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 一條

「不過,」就在蘇靨星以為，剛才的對話告一段落時，旁邊的男人突然開口，聲音聽起來幽幽,「沒有用。」

「……」

蘇靨星忍不住又將視線放到了他手指。

「沒用？」

她忍不住重複了遍。

陸野點頭,被屏幕的光映得隱隱泛藍的臉側過來，等對上他的眼睛,蘇靨星猛然間意識到他在說什麼。

連起來的意思就是。

在和她拍床戲的前一晚,這人為了不起反應，努力地用了五指姑娘。

然後。

五、指、姑、娘、沒、有、用。

想起那日拍戲時的尷尬場面，蘇靨星「噗嗤」一聲笑了起來。

「陸、陸野…」

她忍不住笑,一雙蜜似的眼睛里漾著的全是笑，那笑像星星點綴在她眼睛里,亮得驚人，「你居、居然…」

還會有這樣的時候。

可那時…

蘇靨星臉上的笑一僵。

思緒忍不住回到拍親密戲那一幕。

其實,在接到這段劇本時，她又忐忑，又恐懼，又有一絲期待。

忐忑是怕他抗拒，恐懼是怕他厭惡；期待，是希望他喜歡。

女孩總是會對喜歡的人產生親密的渴望。

哪怕他只是摸一摸她的頭。

為了那場戲,她甚至還問了劇組有經驗的人，那人給她介紹了一款漱口液，她還敷了唇膜,提前做了spa，噴了香水，不吃任何香辣有刺激性味的食物一周。

可在那天床戲到來時,陸野卻是板著臉踏著晨霧來的。

化妝師給他化妝時，他的面色比平時更清冷淡漠，就像是不願多瞧她一眼似的。

不過，那時蘇靨星也習慣了。

十回里，九回半是冷眼，唯有在變身陸小公爺和姜姬時，這人才會變了模樣。

所以，她喜歡做姜姬。

做姜姬時，她能感覺，他落在身上的眼神是熾熱的，有溫度的。

能感覺他喜歡她，可一旦做回蘇靨星，他就又是那冷冰冰的陸野。

拍戲的場景，是國公府的雀樓。

古色古香的建築，床榻也是古色古香，為著「姜姬喜歡紅」，整個房間布成了紅色。

紅色的帳縵。

紅色的窗紗。

甚至連地毯和床褥都是紅的。

唯有姜姬是白的，纖細的頸是白的，一截細腰是白的，連露在被褥外的十根腳趾也是嫩生生的白。

導演喊「a」。

少年公爺便欺身上榻。

姜姬的視線，就落在少年公爺的臉上。

高鼻，薄唇，桃花眼。

但那桃花眼此時卻是無情，她手順著他半敞的衣襟進去，導演便喊一聲「咔」。

「陸野！你怎麼回事？眼神，注意，眼神，你現在是看著愛人的眼神，而不是女特務！」

「導演，對不起，再來一條。」

少年公爺下榻，面色更如霜。

這回，順了。

姜姬塗著蔻丹的手順著衣襟進去，少年公爺白色的衣襟下，胸膛半露，額頭青筋隱隱，導演又喊：「陸野！咔！咔！」

「你怎麼回事？今天是不是狀態不行？不是隱忍，不是讓你賣身敵營的苦大仇深！面前是你最愛的舞姬，心愛的女人，看心愛的女人是什麼眼神，要我教你？」

少年公爺再次下榻。

導演讓擺好姿勢的姜姬也下來。

「你們去一邊，好好聊聊，互相培養培養感覺，走走戲。」

於是，蘇靨星便被帶到陸野旁邊，兩人去一堵青牆邊。

旁邊正好是一個書架。

形成一個巧妙的三角形折角，折角的陰影里，沒人會過來。

蘇靨星靠著書架，抬頭看著衣襟大敞的陸小公爺。

少年微側過臉看向窗外，下頷微微緊繃，有種倨傲。

蘇靨星心底像被輕輕刺了下。

她走到他面前，仰頭：「陸野！你看看我。」

「幹嘛。」

少年這才低頭。

長長的睫毛沐在光里，微微顫。

蘇靨星看著他，與那雙晶瑩剔透的琥珀色眼瞳相對，她眨了眨眼：「跟我拍親密戲就那麼難受嗎？」

少年沒回答。

蘇靨星伸手，他卻彷彿面前是洪水一般，猛的往後一退，身體砸到青牆，弓了起來。

蘇靨星的眼眶瞬間紅了。

她再不要臉，也是女孩子。

一個人對她表現出那麼抗拒，她怎麼拍得下去。

正要轉身，手腕卻被抓住了。

少年握著她的手在顫，回頭，卻見這人眼神里的鄭重，他對她說：「再來一次。」

於是，蘇靨星彷彿帶著股氣似的，往前了一步，雙手緊緊抱住他腰。

她能瞬間感覺，他的腰繃緊了，整個人僵硬得像塊石頭。

但旁邊暗中觀察的導演卻似乎滿意了，拍拍手：「好了，過來，重新開拍。」

在陸野走過去時，拍拍他肩：「放輕鬆，年輕人，沒什麼。」

蘇靨星重新躺回床上。

「a！」

陸小公爺再次欺身而上。

這回，很順暢。

蘇靨星的指尖順著他衣襟，滑進，她能感覺到他的緊繃，他往前，欺過來，撈起她的月退。

蘇靨星卻是一愣：「你…」

她怔怔地看著對方，眼睛卻被一雙手掌遮住，而後，她就感覺到了一種存在。

意識到那是什麼，她臉紅了起來。

導演的聲音成了旁白：「動作！動作！有隱忍，有汗，有少年人壓抑許久的欲|望！別停下！」

蘇靨星只感覺一沉，剛才還支撐的人伏下來，與她只隔了一點拳頭的距離。

她聽到了口耑息。

微微的口耑息盪在耳邊，明明看不見，卻感覺更明顯。

還有悶熱，似乎順著紅色被褥進來，讓她整個人燥得要出汗。

那隻手慢慢移開。

於是，蘇靨星就看到了頭頂少年那雙眼睛，暗沉如潭，彷彿有什麼壓抑許久的東西出了來。

「小公爺。」

她下意識叫了聲。

帳縵紅紗落下。

這一場，拍得格外久。

出來后，導演卻是眉飛色舞地拍著陸野的肩：「小公爺！我就知道沒戲難得住你！行！太行了！」

而從紅色被褥里鑽出來的少男少女，卻不約而同地看了眼，又別過眼去。

……

蘇靨星的思緒從回憶里跳出來，這時，屏幕上的劇情已經走到小公爺將姜姬手一拉，壓到身下。

紅帳艷艷。

姜姬的一截腰肢纖細，橫陳在華貴的織錦上，如雪緞一般。

陸小公爺雙手撐在她上面，與她相對。

鏡頭裡，有風吹過，帳縵掀起一角。

女子纖細的足與男子纏綿相抵。

相扣的十指。

男子微微挺起的背脊，黑髮自半邊肩滑落，猛的露出一角。

這是蘇靨星第一次在現實里看到這一幕。

導演很會拍。

不過幾個鏡頭，竟然將兩者之間的纏綿拍得驚心動魄，明明沒暴露什麼，卻又無端端產生無數遐思，令人想看，又不敢看。

蘇靨星的臉也忍不住紅了。

旁邊跟著看的嘉賓們視線開始游移。

岑春咳了聲，摸了摸鼻子：「怎麼有點渴，我出去喝點水。」

林垚也站起，做了個舒展雙臂的動作：「關節都有點僵硬了，我出去動動。」

顧皎溫溫柔站起：「想起我有件衣服沒曬。」

一群人出門。

唯有許欣安和江霂還坐著。

許欣安看看電視，又看看蘇靨星。

大約是前幾天剛在陸野那吃過癟，她最近都不大敢招惹他，只對著蘇靨星發問，一雙眼睛還亮晶晶的：「蘇老師，和陸老師拍這種戲感覺怎麼樣？」

「……」

感覺怎麼樣啊…

蘇靨星想起那日晚上回去，大腿上蹭得發紅的一塊印子，以及當晚傲嬌少年粗著嗓子遞過來的一支藥膏。

她面無表情：「還行。」

說著，朝陸野歪頭：「是吧，陸老師？」

陸野還沒回答，卻聽江霂突然開口：「這不是一鏡到底。」

「陸野，」江霂回過頭來，「你拍這戲不行啊，NG了？」

陸野輕嗤一聲：「我會NG？」

他用嘲諷的語氣道：「江導，你不知道呢，可以去各個劇組打聽打聽，我江湖人稱——」他拖著尾音，慢悠悠：「陸一條。」

「永遠一條過。」

蘇靨星：……

明明那天NG了好幾次。

鬼個一條過。

江霂卻像是信了，只看著對方，就在這時，外面岑春在喊：「陸老師，蘇老師，江老師許老師，快出來，新的任務卡片出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