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 大夢(第二更)
崔導在鏡頭外喊了聲「解散」。
深夜了。
攝像師們準備收工。
眾嘉賓們紛紛站起,還未走出沙發組,就聽到清脆的一聲「站住」。
許欣安踩著高跟鞋,「噠噠噠」跑到陸野面前,雙手叉腰:「陸野,你為什麼不選我!」
陸野雙手插兜,原神色還有些疲倦的懶怠,聽聞這話,只懶散地看了對方一眼,連聲調都是懶洋洋的,帶著絲漫不經心:
「我有說要選你?」
「你說了!」許欣安跺跺腳,「我還承諾,要讓我哥給你投一部劇!」
面前的人眼裡的笑變得嘲弄。
他眼睛透而亮,於是,那點嘲弄在他眼裡便格外顯眼,讓許欣安的臉爆紅。
她囁嚅著:「你、你幹什麼這樣看人?」
而將收工,卻還未收工的攝像師們重新將鏡頭架起,對著面前這一幕。
鏡頭內,陸野那張臉是真英俊,表情也是真淡漠。
他淡淡掃對方一眼。
「我說的是——」
他拖長音調:「哦。」
為對方示範了一遍,又道:「哦,不是答應,懂了嗎?」
許欣安愣愣地點頭:「懂了,可——」
男人已經走過了她。
許欣安站在原地,只聞到一股淡淡的草木香,那草木香如霧一般將她籠罩,帶著辛辣的尾調。
那香氣讓她隱約想起一個人。
在蘇靨星經過許欣安,拍拍她跟她「唉」了聲后,突然想起來。
是蘇靨星!
蘇靨星有一度很愛用這款香水!
至於為什麼知道。
因為有一陣,她也…悄悄地用了。
許欣安咀嚼著其中的聯繫,就在有什麼要浮出水面時,旁邊的林垚也拍了拍她肩,說了句:「唉。」
許欣安:……
「你唉什麼唉,唉是你能唉的嗎?」
說著,就噔噔噔跑到樓下,兀自難過去了。
留下林垚舉著手:她唉都不配唉了?
旁邊江霂經過時,看了她一眼,也不知想了什麼,「呵」了聲。
「喂,江霂,你什麼意思?!」
林垚追上去。
江霂一手解著袖扣:「你覺得是什麼意思就是什麼意思。」
「我覺得你剛才覺得我蠢。」
「恭喜你,你的覺得沒錯。」
「……」
林垚不動了。
她只覺得,當日貓咖怎會有錯覺這人溫柔。
溫嘉、岑春和顧皎這時慢悠悠經過她。
見林垚還停留在原地,顧皎喊了她一聲:「土?」
林垚這才後知後覺地道:「來了!」
跟了上去。
長廊上,蘇靨星靜靜地走著。
她能感覺陸野就在她身後幾步,還是一樣的步調,帶著懶洋洋的勁兒,大少爺似的,好像世界上的一切都提不起勁。
可她知道不是這樣。
他也有認真的時候。
演戲的時候。
告白的時候。
面對他喜歡的一切事物的時候。
蘇靨星忍不住回頭看了眼,長廊分往兩邊房間的地方,陸野不知什麼時候停下腳步,正安靜地倚著牆看她,幽暗裡,那雙眼眸似有十二分的專註。
見她看過來,那專註卻是一散,變成不大正經的一笑。
「幹嘛?」
她道。
陸野朝她偏偏頭,示意她過來。
黑色碎發下,那雙眼睛如粼粼微波。
蘇靨星不自覺過去。
陸野到她耳邊,碎發一下蹭到她脖子邊的肌膚。
她瑟縮了下,就聽他道:「你…」
他後面聲音聽不清,蘇靨星下意識靠近。
還是聽不清。
「你說什麼呀——」
她偏過頭,嘴唇不經意掠過一樣東西。
柔軟的,還帶點涼。
等她意識到那是什麼,蘇靨星驚訝地抬頭,卻撞上面前男人似等候已久、意味深長的目光。
蘇靨星下意識:「不許說!」
她臉紅紅的,陸野卻挑起眉:「說什麼?」
蘇靨星努力讓面上的燙意降下來,殊不知,那張臉紅撲撲的,在那馥白的面上便如一朵暈染開的紅。
眼睛也含了水似的,瞪人毫無威力。
「反正不許說!」
肯定又是那堆「我就知道你想親我」之類不要臉的話。
陸野看了她良久,忽而一笑,站直:「你想哪兒去了,我就想問你…明晚跟不跟我溜公主?」
「……」
失策了。
這狗換話術了。
蘇靨星惱羞成怒:「不溜!」
腦袋卻被摸了下。
帶著柔和的力度,這人微低下頭:「真的不溜?」
聲音也低,似傷心,又彷彿可憐,嘆氣:「公主一定很失望。她一直很想你。」
對著他那雙近在咫尺的、微波粼粼的眼睛,蘇靨星一個沒忍住,答應了。
答應完,又有點兒後悔。
「噔噔噔」直接跑進了屋。
就聽「嘭」的一聲,門合上了。
陸野站在原地,對著那扇緊閉的門,嘴角揚了揚,後面江霂過來:「覺得可愛?」
陸野回過身來,手插兜慢悠悠往房裡走:「不可愛?」
江霂認真地想了想:「可愛。」
卻只得到陸野一眼。
「放心,沒想搶。」
江霂雙手舉起。
「陸哥!」
「陸哥!「
陸野眉眼帶著沒睡醒的困頓似的,朝過來的岑春他們點頭,就進房去了。
進房時只聽見公主短短的一聲叫,之後,便什麼都聽不見了。
—
時間平穩地向前滑去了兩天。
這兩天里,嘉賓們都在別墅沒出門,互相認識,做家務,聊天,看電視。
而網上關於#蘇靨星陸野互選#的消息,卻越來越沸騰。
他們倆,一個是最年輕的金影帝。
平素除了拍戲,並不怎麼出現在公眾面前。
一個是連續兩次的金曲獎得主,每發專輯,銷量必定在各大音樂榜排行前十,也是人氣不俗。
這倆從來傳的都是不合。
但居然在這戀綜上,顯示出了完全意料之外的走向。
他們互選了!
對大部分公眾而言,簡直是八卦颶風。
營銷號借著這波熱度甚至還是逐字逐幀地開始扒戀綜細節,這一扒,原本還只在曠野星辰CP粉內部的糧,被搬運到了公眾的眼前。
比如:
事先都猜對方不會給自己投。
比如:
雞蛋夫婦梗。
比如:
影帝只給蘇靨星搬行李。
比如:
公主只讓蘇靨星抱。
[嗚嗚,太好磕了。]
尤其是陸野,[我只對你有回應],甚至發展成了一個梗。
還有人剪雙標視頻。
陸野對其他人,和陸野對蘇靨星,簡直是涇渭分明的兩個國度。
對產糧的神仙太太而言,沒糖都能摳出糖來,何況陸野和蘇靨星這種,稍微扒一扒就能扒出無數糖來的CP。
而那些糖不是硬塞。
相對隱晦,可細扒,卻到處都是。
[嗚嗚請問!這世界上有哪對CP!能做到星辰曠野這樣!大概我們是最幸福的CP粉了吧!]
[真誠永遠是必殺技,小情侶摩多摩多。]
[坐等官宣。]
[這不是官宣了嗎?]
[請大家看清楚,這是戀綜,戀綜很drama的,隨時轉向,隨時變心,不過認真想想,如果我身邊不是吳彥祖,就是胡歌,霍建華之類…行吧,佛祖,原諒我的花心。]
[可是,那是陸野。]
[你在娛樂圈裡找到比陸野更神的顏來么?]
[談戀愛一定看顏嗎?]
[他還堅定。]
蘋果台更是借著這輪東風,開始復播起《朱樓殺》來。
無數人彷彿被死去的回憶襲擊。
當年這部《朱樓殺》幾乎是國民向的,陸小宮爺那一箭不僅是射向姜姬,更像是射在所有人心。
出了名的BE,幾乎很少人有勇氣二刷。
可在現實彷彿HE的情況下,這《朱樓殺》竟然有了別樣的意味,陸小公爺少時的少年意氣,和後來成了國公爺后一人守一城的沉鬱,連那劇內飄飄揚揚的大雪,都好像減了寒冷。
蘇靨星和其他嘉賓,在別墅內也重刷了這部劇。
再看這部劇,她依然有種慟感。
這是她唯一拍的一部電視劇。
後來,她就逃跑了,不再拍戲。
每一部戲,都彷彿一個人生。
她承載不了那麼多人生,尤其她拍這部電視劇時,是完全被陸野帶的,她是體驗派,蘇靨星還記得,那一場雪地里,她被一箭射中,明明視覺上沒有,可對著陸野那雙如鷹隼般的眼睛,以及瞄準她的鐵箭,她幾乎感覺自己已經死去。
血液在四肢都散去。
冷,又無力。
過了很久,哪怕手腳全部熱起來,她都能感覺那一刻沁過身體的屬於姜姬的絕望,難過。
至死,她都沒能跟她的小公爺說一聲「對不起」,說一聲「愛」。
她現在也還記得,那場雪地里,陸野入戲時連滾帶爬地跑到她身邊,緊緊抱住她的模樣。
那是她第一次真正見他失態的模樣。
彷彿她真的死去,他抱住她的手彷彿要掐入肉里,連胸腔都似在流淌著悲痛,可他偏偏不能說,軍統帥,背後家國,他不能說。
蘇靨星也現在還記得,他久久出不了戲的樣子。
極度的冷靜克制。
卻又癲狂若瘋,導演、副導、甚至助理來拉,都沒拉開來他。
他將她死死扣在懷裡,誰來也不放,雪落寒鐵,她的臉被他胸口的護心鏡磕得疼。
那時,兩人還沒在一起。
…
所以,蘇靨星不願意回憶姜姬。
姜姬對她來說,還是一段沉重的、又彷彿與現實息息相關的記憶。
她現在還記得,在後來的哪一次歡愛過後,她又夢見了姜姬。
一身紅衣的姜姬在她夢裡未曾死去,她赤足在地面歡快地旋轉,金玲叮噹,對她唱:「大夢一平生,醒來,他愛你,是為我,還是為你?」
…
但在戀綜的別墅里,和其他人包括陸野再看這部劇,就有種奇怪的微妙的感覺來。
影音室內很黑。
屏幕的光很亮。
陸小公爺的臉還有著少年的稜角,意氣風發,寶馬輕裘,從一個酒樓裡帶出紅衣如火的少女。
一白一紅,從投影的屏幕里,消失在江南煙雨。
陸野就挨著她。
這回,兩人都沒坐矮沙發,蘇靨星靠著牆,身上擁了毛毯,只露出一張臉。
陸野膝上蓋了毛毯,也眯著眼看屏幕。
「你在想什麼?」
她輕輕問。
這時,屏幕恰播到姜姬赤足在地毯為陸小公爺跳一支魅舞。
金鈴叮噹。
纖腰婀娜。
她還記得,后一幕就是床戲。
這時,陸野回答道:「後面那幕戲,」他表情正經,聲音卻低,「我當時拍,還用了葯。」
「什麼葯?」
蘇靨星才問,就感覺毯下的手被捉住,往旁邊去。
她這才發現陸野不知什麼時候竟靠得她這樣近,那毛毯與她的幾乎搭在了一起。
現在,她那隻手就在毛毯下,被按在他微微有些反應的地方。
屏幕上的光照進陸野冷白的側臉,他面色無辜,按著她,嘴裡卻道:「讓這個起不來的葯。」
蘇靨星:……
頓時,她什麼回憶、什麼傷感都沒了。
一雙蜜似的眼睛瞪著:「你瘋了吧?」
「是啊。」
陸野閉眼,放開她。
「神經病啊,還有那葯?」
蘇靨星奇怪。
陸野朝她伸出一隻手。
光線里,那隻手骨節分明,極修長極漂亮。
蘇靨星一開始還未明白,等後來明白了,臉驀地通紅。
不行。
光想象那畫面…
慢條斯理的,尤其是這張臉,做這樣的動作…
「你為什麼要這…」
蘇靨星不解,可等對上黑暗裡陸野那雙眼睛,她又覺問不出來了。
為什麼呢。
黑暗裡,彷彿有什麼被壓抑下去,又有什麼在浮出水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