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精靈
蘇靨星彈了一首又一首。
鋼琴的黑白琴鍵彷彿成了她整個世界,在這個世界里,她的精神極度自由,輕盈。
鏡頭裡,那張臉如雪,眼似蜜,彷彿落了滿天星光。
在她彈到興起時,跳躍的指尖也仿似也沾了星光,連著她的音樂,在直播間流淌。
滿屏的彈幕突然安靜了。
[終於有點懂她的粉絲了。]
[像落入人間的星光。]
[我原來只是她的顏粉,現在,卻成了事業粉。]
[星妹彈的是什麼?]
[德彪西的月光。]
月光流淌在戀綜直播間內。
後來,又變成了舒伯特的流浪幻想曲。
她從勃拉姆斯,彈到瓦格納,又從瓦格納彈到李斯特、巴赫、阿勞…
一個個音符似精靈般從她指尖跳出來,在黑白琴鍵上旋轉…
星光披落她身。
這一刻,她美得令人屏息。
溫嘉痴痴地看著,彷彿再次看到那個生日會上一襲白裙自在歌唱的少女。
他心底有種歡悅,又有些悵然。
忍不住看向那燈柱旁的男人,他眼底似也落了星光,似滿是驕傲,又彷彿沉醉。
—
覃越可沒那麼多文藝的想法,他還在拿著遙控器,在爺爺的指示下將客廳電視機聲音調得更大些,問旁邊精神矍鑠、帶著副老花眼鏡的老人:「爺爺,怎麼樣?夠大了吧?」
「夠了夠了,你別吵,耽誤我聽囡囡彈琴。」
雙鬢斑白的老人嫌棄地擺手。
覃越撇了撇嘴。
不過到底沒說什麼,安靜地看著投屏到電視上的戀綜直播。
鏡頭裡,他姐好像變了個模樣,不是小時候頤指氣使非要他給她當小弟的臭拽模樣,這時候居然有點…漂亮?
行吧。
是有點漂亮。
覃越酸溜溜地想,她姐彈琴確實挺能糊弄她那些迷弟。
客廳內的燈都關了。
只剩下電視機屏幕,還有這音樂。
老人手裡安靜地打著拍子,過了會,突然道:「囡囡還是這樣好。」
「是。」
覃越輕輕附和了一聲。
「你不是會那個…啊,就是錄嗎?給爺爺我錄下來。」老人吩咐,「錄好了,再給你姑傳一份,讓她親自來聽聽女兒彈的。」
「我姑啊…」
覃越一臉為難。
「怎麼,這還為難你了?」老人吹鬍子瞪眼。
「我把我姑給…拉黑了。」
覃越一閉眼,英勇道。
「什麼?」老人道,「什麼黑?你把她弄黑了?我上回看見她,還挺白啊。」
「……」
覃越咳了聲,解釋:「拉黑吧,就是把我姑電話拉進黑名單,她打不進電話,也發不進消息了。」
「什麼?你這個不肖子孫!竟然這麼對你老姑?」
老人拿起拐杖就要打。
覃越一下從沙發上彈跳起來:「爺爺!爺爺!停,停!你這拐杖可是實心的,哎喲……」
屁股上挨了一下,在外作威作福的覃少爺摸著屁股道:「行,行,我這就把我姑拉出來,以後繼續做她的小姦細、傳聲筒,行了吧?」
老人這才氣喘吁吁地收回拐杖,重新坐回沙發前。
他嘆了口氣:「你姑這脾氣倔起來,就跟囡囡一樣,說不理就不理…」
覃越沒忍住:「爺爺,你說反了吧,應該是表姐和老姑一樣,哪能老姑和表姐一樣。」
「再讓你貧!」
覃越又挨了一下。
覃越:……
「弄白了沒?」
覃越沒了脾氣。
「白了。」
他嘆。
拿出手機,一頓操作,重新加回來,將蘇靨星剛才彈琴那段分幾段給老姑發過去。
老人扶了扶老花眼鏡,眯著眼睛愁:「你老姑回你了沒?」
「沒。」
覃越把手機屏幕給老人看。
老人又嘆了口氣:「你老姑這臭脾氣,也不知道像誰,跟女兒生什麼氣,都五年了…」說著,就有點眼淚汪汪的意思,「我家囡囡在外面一個人吃了多少苦哇。」
「你瞧老許家那孫女,養得白白胖胖,一看就吃得好睡得好,不像我家囡囡,瘦成了一把骨頭,吃飯都不敢隨便吃,跟個小雞仔啄米一樣,都怪你老姑,跟女兒犟什麼,上回你爺爺塞卡給囡囡,囡囡也不要…」
「還有那小夥子,多俊啊,叫什麼來著,你去找人打聽打聽,人怎麼樣,不過我看眼神挺正,還有點配得起我家囡囡…」
覃越在旁邊聽著嗡嗡嗡,嗡嗡嗡。
有句話什麼來著。
越老越像小孩。
對錶姐這濾鏡都大到十萬八千里了。
陸哥這品貌,居然只是有點配得起…
覃越眼珠轉了轉,看看上面時鐘,八點多了,突然道:「爺爺,我幫你給姐打個電話吧?你不是想她嗎?」
「不是在錄節目不能打電話?」
「有一個小時的。」
覃越在心裡說了聲「對不起姐」,然後拿過手機,就給撥了出去。
掛了。
「……」
他咬了咬牙。
發了條微信。
覃越是大帥比:[爺爺要跟你通話。]
再撥,才接了。
「姐。」
蘇靨星在電話那頭「嗯」了聲,覃越「呵」了聲:「合著我電話就掛是吧?」
蘇靨星坐在床頭。
她剛暢快淋漓地談完琴,此時聽覃越質問,慢條斯理道:「覃小越,咱倆是塑料姐弟情,你又不是第一天知道。」
覃越又「呵」。
翻著白眼將手機給爺爺,又挨了一拐杖:「怎麼跟你姐說話的。」
「……」
覃越跳起來:「爺爺,是她先掛我電話噯!」
他不可思議。
老人道:「囡囡現在是明星,很忙的,你沒事別老打擾她。」
「……」
覃越徹底沒勁兒了:「我算是知道了,在我們家,男人是草芥,只有我姐是寶貝疙瘩。」
「沒個正經,你一個男的,怎麼跟女娃娃計較,」老人說了他一句,接過電話時,臉上就帶起了笑,「囡囡啊,最近怎麼樣?不要不吃飽啊,我在電視上看你,吃太少了啊。」
覃越酸溜溜地看:「爺,你也笑得太諂媚了,魚尾紋都能夾死蚊子了。」
老人沒理她。
蘇靨星在那邊聽著,不知為什麼,眼眶就有點酸。
說起來,她已經很就沒去外公那了。
好像人一長大,隨著忙碌,留給家人的時間就越來越少了。
而且怕遇見沈妍…
這樣想來,她真的很久沒去了。
蘇靨星聲音有點澀:「外公,我吃得挺好的,不用擔心。」
「瞎說!你看老許家那孫女,臉都比要比圓一圈。」
剛才蘇靨星還有點傷感,聽聞這話忍不住「噗嗤」笑出了聲:「外公,那叫嬰兒肥。」
「哦。」
老人絮絮問了蘇靨星一堆生活上的瑣事,蘇靨星也不嫌煩,一一答了,然後他又問起陸野。
這下,蘇靨星就有點尷尬了。
她怎麼能跟外公說,您孫女跟那個男人是這麼個關係呢。
否則外公明天就能拿著拐杖上門來打…陸野了。
她支支吾吾應付過去,那邊覃越刷著平板,突然嗤的笑了起來,老人回過頭瞪他,他也不管,借著揚聲器就喊:「姐,現在網上都說你琴彈得好,比那秦蹭蹭好多了,還有對比視頻!」
「嗷!外,啊不對,爺爺,您怎麼又打我!」
「我跟你姐說話呢,你插什麼嘴!」
「我高興嘛。」
蘇靨星怕外公繼續問陸野的事,藉此機會,匆匆跟外公說了句再見,說過陣子就回去看他,而後掛斷了電話。
掛完電話,打開微博。
發覺,自己剛才彈琴那段視頻居然上了熱搜第一。
#蘇靨星彈琴#
她有點兒高興。
不,是非常高興。
畢竟,沒帶陸野,靠自己得來的第一。
蘇靨星眼睛裡帶了點笑,點開詞條。
開頭就是她彈琴時粉絲錄播的一條視頻。
蘇靨星點進去看了會,心滿意足地欣賞了會。
崔導果然是有本事的。
攝像大哥也要加雞腿。
把她拍得真漂亮。
琴彈得也好。
聲音清晰,畫質流暢。
底下果然全是誇的。
誇她好看。
誇她好看,誇她有才華。
彩虹屁果然是人間大寶貝。
蘇靨星看得身心舒暢。
下面甚至還有人專門剪出她和秦露荔之前在節目上彈琴的視頻對比。
有專業人士站出來點評。
[如果說,秦是通過十級鋼琴考試出來的應試生,那蘇靨星就是天生靈秀。我原來以為,她只是個錄音棚里出來的灌唱歌手,可這樣看來,她在鋼琴上的才華甚至可以支撐她在維也納開一場鋼琴獨奏會。]
[柏林愛樂樂團鋼琴首席恐怕也沒超過她的實力。蘇靨星彈起琴來,天馬行空,不拘性靈,我聽她的音樂,如聽一首自由熱烈的詩歌,那詩歌唱著愛。]
……
蘇靨星心滿意足地退出詞條。
期間,程茉發簡訊來轟炸,都沒影響她心情,她發了條消息過去:[等我回來跟你說,乖哦。]
還發了個安撫的表情。
程茉發了個張牙舞爪的[干]。
好一朵茉莉花吖:[昨晚我跳個舞,你們就失蹤了,呵呵。狗男女。]
蘇靨星挑眉。
這是惱羞成怒了?
蘇蘇:[你男神也成狗了?]
好一朵茉莉花吖:[我是說狗、男、女。]
她發來一張蘇靨星、陸野和蘇公主在門外的照片。
取景極其漂亮。
她懷裡抱著蘇公主,蘇公主白絨絨的腦袋露出黑大衣一角,她微微低著頭,一綹頭髮落在她側臉,竟讓她有種溫婉。
而旁邊陸野安靜地看著這一幕,光落他眼裡,格外格外的…溫柔。
就好像所有夕陽的光都剪碎在他眸光里。
蘇靨星捂著心口,她又感覺到了微微的心悸。
在她看不到的地方,他是在用這樣的眼神…看她嗎。
好一朵茉莉花吖:[是不是狗、男、女?呵呵。]
[直播間陸哥否認了,但呵呵,星星,你那背影就算化成灰,老娘都能給認出來。]
蘇靨星:……
好一朵茉莉花吖:[就一個問題,你回答了,老娘就原諒你。]
[陸哥,恩,幾次?]
蘇靨星:……
蘇蘇:[他說自己七次。]
好一朵茉莉花吖:[為什麼是他說?]
蘇蘇:[你說呢。]
程茉簡直是腦補怪,不一會發了一堆[!!!]過來。
[你居然被…暈了?!卧槽,果然我陸哥!]
蘇靨星:……
她想起那日沉沉浮浮,只覺那酒又像湧上心頭。
尤其是他撐在她之上,誇骨低著她,刺青隱露,偶或仰頭,露出凸起的喉結,水汽與汗交織,那副模樣當真是性感到了極點。而他似也激動,極歡喜低著那長長的睫,看他刺青與她刺青親昵地…
不行,不能想了。
蘇靨星閉眼。
腦子裡卻又想起,那夜中途懵懵懂懂醒來。
他還在。
她陷在柔軟的被褥里,背過去迷迷糊糊問:「幾點了?」
這人卻像是聽岔了。
黑暗裡帶出個笑音,語調散漫:「哦?你問我幾次?」
而後,慢悠悠地吐出兩個字:「七、次。」
暈暈乎乎里,蘇靨星愣了很一會才明白過來,他在說什麼。
七、次。
哦。
他說他七次。
真。
是。
太、不、要、臉、了。
怎麼可能呢?
明明只有,一,二,三,四…四吧?
想要跟他辯,卻被他一把撈起,蘇靨星紅著臉,重新將臉埋進了枕頭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