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4章 奇夢遊樂園(十六)
陰暗潮濕的公共衛生間里。
刀疤男和溫楚寧之間,隔著一柄拖把,靜靜對視著。刀疤男站著,溫楚寧半蹲著,懷裡還摟著個面色慘白的美男。
溫楚寧調笑了懷裡的美男兩句,才施施然抬起頭來看向刀疤男。
後者滿臉風雨欲來,眯了眯眼道:「你怎麼會出現在這裡?」
「自然是憑本事。」溫楚寧笑著回答。
一旁的女鬼見兩人說話有來有回,急了,她捏著嗓子,帶著哭腔向刀疤男告狀:「他——」
女鬼指著溫楚寧懷裡的美男子。
「就是他,明明看見我在格子間里準備上吊了,居然對我說他要上廁所!無恥!冷漠!」
懷裡的身子僵了僵,溫楚寧垂眸,促狹的目光上下打量著小丑:「身子不行,膽子倒是不小啊,背著我調戲女鬼?」
李玄抿了抿唇,咬牙道:「我對女人可沒興趣。」
「哦?原來你只喜歡男人?這倒是個新鮮事兒。」
「我只喜歡——」李玄被噎了噎,生生將氣給咽了回去,只瞪了一眼女鬼。
可他現在渾身軟綿綿癱倒在溫楚寧懷裡的樣子,這一眼飄過去,威懾力半分沒有,效果和拋媚眼倒是差不了多少,這麼多年沒見過幾個活生生男人的女鬼臉登時就紅了。
……
李玄擰過頭,乾脆將下巴磕在了溫楚寧肩頭,面壁。
溫楚寧輕笑,只是笑意還沒到達眼角,刀疤男的攻擊就襲了過來。
溫楚寧抱著李玄在地上打了個滾飛速站起,原本站著的地方已經被炸成了碎屑。
刀疤男手心裡不知何時多了個蟾蜍,那蟾蜍通體金色,軟綿綿的肚皮自下而上滾動著,在溫楚寧的注視下,緩緩吐出一個金色的球來。
扔球的動作在溫楚寧的眼底彷彿加上了慢鏡頭回放。
金色的球被他躲過,砸中了洗手台,又被彈開,最終落到了水池裡。
瞳孔皺縮,球體急速膨脹,頃刻間轟然爆裂。
水管被炸開,整個公共衛生間的人無一倖免,都被淋了個透。
溫楚寧把李玄頂在自己背上,多少擋了點雨。
李玄:……
「下一個就不會只有這點威力了,只要你放下他,我可以放你走。」
刀疤男拖延著時間,手中的蟾蜍同一時間還在工作著,肚皮滾動的愈發勤了。
「下一個是不是威力更大我不清楚,我倒是發現,吐了一個球之後,你這蟾蜍好像小了不少啊。這就是你的技能?」
溫楚寧抹了把被水汽沾濕的臉,黑色的長發被盡數抹向腦後,愈發顯得眉目如畫。
他歪了歪頭:「老實說,這技能吟唱時間長,躲起來也不怎麼麻煩,對鬼怪嘛,殺傷力也有限,實在是有些雞肋。你覺得呢?」
「我覺得,你就該和他一起去死!」刀疤男被戳中痛處,一聲爆喝,恰在這時,蟾蜍又吐出一個金球來。
那球和之前的不同,蒙著一層古怪的黑氣,刀疤男獰笑著將球朝著溫楚寧的方向扔了過去。
「你總有辦法讓人生氣。」
身後的人輕語,溫楚寧沒有回答,他目光輕掃,凝在了一個方向,而後笑了。
帶著黑氣的金球再次炸裂開來,和之前的金球不同的是,紛紛縷縷的黑氣包裹著碎片,像是有意識似的,在空氣中生生轉了個彎,朝著溫楚寧躲避的方向飛了過去。
最逆天的是,轉了個彎的碎片,速度居然絲毫不減,要是被扎中,怕是身上立刻就會多出一個血窟窿來。
溫楚寧躲得有些狼狽,身子右擰到了一半,想起身旁還有個人,動作生生頓住了,就這麼一停頓,臉頰被飛石擦過,生生多了個血痕。
眼看著金蟬又要吐球,溫楚寧眉間一沉,二話不說扯過了一旁圍觀的女鬼。
女鬼正吃瓜吃的快樂,忽然被伸過來的一隻素白的手給拉住了,下意識張開手推拒,結果被溫楚寧摁著肩轉了個方向,擋在了兩人的身前。
……
碎石崩裂,物理的石塊穿過了靈體,但絲絲縷縷的黑氣和這些鬼怪本就是一體的,留在了女鬼的體內。
普通的碎片對溫楚寧自然造不成什麼威脅,被溫楚寧買的中級防護罩輕易就躲了過去。
「滾開!」刀疤男發出一聲怒吼,雙目赤紅,異化的程度更高了。
溫楚寧腳下沒有絲毫停頓,借著女鬼遮擋的功夫,已經打開了廁所的門一下子衝進了黑暗裡。
刀疤男不可能這樣輕易的放過兩人。
一個人剛不過,他就召集起了整棟樓所有的鬼怪,誓要將溫楚寧和小丑找出來。
溫楚寧拖著人躲進了一間碼農的辦公室里。
這裡最是雜亂,適合隱藏身形。
周遭都是靜悄悄的,兩個成年的男性軀體所在狹小的空間里,幾乎是胳膊蹭著胳膊,腿挨著腿。
彼此的溫度被輕易的感知到。
「躲得這麼狼狽,你就這麼想救我?」忽然有人嘴欠問道。
溫楚寧凝神警惕著四周的動靜,語氣不咸不淡:「少了你這一關也很難過去。」
「哦~」尾音拖得長長的,李玄忽然湊近,「送你過來的小跟班呢?怎麼丟下你就跑了?你這御下的能力比從前弱了許多呀。」
確定四周沒有危險,溫楚寧轉過頭來。
四下都是黑沉沉的,暗的看不見光,就連對面之人的五官都模糊了,能看清的唯有在黑暗裡也閃著熠熠的光的雙眼。
溫楚寧忽然笑了:「你猜到了不是嗎,我有話要問你。」
李玄也跟著笑了:「這樣啊,這麼鄭重其事,如果我不認真回答倒是十惡不赦了。」
「唔,你問吧,我保證如實相告。」
溫楚寧斂眸,他曾經全然的信任過某人,但卻沒換得什麼好下場……
他抿了抿唇,在無聲的黑暗裡,開啟了技能:【血珠】。
對李玄使用【血珠】,溫楚寧也無法聽清李玄的心聲,但他能透過李玄潛藏在心底的濃重的黑霧,感知到他的心緒起伏。
這樣就夠了。
溫楚寧抬起頭,正準備開口,門外響起了腳步聲。
那聲音十分古怪,像是鴨濮拍打在地面上的聲響,啪嗒啪嗒,一下又一下,既不近又不遠……
溫楚寧很快反應過來,他們已經被發現了。
怪物不敢獨自進來,所以只是守在外圍,等待著自己的同伴過來,好來個瓮中捉鱉。
「這種情況你還要接著問嗎?」
溫楚寧毫不猶豫的點了點頭:「問。」
李玄輕笑。
犟的十頭牛都拉不回來,這才是溫楚寧。
他攤開掌心,眨巴眨巴眼:「來吧,你不會想讓直播間的也聽到吧?」
溫楚寧沉思片刻,一手握住了李玄的四指,乾燥修長的食指在李玄的掌心徐徐滑動,寫起字來。
【靠,你個柔弱不能自理的老公瞎發表什麼意見!】
【有什麼是我們不能聽的!】
【禁止入贅女婿發言!禁止!】
就連前殺神粉絲,以及場外解說強尼,這次都默默地站到了溫楚寧那邊。
可惜副本里的兩個人看不到外面的盛況。
四周靜謐極了,溫楚寧捧著李玄的手寫的格外的認真。
李玄盤腿坐著,托著腮,目光一動也不動的凝在溫楚寧的側臉上。
興緻勃勃的。
說不上來有沒有將溫楚寧寫的字記到心裡去。
溫楚寧盡量簡短的寫完了自己的問題。
【殺神被複活了?】
「嗯,我知道。」
溫楚寧能確定李玄說的事真話,但……就沒了?!
他咬著牙又寫道:【然後呢?】
「然後?」李玄驚訝的挑了挑眉,「然後我對你更喜歡他而不是我,感到十分不滿。」
……
溫楚寧這次寫的飛快:【你們是什麼關係?】
「一體,又互相看不順眼,但審美又高度一致的關係。」
說到審美高度一致的時候,李玄意有所指的看了看溫楚寧。
溫楚寧只當看不懂,眼前這個李玄表達總是過於直白,直白到他也摸不住到底是調笑還是真心,而另一個……彆扭的要死。
【為什麼要幫我開啟半神之力。】
李玄笑著,定定的看了會兒溫楚寧,半晌手掌反轉,指尖摩挲過溫楚寧的手背,將他的手腕握在掌心裡,另一隻手寫道:【只有這樣,才能打敗繁殖之神。】
溫楚寧的睫毛顫了顫。
李玄在撒謊。
所以,李玄不是為了打敗繁殖之神才幫他開啟半神之力的。
溫楚寧又問:【我來到這裡和你有沒有關係?】
「有啊,我心裡想著你,沒想到你就來了。」
又在撒謊。
【你為什麼會分裂成兩個個體?】
李玄翹起唇角:「因為——我怕一個滿足不了你啊。」
溫楚寧甩開了李玄的手掌。
後面的問題李玄明顯都不願意回答,但溫楚寧得到的答案也不是全然無用的,至少他能百分百確定,他來到這個世界確實和李玄有關,而且,李玄對他做的一切安排,都不是為了對抗繁殖之神。
一時半會不可能弄清楚李玄背後的意圖。
耳畔忽然傳來一陣腳步聲。
溫楚寧從狹小的桌底鑽了出去,李玄準備動時,被溫楚寧抬手制止了。
「不成器的夫君還是老老實實的躲著吧,不要過來拖後腿了。」
李玄閑閑收回長腿:「好啊,那就謝謝娘子了。」
溫楚寧頭也不回的走了。
刀疤男還沒過來,一群鬼怪聚在一起,嘟嘟囔囔的商量著誰先上誰後上的問題。
忽然,正對著門的鬼怪指尖顫抖瞪圓了眼,驚恐的指向了溫楚寧所在的方向。
見狀,其餘的鬼怪也緩緩轉過頭來。
溫楚寧手裡不知何時多了個手電筒,在這些鬼怪轉過來的瞬間,他將頭垂到45°角的位置,上翻著眼,露出個陰惻惻的笑來,同時打開了手電筒。
「啊啊啊啊啊——」
亂糟糟又凄厲的叫聲響徹了整整一層辦公室。
溫楚寧憋不住大笑起來。
笑聲平息了鬼怪們的恐懼,反應過來被耍了,鬼怪們怒氣積聚,也顧不上誰先誰后了,叫囂著沖了上來。
溫楚寧站在辦公室門口的位置,他高舉起右手,食指下壓,驀地指向前方。
就在這時,數不清的帶著詭異笑容的娃娃從鏡子里竄了出來,一同過來的還有四肢扭曲著倒爬的甲子。
這就夠嚇鬼的了。
沒想到這還不是盡頭,緊隨著兩撥之後的,居然是一大群喪屍。
天可憐見。
在成為鬼之前,他們也不過是群四體不勤的社畜,一周的鍛煉時間加起來還不到一個小時,成了鬼最擅長的也就是穿著高跟鞋走來走去,用斷胳膊斷腿嚇唬人,要麼就是蠱惑人自鯊。
讓他們和喪屍戰鬥,不如再殺他們一次。
社畜鬼們很快就跪了一地,他們甚至主動掏出手機,聯繫了和刀疤男在一起的鬼們。
很快,剩下的鬼帶著五花大綁的刀疤男來了。
刀疤男被丟到了腳下,被溫楚寧單腳踩住,像是砧板上的魚,猶自彈跳個不停。
溫楚寧連個多餘的眼神都欠奉。
他目光掃了一圈縮頭縮腦的社畜鬼們,伸手指了其中一個:「你,過來。」
廁所格子間的女鬼指了指自己,捏著衣角走上前。
溫楚寧還沒掏出合同,女鬼就噗通一聲跪了下來,兇猛的抱住了溫楚寧的大腿,嚎啕大哭:「我真的不知道那個柔弱的男人是你老公,嗚嗚嗚嗚,我什麼都沒看見,雖然他長得很好看,不不不,雖然他很弱,但我真的沒有對他做什麼,你就放過我吧。」
只是看在女鬼能夠籠絡這麼多鬼的份上,想最先拉攏她的溫楚寧:……
動作僵硬了一瞬,溫楚寧很快笑了起來。
這一笑就如春風化雨,冰雪初融,看的女鬼都有些痴了。
她呆愣愣的看著溫楚寧笑眯眯的對她說:「沒關係的,老公嘛,常換常新。衷心又能幹的下屬可更難得。」
「衷心、又能幹的下屬……我、我嗎?」女鬼指著自己。
溫楚寧側了側頭,髮絲遮擋住狡黠的眼:「還能是誰呢?」
女鬼歡欣鼓舞的簽了合同。
據溫楚寧了解,這棟辦公樓有個古怪的傳說,每年鬼節的時候都要死人,這些人就成了這裡的地縛靈,只有找到替身才能離開這裡,所以他們就要坑害所有來到這裡的玩家。
女鬼在生前是這棟樓物業工作的業務骨幹,和整棟樓的人都十分熟稔。
溫楚寧把讓剩下的鬼簽合約的任務交給了女鬼。
女鬼果然不負眾望,不到半個小時就簽下了所有人。
至此,恐怖片拍攝的NPC都成了溫楚寧的人,任務自然也就完成了。
八個片場在緩緩的融合,溫楚寧已經能看到出去的那扇門。
只要等融合完成,他們就能順利離開了。
安排好人看著顏樂和刀疤男,門也出現在眾人眼前。
「你們先離開,我帶上小丑就來。」
溫楚寧折身去找李玄。
重新踏進辦公室的瞬間,出去的門消失不見了。
融合而成的古怪世界里,只剩下了溫楚寧和李玄。
辦公室也變成了古怪的模樣,一半是辦公室,一半是戲房,不遠處的窗外還鋪著鐵軌,無人列車駛過的時候,整個房子都震顫著。
「李玄?」溫楚寧又叫了一聲。
「找我?」
溫楚寧一聲驚呼還沒出口,整個人就被攬著腰轉了個圈,摁在了身後的玻璃上。
半是室外的溫度有些低,李玄摁在窗玻璃上的手掌周圍很快起了一層霧氣。
溫楚寧的目光從李玄摁在窗玻璃的手移到了他臉,最後落在了腰間的手上。
他揚起半邊眉:「你的傷是裝的?」
「不要露出這麼可怕的表情。」李玄輕笑,「受傷是真的,但就在剛剛,你已經治好了我。」
溫楚寧和李玄對視一眼,看清他眼底的黑氣,瞬間就明白了怎麼回事。
「你利用我?!」
李玄擰起眉,視線落在溫楚寧櫻紅的唇和微微露出的犬齒上,他鼻音濃重道:「利用?你忘了嗎?我們早就是一體。你是我唯一的Omega,是我的初擁,你的身體里流淌著我的血,我的身體里同樣有你的血,我們密不可分。你汲取他們的養分,我同樣會獲得滋潤。」
溫楚寧能感受到壓制住自己的李玄在變得強大,這種強大和邪神的強大不同,與溫楚寧而言,更有某種他說不清道不明的力量,或許就是李玄口中血的羈絆,在逼迫著他臣服。
他有種強烈的渴望,想要墊起腳尖,虔誠的親吻李玄的喉結。
大約是他的視線太過赤/裸,李玄輕輕笑了,故意似的,他微微仰起了脖子。
空氣中瀰漫著古怪的氣味,像是鮮血混合著醇香的紅酒,散發出的糜爛香氣。
每吸上一口,洶湧的情/潮就更揪緊了溫楚寧的心,讓他的大腦跟著火熱、沸騰。
他控制不住,雙手攀上了李玄的肩膀,鴉羽似的睫毛輕顫著,緩緩湊近他的脖頸。
只要再靠近一分,就能親上去。
「我剛剛沒有說謊。」李玄忽然說道,「我花了半條命為你開啟了半神之力。」
「嗯。」溫楚寧含糊的應了一聲,腦子裡想的只有如何碰觸對面的人。
對面的人再次輕笑出聲,忍不住伸手揉了揉溫楚寧的額發。
柔軟細密,和它的主人完全不同。
手感太好,忍不住又揉了揉,直到將原本整齊柔順的黑髮揉成了一團亂,垂眸看去時,雙眼迷濛的人變得愈發可愛。
忍不住的反倒變成了自己。
李玄啞著嗓子道:「忍一忍。」
也不知道是對溫楚寧說的,還是在告誡自己。
他單手撐起胳膊,這樣的姿勢就是將溫楚寧完全籠罩在了懷裡。
溫楚寧的眼前驟然一黑,整個世界里都是李玄的臉。
他的眼亮的驚人,溫楚寧朦朧的想著,親上去的話,他的眼皮會在自己的唇下顫抖嗎?
會不會很癢?
李玄俯身到了溫楚寧頸項間,從外面看,就像是再親密不過的擁吻。
事實上,李玄也確實是吻了上去。
就像他的信息素對溫楚寧有著不可抗拒的吸引力一樣,溫楚寧對他有著同樣的吸引力。
柔軟的唇瓣貼上頸側,不知是誰先發出一聲滿足的喟嘆。
尖利的犬齒刺破了皮膚,和冒險樂園外面的樹下同樣的感覺,有什麼被注射進了身體里。
腦子恢復了片刻的清明。
溫楚寧聽到李玄用低的兩個人才能聽見的聲音對他說:「跑。」
突如其來的指令沒有絲毫邏輯。
可【血珠】依舊在發揮力量,溫楚寧能感應到李玄說的是真話。
銀針從指尖迸射,李玄側身躲過,溫楚寧趁著這個空隙跑了出來。
樓道里涼颼颼的風吹散了身上的熱意。
喚回了短暫的意識清明。
溫楚寧知道李玄在做什麼,這叫臨時標記,李玄在標記他。
被標記的omega會被默認為那個alpha的人。
很快就跑進了一個死胡同里。
前方就是總裁辦公室。
溫楚寧閃身躲了進去,合上門的瞬間,一隻手擠了進來。
乾淨白皙、有力。
門被輕易的推開了。
溫楚寧被巨大的反作用力創的仰倒在了沙發上。
伴隨著咔噠的清脆聲響,李玄反手鎖上了門。
他期近溫楚寧,手撐在他臉頰的兩側像是獵人盯著落網的獵物一般:「跑什麼,發了情的Omega能跑的掉嗎?你已經由內而外都染上了我的味道,即使我現在放你出去,別人也滿足不了你。」
溫楚寧:……
要不是能感受到李玄的心緒,他真的會以為這是個變態。
李玄猶自說著,危險的眯起了眼:「你最好的乖乖的,不要逼我立刻永久標記你。你知道的,我總是想給你最好的,就像,我會舍掉半條命為你開啟半神之力。」
「為什麼?」
溫楚寧能感受到李玄在壓抑著生理的反應。
這種來自於副本的設定是無法違抗的。
「為什麼?」他又喃喃問了一遍。
並不清醒的李玄,或許是溫楚寧得到答案的最好時機。
李玄把玩著溫楚寧方法的指尖頓了頓:「因為這樣,我們就能再次並肩了。」
溫楚寧震了震,李玄的回答是真的。
再次並肩?居然是這種可笑的理由。
他們又何時「曾經」並肩過呢?
李玄的手順著溫楚寧的胸口已經移到了他的小腹上。少年的身體單薄而柔韌,有著無法言說的生命力。
生命力即美感。
李玄的手停住了,然後,在他的小腹上緩慢的揉捏著,並不色情,另一隻手把玩著溫楚寧頭頂的長發,徐徐道:「繁殖之神那傢伙太煩人了,能源源不斷的生出各種打手來,我們只有兩個人,還是太勢單力薄了。」
「不如,我們也多生幾個吧?」
揉捏的大掌停住了,指尖在皮膚上輕微摩挲,激起了一片戰慄。
被臨時標記之後逐漸清明的大腦反應過來什麼,深深看進了李玄的眼底。
就在這時,李玄沖著他眨了眨眼。
李玄所有古怪的舉動都有了解釋。
一、溫楚寧到了需要臨時標記的時候。
二、繁殖之神在某個地方窺伺著他們。
從李玄突然的態度轉變來看,這種窺伺很有可能來源於他鬧出的一番動靜。
再次失去了大批的信仰之力,繁殖之神不可能沒有察覺。
李玄是為了誤導它。
可就算是如此……
溫楚寧輕輕笑了笑,抬起雙臂摟住了李玄的后脖頸,將他帶到了自己身前:「如果我是你,你是我,你現在已經被我永久標記了。」
「你,不行。」
李玄身子僵了僵,反應過來,只覺得一股熱血從腳底涌了上來,迅速匯入了四肢百骸。
他忍的這麼辛苦才能控制住自己不能在失去理智的時候這麼做,結果……
反倒被挑釁了?
很好。
那就讓溫楚寧見識見識他是不是真的不行。
李玄正想著,忽然,他們身後的文件櫃倒了下來。
轟隆一聲巨響,文件櫃門上的玻璃碎成了渣渣。
無數的碎片崩裂開來。
李玄抬起胳膊護住兩人,依舊有一兩片漏網之魚,飛到了溫楚寧的身邊。
劃過溫楚寧臉時,那片玻璃渣渣里忽然伸出了一隻慘白的手。
動作快的李玄甚至都沒反應過來。
再定睛看時,溫楚寧已經被甲子拽了出來。
溫楚寧長舒了口氣。
恐怖片場在身後合上了,李玄沒有出來。
溫楚寧清晰的聽到李玄在心裡對他說:「我們很快還會再見的,到時候我會讓你知道我行不行。」
比起李玄這句幼稚的近乎於逞威風似的臨別贈語,溫楚寧更在意的是,他原來一早就知道自己使用了【血珠】的技能。
不過不管李玄如何,都不是眼下最緊要的事。
溫楚寧定了定神,看向目光炯炯盯著他的一群鬼們。
溫楚寧當然不是隨意撂狠話的主。知道李玄反常的舉動是為了蒙蔽繁殖之神后,他反而鬆了口氣。
至少眼下,他不用再耗費心神對付一個強大如李玄的對手。
也是在那時,他將吸來的鬼氣又傳遞了大部分給他的下屬們。
於是才有了後來甲子強行破開被李玄合上的恐怖片場的門,將他拉出來的結果。
身旁偷瞄的視線實在太過炙熱,溫楚寧收斂心神過後,揚起唇,露出個標準的微笑看向甲子:「謝謝你救了我。」甲子受寵若驚的垂下了頭,導演時常罵她做鬼都做不出樣子來,只是單純的模仿,都做不好,實在蠢得不可救藥。
這還是第一次,有人誇她。
溫楚寧皺了皺眉,儘管已經不吝於誇讚,甲子卻依舊用欲言又止的眼神偷瞄他。
於是他耐著性子又笑著問道:「你還有什麼話想對我說嗎?」
甲子不知想起什麼,慘白的臉頰上飛過一抹薄紅,很快,這紅蔓延上了脖子,就連耳後也紅成了一片。
甲子支支吾吾道:「那個……你的老公,他身上鬼氣很重,你、你和他還是節制一點比較好。」
「不能仗著年輕就——唔——」
甲子被捂住了嘴拖了下去。
溫楚寧冷淡的挪開視線,剛醒過來的白修雅沖著他哥吐了吐舌,指了指耳後。
白修風看去,溫楚寧脊背挺的筆直,耳後卻也不知不覺紅了個透頂。
溫楚寧在被綁著的顏樂和刀疤男面前停了下來。
這是他們活捉到的,還有幾個曾經的隊友躲藏了起來,並沒有隨他們一起出來。
刀疤男顯然異化程度遠高於顏樂,腦子已經不太清醒,看到溫楚寧就湊上前想用牙咬他,被溫楚寧抬腳毫不留情的踹開。
溫楚寧看著顏樂,聲音淡淡的:「我是個不怕得罪人的人,但好像並沒有得罪過你。你能告訴我,為什麼從進副本起,就莫名的針對我嗎?」
顏樂抬起頭來,眼底的驚訝未經掩飾被溫楚寧盡收眼底。
「沒想到被我看出來了?」溫楚寧扯了扯唇角,「不巧,我曾經生活的地方有太多對我有惡意的人了,以至於現在只要看一眼就能分辨出來。」
顏樂眼神暗了暗,卻依舊沒有說話。
溫楚寧蹲下身來,和顏樂面對面直視著彼此,溫楚寧側過頭:「讓我猜猜,是因為那個所謂的大師?」
「她不是所謂的大師,她是真正大師!」
輕易就被挑起了怒氣。
溫楚寧點了點頭:「看來確實是因為她啊,不過不知道我一個小小的新人,能和大師結什麼梁子呢?」
溫楚寧滿臉寫著無辜,甚至於顏樂的心底也知道他是無辜的。
可——他收到大師紙條的時候,他就已經知道,大師會死。
那個一直在背後給著他們指引,亦師亦友,像是先知一般引導著他們的人,要為了溫楚寧去死。
【新神降臨之時,就是我追隨離去之日。】預知系的玩家在剛剛成為大師時,都會獲得一枚預言。
這被稱為【命運的饋贈】。
可顏樂最信賴的人,獲得的饋贈,是死亡。
如果生命是可以放在砝碼之上稱量的,溫楚寧一定是更輕的那個。
所以他想殺了溫楚寧。
只是,想很簡單,一路過來,出手卻很難。
溫楚寧甚至出手救過他們。
一拖就拖到了現在。
顏樂別開眼:「多說無益,既然被抓了,你想殺就殺吧。」
「誰說我要殺了你了?」溫楚寧驚訝道,「我只是好奇,你們這些在項目里失敗的,是怎麼出現在恐怖片場的?你們的任務是什麼?如果這個任務又失敗了,你們會怎麼樣?」
溫楚寧每說一個字,顏樂的眉尾就輕顫一下。
但直到溫楚寧說完,他依舊沒有任何反應,當然,也沒有回答溫楚寧的問題。
溫楚寧聳了聳肩:「真遺憾吶。」
他轉身看向金髮男:「他們就交給你了。」
站在人群邊沿的金髮男明顯驚訝於溫楚寧的決定:「交給我?」
溫楚寧彎起眉眼:「是啊,不然我怎麼知道該如何處置你呢?」
這話一出,場子里靜了一瞬。
所有人的目光同時投向了金髮男。
金髮男乾笑:「我不懂你的意思。」
溫楚寧沒有接茬,只自顧自催促著:「再不處理,系統可就要出手了。」
幾乎就在溫楚寧話音落下的瞬間,原本被綁著的顏樂和刀疤男居然都不見了。
原地只留下了兩捆用過的繩子,提醒著眾人,剛剛發生的一切都不是幻覺。
溫楚寧一直觀察著金髮男的反應。
他的驚訝不是作偽。
「看來你也不知道再次完成不了任務的下場是什麼?」
「我真的不懂你在說什麼。」
溫楚寧點著指尖,只是眼神示意,身旁的小鬼們就將金髮男圍在了中間。
其中一個社畜鬼還十分上道的給溫楚寧搬了把椅子過來,還順手給他泡了杯茶。
有那麼一瞬,溫楚寧終於找回了一點小閣老的感覺。
他坐著,金髮男站著,但這不妨礙他用下巴看人。
「給你個機會坦白從寬,否則。」
否則後面的事不用說了,一群小鬼齜了齜牙。
金髮男皺了皺眉:「你是什麼時候看出來的?」
「最開始?」溫楚寧吹開茶沫品了一口,「下次建議你想裝,不要裝個和自己性格完全不同的人設,高冷裝逗比,你不累嗎?」
「就因為你見我的時候我很高冷?」
溫楚寧瞥了金髮男一眼:「還是你先回答我的問題吧。」
「我是在第一個項目就被淘汰了的,當時以為自己死定了,沒想到卻被一群猩猩帶到了一個像是地下監獄的地方,在那裡待了一會兒,沒過多久,就有人來找我,說只要我在這個項目里坑害一個玩家,我就能重獲自由。」
金髮男嘟囔:「只是沒想到我運氣這麼差,一上來就遇到了你。」
「有人找你,什麼樣的人?」
「帶著紅黑相間的高帽子的士兵,但是各自很矮,大約只到我的腰際。」
溫楚寧點了點頭,身旁的小鬼們隨即放鬆了對金髮男的桎梏。
金髮男眨了眨眼,還有些懵:「就這麼簡單?」
「不然呢?我沒猜錯的話,最後讓甲子進去救我的是你吧?雖然你目的不純,但小丑被留在片場里,你也算完成任務了,這樣我們又是同一陣營的了,我何必再為難你?」
金髮男被溫楚寧繞暈了,一時間竟然沒反應過來他是綠色陣營,而溫楚寧是黃色陣營的。
「哦對了,回答你的問題。我的推測很簡單,任務失敗了肯定會有懲罰,你的身上看不出任何受傷的痕迹,那懲罰要麼是摧殘你的精神,控制了你,要麼就是懲罰你卻做某件事。不論哪種都是沖著我來的吧?」
金髮男驚訝於溫楚寧的敏銳。
見溫楚寧轉身欲走,他叫住了溫楚寧:「其實……我剛剛隱瞞了一點……我被關著的時候,聽到了那些士兵在交談,石牆很厚,我聽的不是很清楚,但依稀能聽見他們說什麼煙花,禮炮。」
溫楚寧聽完,沉吟了片刻,笑了笑道:「謝謝,這是很有用的信息。」
小鬼們被留在了鬼屋裡,溫楚寧離開的時候本該在門口的樹樁已經不知所蹤。
直到離開鬼屋又往前走了一截,溫楚寧才明白樹樁去了哪裡。
只見大隊大隊,形態各異的NPC們,正排著隊同時朝著城堡而去。
溫楚寧正欲上前,三兩馬車像是憑空出現似的停在了他們眼前。
拉著馬車的都是穿著粉色短裙的猩猩。
溫楚寧先挑,他看了看,選了個老熟猩的車。
他和聞天和還有阿東三個人坐一輛馬車,拉車的猩猩正是他在禮品購置區攀談過的那隻鼻子變長的猩猩。
「敬愛的猩猩先生,請問我們這是要去城堡嗎?」溫楚寧笑容甜美的問道。
猩猩側過頭,目光看不出半分熟稔,不知道是一天的人流量太大以至於根本沒記住溫楚寧,還是單純的記憶被抹去了。
他硬邦邦的回答道:「是的,城堡每天一次的焰火晚會就要開始了。」
「城堡里的所有人都會去嗎?每天如此?」
「哦,當然不是。說起來你們真是再幸運不過了,每個月只有一天,城堡主人,神秘的公爵大人會出席焰火大會,你們居然趕上了。」
阿東反問:「有什麼不同?不就多了個人嗎?」
猩猩的聲音陡然尖銳,聽上去像是想將不懂禮貌的阿東就這麼扔下去:「有什麼不同?呵,無知的人類!那可是最最尊貴的公爵大人。」
他說著眼中充滿了嚮往:「公爵大人在的那天,焰火大會的自助餐總是格外的可口,只要嘗上一口,你們一輩子都不會忘記的!」
似乎是回憶起了那自助餐的滋味,猩猩拉車的速度都快了許多。
以至於溫楚寧三人是最快到達城堡的。
同猩猩道了謝,溫楚寧目送著他匯入了NPC的洪流,在那裡他還看到了熟悉的匹諾曹。
一路上溫楚寧都注意著猩猩。
之所以選擇這隻長鼻子猩猩,是因為溫楚寧確定,他撒謊時鼻子會變長,而這條規則,他並不確定適用於所有猩猩。
可是和溫楚寧的攀談里,猩猩的鼻子沒有變長。
這說明他說的話都是真的。
從NPC臉上欣喜的笑容也能看出一二。
他們每個人都滿含期待,有的邊走還在邊咽著口水。
忽然,溫楚寧被聞天和用胳膊肘搗了搗,他順著聞天和眼神示意的方向仰頭看去——
尖尖的城堡最高層,微敞的床邊坐著個身材欣長的男人。
男人的面容被白色的輕紗擋住了,只能看到他手中的顏色濃麗的液體,他晃動著酒杯,似乎感應到了溫楚寧注意的目光,遙遙沖著他們舉了舉杯。
在男人身側的另一處高台上,就是煙花禮炮發射的地方。
那裡,溫楚寧清楚的看到一個巨大的時鐘在走著。
時鐘是黑白兩色的。
遠遠看去,彷彿一個巨大的眼珠,靜靜的凝視著場中的所有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