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樂章第二樂段第一樂句 公孫大娘

開元二十二年的七月，在洛陽宮城中舉辦了一場為慶祝玄宗皇帝寵愛的女兒，咸宜公主出嫁的盛大婚禮，整個宮城裡四處都彰顯著喜慶，滿眼是耀眼的紅色，伎樂們吹奏著歡快的絲竹之曲，舞伎們跳著喜慶的舞蹈，在眾多前來慶賀的官員、使臣們面前努力的展示著多日來的成績。

慶典之後，難得熱鬧的宮中又恢復了它原有的，表面的那種平靜與肅穆，在這滿天星空的夜裡，顯得格外的神聖，卻又給人一種無形的壓抑和陰沉感。

小蓮此時正在房中收拾著自己的東西，就著昏黃的燭光，將一些零散的小物件收拾歸攏後放入擱置在床上的包裹中之前，明天一早她就要離開這裡了，雖然已經收拾的差不多了，但小蓮還要再做一次清點，以免自己漏掉了什麼。

近半年的時間裡，她都呆在這高牆圈起的皇宮之中，從最初的陌生與不適應，頻頻犯錯，到現在已能沉穩，遊刃有餘的面對這裡的一切，人以及事物，這半年來的鍛煉在無形中讓她學會了不少，也穩重了許多。

「都收拾好了嗎？」一個女子的聲音在小蓮身後不經意的響起。

知道來人是誰的小蓮並沒有因為突然出現的人而顯得有絲毫的驚慌，只是平穩的站起來，轉過身，輕埋了頭，束攏雙手，恭敬的對著來人微微屈膝行了個禮。

「您回來了。」

「都說過你多少次了，只有我們在的時候不必拘泥於這些煩鎖的禮數。」女子大約二十多歲，身穿一身束身上衣。修長地褲腿下被一雙精緻的短靴緊緊包裹著，見到床上的包裹，女子問道：「都收拾好了嗎？還是決定要走嗎？」

「是的，家人都還在等著我呢。」小蓮將女子迎到床邊坐下，站在旁邊依舊乖順的答道。

女子隨手翻了翻隨意擺在床上地東西。只是些用剩的脂粉，和幾樣並不值錢的首飾而已，唯一能讓人眼前一亮的是一隻銀步搖，上面鏤空的懸著四隻蝴蝶，女子認得，那是之前公主賞賜給小蓮的東西。

「這一別，又不知何時才能再見著你了，以後誰還能陪我一起練功呢？」女子感嘆的說道。將小蓮拉到自己身邊坐下，握著她的手依依不捨。

「您要是想看我，只管來找我就是，我隨時恭候著您地到來，只是這皇宮森嚴，我要是想您了，就沒那麼容易進來見您了。」小蓮笑著說道，心裡泛起了點點酸楚。回想著這半年來，若不是有身邊女子的照顧，還讓自己與她住在同一個屋檐下。自己還不知會吃多少悶虧。

直到現在小蓮都時常會覺得恍若如夢一般，自己竟然能夠得到這位歷史上的傳奇人物，公孫大娘的關照，還能與之結為忘年之交。相互一起練功，跳舞，這是小蓮怎麼也沒想到的。

「好，到時候等你的功練成了，我們還要一起和跳一支舞呢！」公孫大娘含笑著看著小蓮說道。

小蓮用力的點了點頭，含著淚花承諾道：「我回去以後一定加倍練習的！」

「其實我真是捨不得你走，讓你入籍你又不肯，留下來該多好。我們依舊能像之前樣，每天早晚一起練功，我那麼辛苦的幫你練功，才眼瞧著你的軟度都練出來了，還沒看到接下來地許多東西，卻要把你放走。真是捨不得啊。」

「您這哪裡是捨不得我啊。真是讓我傷心了。」小蓮怨念的說道，但心裡知道。自己練功的方式，以及私下裡偶爾跳給公孫大娘看的那些許地舞蹈片段，足以讓任何一個熱愛舞蹈的人為之痴迷的。

小蓮的話引來女子的一陣痴笑，用纖長有力的手指戳了戳小蓮的額頭，疼愛的說道：「你這小鬼靈精！你走了，也沒人再像這樣陪著我說笑了。」

小蓮笑著抱怨道：「您還有那麼多地徒弟呢，她們個個都想著法的討你歡心，哪裡還愁沒人陪你說笑啊！」想了想，小蓮收起了嬉笑，正色而謹慎的說道：公孫大娘，我想在離開之前拜託您一件事。」

見小蓮有事相求，公孫大娘也正了顏色，但看著小蓮一副欲言又止的表情，當下便猜中了七、八分：「還是那件事吧，都已經過去了這麼幾年了，能問的人我也都幫你問過了，就算明知道這其中有蹊蹺，你也無能為力的，若你是在宮裡，又有比他更高地身份地位，或許還能為你父、母親報仇，可你現在什麼也做不了不是嗎？還是就此打住，就像你姐姐說地，好好的，平安幸福地活著，才是對父母最好的安慰。」

小蓮沉默的垂了頭，在心底里暗暗的嘆著氣，這半年來，她幾次冒著險調查那件事，總算查出了星點的眉目，卻差點就驚動了當初造成那樣結果的那個人，幸好被公孫大娘和宇文磊及時的替自己擋了下來，雖然已經引起了對方的懷疑，但現在小蓮馬上就要離開這危機四伏的皇宮，以後大概也不會再與那人打交道碰面了吧。

「你回去后打算怎麼辦呢？」公孫大娘問道。

「回去后，姐姐已經為我找了個師傅，我會跟著師傅專心學琴，早日通過考評，取得師資，到時候自然是像師傅一樣，接演出，教學生咯。」

「那舞蹈呢？你不打算繼續練了嗎？花了這麼大的力氣，忍了這麼多的痛苦，才取得今天這樣的成績，你可以兩樣一起學啊，我還等著看你跳你說的那種舞蹈呢！」公孫大娘建議到。

小蓮點了點頭：「是這麼打算的，可是舞蹈非一日能成，這半年因為有您的幫助。所以我才能取得今日地成績，只要軟度解決了，之後的通過自己每日的勤加練習，就會好練很多的。只是我想登台的時候，跳出地是極好的舞蹈。一路看中文網首發１６Ｋ．ＣＮ所以恐怕短時間內您還看不到，而且我還期盼著下次能再看到您的劍舞呢。」

「那你多多加油吧，要是有什麼需要我幫助的，你知道找誰就能讓我知道，你的第一場舞，我可一定要看到，不然看我怎麼收拾你！」公孫大娘威脅的說道。

小蓮忍不住咯咯的笑出了聲：「那是自然，誰都可以不請。卻一定會請您的，您可算是我地師傅呢，徒弟的第一支舞，師傅怎麼可以不在場呢？」

「你這小嘴可是越來越甜了！有你這樣的徒弟，也是我的榮幸啊！」

公孫大娘見小蓮的東西都收拾的差不多，心裡不舍，兩人坐在房裡一時都有些沉默了。

「今晚還要練功嗎？」公孫大娘和聲詢問道，往常的這個時候，正是兩人相互幫助著練功的時候。

小蓮輕吐了口氣，看著公孫大娘點了點頭：「練吧。能和您一起練功，這也許是最後一次了，再說這兩天忙著演出，都忙的快不分晝夜了。功都停了有好幾天了。」小蓮說著，將包裹里的練功服取出，換上后和也換下一身寬鬆衣褲地公孫大娘一起，朝另一間小些的房間走去。

這間房間的布置與小蓮在家中的練功房極為相似，木板拼成地地板，牆面上有一面大鏡子，在宮裡鏡子雖然同樣昂貴，但卻比在民間要好找許多。比起在這皇宮中四處可見的稀奇珍寶來，鏡子也不再是什麼稀有難得的東西。

在鏡子下有一排直長的矮凳貼在牆邊，也有一根極長的用上好的實木做成的把桿，這些都是公孫大娘利用身份職權請人做的，為地是方便與小蓮一起練功。

瞧著鏡中著練功服的兩人，小蓮是一身只及膝蓋上方的黑色短褲。和T恤式的黑色寬鬆上衣。也是公孫大娘用宮裡發放下有限的織錦數額中，勻出來的布料為小蓮做地。而公孫大娘地那一身黑色的款式則有些像夜行服。她因為身份和年齡地顧忌，沒辦法做像小蓮這樣的。

兩人先是靠在把桿幫踢踢腿，活動活動腰身，直到身上的關節韌帶差不多都活動開了，小蓮才向公孫大娘點點頭，示意她自己準備好了，於是便朝那牆邊的一排矮凳邊走去。

小蓮從牆角的位置端起了一根一直放在那裡的，與長凳差不多高的方形獨凳，接著放在長凳一步遠的地方，取來一個蒲團墊在獨凳上，右腳膝蓋跟著跪在了上面，接著又手撐著長凳，將左腳的腳跟位置放了上去，小腿曲在空中，這時站在一旁的公孫大娘將小蓮身後的那根獨凳拉離長凳，直到小蓮的兩腿都打直成了一條直線。

懸空在兩根板凳之上的小蓮手撐著面前的長凳，努力的直起腰，立起身來。

「幾天沒練，還是先這樣耗一下吧。」公孫大娘說著，一邊取來一塊柔軟的蒲團墊在自己的右腳膝蓋處，單腳跪在地板上，另一支右腳則是像小蓮一樣的擱置在了長凳上，接著往下順勢一滑，就見公孫大娘的雙腿也打的筆直了，只是不像小蓮後腿是放在凳子上，而是直接在地面的，並且距離地面還有些高度。

大約過了一盞茶的功夫，小蓮轉過頭，像公孫大娘說道：「我可以了，您坐上來吧。」

就見同樣立在小蓮身旁的公孫大娘收起了雙腿，緊挨著站在了小蓮身旁，接著抬起一腳跨過了小蓮的後退，坐在了小蓮後退跨根，也就是臀部的位置，再伸出雙臂將小蓮的身子抱了起來，隨著公孫大娘將自己的體重放到小蓮身上，就見小蓮筆直的雙腿漸漸往下沉。

時間一分一秒的在流逝著，小蓮的額頭滲出了豆大的汗珠，她蹙著眉，輕咬著雙唇，盡量努力的放緩自己的呼吸，讓自己好受一些，此時她的雙腿又下去了許多了。

「還是那麼疼嗎？」公孫大娘心疼的問道。

小蓮扯了扯嘴角，勉強露出一個笑容：「恩，不過比起最開始的那段時間已經好很多了不是嗎？那時候被疼的撕心裂肺般，哭喊不止，您又總怕我的哭喊聲引來什麼人，就讓我嘴裡咬著方帕子，現在的疼痛比起那時的，也不過只是有些痛，難受的還是扯著心口的發慌。」小蓮回憶著說道。

「那時候我也從沒見過有人這麼練功的，就是現在，這全天下恐怕也就只有你一人而已，我還是總覺得這樣做會傷到腳筋，萬一要是斷了，那你可就再不能跳舞了，你怎麼就能這麼肯定這樣可行呢？」公孫大娘擔憂的問道。

小蓮笑了笑，「可行的，我就是知道，卻沒辦法向您解釋，只有用自己的親身經歷來向您證實了，其實只要這樣練功的時候，不要胡亂的扭動，您也不要突發的使蠻勁，試著來的話是不會受傷的，而且您瞧這樣不是很有效果嗎？現在的我比起您在宮裡見到的那些舞伎們的柔軟度都要好許多吧？」

「呵呵，是啊，不過就是太痛苦了，要都這麼練功，恐怕也沒幾人能堅持的下來，也就是你，哭喊著疼痛，卻也不肯動一動，也不肯放棄，怎麼就有這麼堅定的意志力呢？」

「因為我喜歡啊，喜歡就像練成，喜歡就能堅持下來，所有的疼痛也因為喜歡，變的不是那麼可怕了，而且我也堅持過來了不是嗎？」小蓮笑著說道，示意公孫大娘可以放自己下來，換另一條腿了。

兩人就這麼在練功房裡悄悄的練著功，一邊依依的聊著天，話著別，從來無人知曉，直到夜深人靜，提醒她們已經是半夜的更鼓聲從遠處傳來之時，兩人才一身的汗漬從練功房裡輕移著腳步出來。

這章字數很多，作為昨夜沒能更新的道歉。

從這一章開始，時間將像跳棋一樣，快速跳著進行著走了。

謝謝支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