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4章 強制休假·三
諸伏景光逐漸放棄思考。
在飽受那些曖昧聲響的摧殘之後,他的兄長又給了他一記精神上的重擊——
不僅僅是他那氣質出眾英明睿智的兄長、竟然為了壞女人、用那麼嚴肅冷酷的聲音對他喊話,還有更令他細思恐極的一點,他哥哥究竟是什麼時候起,知道他在房間里的?
是在結束之後被壞女人調笑著告知?或者進房間不久就注意到他沒來得及收拾的零碎物件?還是說最開始、從他住進這裡的時候,就已然知曉?
房間外在一陣開關門聲之後已經沒了動靜,他哥哥似乎將壞女人帶離了房間,給他留出了離開的機會——
果然哥哥還是愛他的……如果哥哥知道躲在衣櫃里的人是他的話。
那麼轉念一想,那句不讓他們盯著壞女人的話,是不是可以理解為,以後她都由他兄長幫忙看著?
諸伏景光忽然恢復了思考,他伸手拉開櫃門,頓時感覺整個世界豁然明亮開朗起來。
誒……難道說他哥哥早就看透一切,才會主動委身於壞女人,以身飼魔,奉獻自己、成為壞女人的枷鎖,剛才的話說不定也是說給壞女人聽的……沒錯一定是這樣,不愧是他哥哥!還是那麼地英勇果決運籌帷幄!
呵,那個壞女人,剛才還居高臨下地信口胡說著自己的真愛是貝爾摩德,這還不是被他帥氣又優秀的哥哥騙身又騙心……唉。
要是事態真有這麼樂觀就好了。
結束不著邊際的離譜腦補,諸伏景光打開手機,向好友去了電話。
他會留在這裡的原因,確實像他對名櫻千早說的那樣,一方面是她的房間相對安全,另一方面是有想問她的事,不過現在看來,他的疑問只能靠自己調查來得到答案了。
這次的電話,對方倒是接起得很快,開口就是一句「阿斯蒂是不是到家了」,顯然是之前已經得到了相關情報。
腦中彷彿又迴響起女人嬌媚的喘息聲,諸伏景光臉頰一燙,忙給出肯定的答案:「是的,現在她去了對面的房間,我也準備離開了。」
「關於白天的案件,她有說什麼嗎?」
他一愣:「白天的案件?」
幾分鐘后他才了解到事件始末,並對此深感驚訝:「Zero你是說她先前與松田和萩原一起,逮捕了一名兇狠危險的國際罪犯?」
「是的,因為她自稱「不想跨縣執法、當地警察可能會有所不滿」而先行離開,彙報是由萩原來做的。」電話另一邊的降谷零擰著眉頭滿心無奈,「根據萩原的說法,她會出現在現場純屬偶然。但根據海關的情報,她在兩天前就已經回到日本,之後一直住在東京的酒店裡。」
諸伏景光立刻明白了他的意思:「Zero你的意思是說,她這兩天就是在找普拉米亞?」
如果是阿斯蒂,她確實有那樣的能力——
「說實話,hiro,我不願那樣想。」降谷零嘆了口氣,「但不久之前有幾名與普拉米亞相關的犯人被逮捕了,提供名單的是國際搜查科,也就是榊警視所在的部門。其中一個犯人與萩原有些淵源,似乎準備明天再次行動,松田和萩原申請調入搜查一科似乎就是為了逮捕他。」
話音落下,兩個人同時陷入沉默。
調查普拉米亞、並將名單提供給國際搜查科,可以解釋為「殺了你們一個精英、我也意思意思替他做點事」。可帶著不容樂觀的傷、親自去跟危險的殺手交戰,還在抓到犯人後甩手離開,就有點耐人尋味了。
諸伏景光透過窗帘的縫隙向外看了一眼,對面那間早先被公安租下、用來監視名櫻千早的房間的燈已經熄滅了,那是他接下來準備暫居的地方。
回過頭來對上的便是凌亂的床鋪
,枕套的布料被蹂.躪得不成樣子,還有著些大概是眼淚的洇濕痕迹,還有地毯……他尷尬地移開視線,向早先被名櫻千早扔在床鋪旁的挎包走去。
接著,他一邊消化著降谷零提供的信息,一邊從包里取出了冒頭的文件袋——那似乎是份來自醫院的報告。
耳邊又傳來好友的聲音,帶著點感慨,又有點咬牙切齒:「……所以我覺得,也許有些時候,她真的想做個好人。」
「——原來如此。」
「Hiro?」
剛才看報告時不自覺出了聲,諸伏景光在心裡嘆了口氣,才解釋起來:「我不久前跟她交手時,她幾乎沒有還手,剛才看到她的傷情報告才明白,她今天又把傷口撕裂了,情況很嚴重。」
話音落下,兩個人再度陷入沉默。
這幾乎印證了降谷零剛才的話,那明明是個以自己為世界中心的壞女人,卻沒有考慮利益最大化的做法,在提供情報之餘,竟然將自己也送到了危險面前。
那樣的傢伙……如果不是敵人就好了。
過了好一會兒,諸伏景光才再度開口:「我覺得,哥哥有可能已經完全了解情況。」
「為什麼這麼說?」
「……我剛才在衣櫃里,被哥哥隔著門喊話了。」
「喊話?」在衣櫃里?
過濾掉腦內再次響起的曖昧雜音,諸伏景光正色道:「哥哥知道我和我的同伴跟她是敵對關係,不、應該確切到監視,他應該能猜出我們是公安。但哥哥不是會將情緒外露的類型,那些話也許是對我的提示。她一定曾對哥哥說過什麼,說不定是某些刪減過的事實。」
沉默幾秒,總覺得有哪裡不對的降谷零終於開口問道:「我更在意的是,為什麼諸伏警部要隔著門與你對話?既然你們三人相互知曉對方的存在,阿斯蒂應該也沒有掩藏你身份的必要。畢竟為了諸伏警部的安全,你不會說出不利於她的情報。」
「……」他不想解釋。
「Hiro?難道說、有什麼致使你們不能見面的理由嗎?」
「……」確實有,歸結起來大概是他的尷尬心吧。
降谷零的腦中隱隱有了些猜測,話語間便帶上些笑意:「這麼難得能夠與兄長見面的機會,hiro你竟然錯過了。」
諸伏景光一陣窒息。
——這機會給你,你要不要啊?
當然這個話題沒再進展下去,他準備迅速而低調地離開,降谷零也為本次交流做了收尾。
「她想要維持當下的生活,就必須將我的身份繼續隱瞞下去。而她幫你詐死的事,現在也成了她掌握在我們手中的把柄,勉強算得上是相互牽制。我安排了新的人盯著她,短時間內應該不會有問題,我這邊也在安排萬一暴露身份時的退路。」
幾分鐘后,諸伏景光無聲地退出居住兩周的房間。在離開之前,他深深地盯了對面諸伏高明的門幾秒,接著迅速轉身進入逃生樓梯,很快整個人就隱沒在黑暗之中。
……說真的,如果她不是敵人就好了。
名櫻千早醒來是在半小時之後,她正在發燒,是白天吃下的藥物副作用,全身都又燙又痛。睜開眼睛的時候諸伏高明剛從她口中取出溫度計,接著眉頭緊皺起來,當即就要去拿手機叫救護車。
「等一下……」她費力地伸出手,想要扯住對面人的衣擺,眼前卻模糊著沒對好焦、不小心抓了個空。
但很快手就被牽了起來,諸伏高明在床側坐下,看她欠了欠身子,又配合地幫她把腦袋從枕頭移到了自己腿上。
「前輩,我不用去醫院,這只是一點副作用,一會兒就會退燒的,最多八個小時。」
身旁的人輕聲嘆了口氣,將手機放下,他選擇相信
她的話。
「是什麼的副作用?」
「……葯。」她有些心虛地咬了咬嘴唇,「能讓身體忘記傷痛的特效藥。」
身旁的人便不說話了。
周圍忽然安靜下來,名櫻千早又咬了咬嘴唇,忽然嗚咽一聲,軟軟地示起好來:「嗚……你不許生氣,我也不想的,不然誰去跟普拉米亞那個瘋女人打架……」
諸伏高明再度嘆了口氣,疲憊感湧上心頭——可她都已經成這樣了,他還能怎麼辦?給她帶上鎖鏈關在家裡嗎?
「之前的話,千早怎麼想?」他問。
他想問的是「與她同行」的那句,而枕在他腿上的人現在顯然沒有隱藏起情緒、或者裝傻充愣的餘裕,在明白過來的同時,腰上一用力、便徑直坐了起來,接著捂著劇痛的腦袋,緩和了足有半分鐘才放鬆下來。
這樣的反應已然預示了她將會給出的答案:「抱歉前輩,我不能同意把前輩也卷進來。」
不僅僅是安全的問題——如榊悠真所言,這份幕後的工作可以不那麼危險。
她只是不想讓他看見自己的「罪」,更加不想讓他一同將那份「罪」背負起來。
諸伏高明並未堅持,他知道面前的女孩只會比他更堅持,他只是伸出手輕輕揉了揉她的發頂,又順著髮絲向下輕輕捧起她的臉頰:「那麼,在東風吹起之前,我只好等待了。」
東風……赤壁之戰借東風火燒連船嗎?
名櫻千早翹起唇角,又撒起嬌來:「既然借不到東風,借點吃的總可以吧?前輩我好餓啊,我今天都沒怎麼吃上飯。」
「我明白了,我這就去準備。」諸伏高明站起身,「想吃什麼?」
「都可以!發燒的病人比較常吃的那些……但是調味料不可以減少哦。」
「好。」
雖然還發著燒,但她看起來已然恢復了元氣——可等到諸伏高明暫時離開床鋪走向廚房,打開冰箱移動碗碟的聲音遠遠地傳過來,她卻緩緩蜷起身體,臉上一點一點失去表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