兩隻又吵起來了也懶得勸和他們了。
周圍風平浪靜,看起來就像是在之前那個山谷里。
但顯然,他們還在迷陣中,只是不知道什麼原因,目前沒有任何迷陣該有的危機,所以現在可以考慮一下一個問題了。
楚魚看向顯然熟讀典籍對玲瓏九宮迷陣也顯然比較熟的裴行知,非常虛心地問道:「所以,依你看,謝大哥這會兒會在哪裡呢?」
謝雲珩那麼安靜,她真的擔心他是在憋大招。
一陣風吹過,裴行知身上淡淡的珈藍香吹拂到楚魚身旁,他安安靜靜地站在金色的光下沉思。
過了一會兒,他似乎想到了什麼,眼睫一動,抬頭與楚魚對視了一眼,又很快移開,眼神里還透出「不許被我的美貌迷住!」的意味。
這炮灰!!
楚魚忽視他的眼神,做出洗耳恭聽的模樣,雖然她從小從楚女士那學得也不少,但是典籍這種東西是買不到的。
裴行知:「他會這麼安靜一定是被什麼困住了,而他也生不出打架的心思,你對他的了解必定高於我,不如從他的性格出發,想想他會被困在什麼樣的地方。」
楚魚皺眉仔細想了一下。
謝雲珩是大文盲。
她又想起了初次見面他對她背了一堆狗屁不通的詩的事。
楚魚猶猶豫豫地說:「玲瓏九宮迷陣里有沒有那種需要吟詩作對才能過關的地方啊?」
裴行知想了一下,聲音冷清:「是有這麼一個類似的小迷陣。」
「怎麼說?」
「中陣之人將會拿到一份三尺長的卷子,仿凡界科舉,上有各類試題,包含算學,詩賦等。」
楚魚呼吸一窒,擲地有聲:「……準備一下,謝大哥馬上要覺醒靈根了,讓我們祝他覺醒天靈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