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第 24 章
透明淺綠的小竹筍是空心的,裡面有隻綠豆大小的大熊貓,黑白相間的模樣,憨態可掬。
弘暉愛極了,他挑了幾個出來,擺在手心裡樂呵呵的玩,還鄭重的選最漂亮的送給康熙,美滋滋道:「這是我呀,皇瑪法拿著,暉暉崽就能一直陪著你了。」
康熙兩隻捏起玻璃製品,看著透明的小東西在指尖反射出光芒,不由得輕笑出聲,他微微低頭看向使臣,笑吟吟道:「不知你可喜歡這小物件。」
使臣最大的依仗沒了,反正被誘惑了一臉,他想要這小錁子玩意兒,若拿回去,在貴族間,肯定好賣極了。
但是他要臉,強忍著沒說話。
弘暉抓了一把遞給他,笑眯眯道:「好東西大家分著玩。」
玩完碎了記得找大清買。
康熙一聽就忍不住朗聲笑了,他一把抱起弘暉,換了桌子喝茶,看著滿桌的成年皇子,突然覺得他們的眼睛全部都是成年人的算計和狡詐,沒有弘暉半分可愛。
「都退下吧。」他不耐煩的揮揮手。
太子起身,帶著眾兄弟行禮要退下,一邊笑著道:「孤瞧著弘暉玉雪可愛,有空去毓慶宮找二叔玩。」
說著這才施施然離去。
弘暉甜滋滋的揮手,快活的跟胤禛擺手告別,想了想,叫小太監給他一個小竹筍。
康熙悶笑出聲,故意逗他:「朕可沒說留你。」
弘暉:?
「那我走?」他斜著大眼睛,滿滿的都是委屈。
康熙反而笑起來,他溫柔道:「逗你呢。」
怪不得人都喜歡稚子,他也喜歡,這孩子實在是可愛極了,光是瞧一瞧,就覺得心裡甜甜的。
人生苦短,可不是得多嘗點甜。
弘暉整日里的主要任務就是奉旨發胖,康熙瞧見什麼好吃的,都想叫他嘗一嘗,熊貓崽崽吃的小肚子圓滾滾的,頭一次拒絕進食。
「使不得使不得,飽了飽了。」他連連推辭。
康熙這才意猶未盡的收手,摸著他的小腦袋,溫柔道:「餓了跟皇瑪法說?」
弘暉點著小腦袋。
晌午的時候,胤禛又過來求見,他遞上三份摺子,關於玻璃的發展前景他覺得有必要先詢問康熙。
一份是平民用,一份是官用,一份是制訂規矩,跟衣服一樣分等。
他思考的全面,康熙拿了第三份,難得對他表示讚揚:「不錯。」
胤禛這才高興了,他高興也是不動聲色的,只不過眼神晶亮了些,整個人還是綳著的。
他轉身離開,想帶著自己的崽走,又想到了康熙剛給過他恩典,這俗話說得好,吃人的嘴短,他有些不好張口了。
康熙當沒看見,還故意擋住弘暉的視線,讓他什麼都瞧不見。
等胤禛走了,大殿內又重新歸於平靜,康熙靜靜地批摺子,而弘暉把小竹筍排成排,讓它們打仗玩。
兩人各得其所。
等康熙累了,瞧見這一幕,不由得想起來『懷民亦未寢』這個詞句,他失笑搖頭。
隔了幾十年的張懷民。
這幾日天氣都好,康熙忙一會兒就想著要去御花園溜達溜達,剛一開口,弘暉就扔掉手裡所有的小玩意兒,快速的披上自己的小披風,還不等康熙收拾好,他已經立在門口,乖巧的等著。
康熙牽著他肉嘟嘟的小手,施施然的往御花園走,一邊笑著道:「你在家每日里都做什麼?」
弘暉聽到問話,昂著白生生的小臉,認真思考片刻:「吃,玩,調皮,睡。」
好像沒別的事情,三歲半的幼崽,哪裡需要會什麼。
他理直氣壯的叉腰。
康熙一拍他圓滾滾的小肚子,輕笑著道:「你跟你阿瑪不一樣,他那時候,人還沒腿高,整日里捧著書讀,會背會寫,誰見了都誇兩句。」
弘暉瞪圓了眼睛,一臉興奮的扒著康熙的腿,笑眯眯道:「快,多講一些。」
阿瑪素來沉默寡言,能少說一個字,堅決不會多說一個字,關於他兒時的話,也是從來沒說過,如今從康熙嘴裡說出來,倒也有趣的緊。
康熙搖頭失笑,先是抱起掛在他腿上的小奶包,這才端詳著他,半晌才充滿不確定的開口:「你阿瑪內秀,素來不愛張揚,他嘴裡不說,心裡卻有數。」
弘暉瘋狂點頭,小腦袋都點出殘影:「對對對,我阿瑪是全世界最最最第一好的阿瑪。」
康熙:?
在他面前誇別人好,他還不能在意吃醋。
「是。」他還得好生回復。
冬日御花園,有凜冽的寒風,和枯黃的樹枝,以及圍著樹榦的雪堆。爺孫倆立在御花園的月亮門下,被冷冷的北風糊了一臉,都有些懵。
「來玩甚?」弘暉揣著小手手。
康熙學著他的樣子揣手手,他強行整活:「走,皇瑪法帶你去坐鞦韆。」
冬日貓冬,實在有些饞。
弘暉乖乖的跟上,高高的紅漆鞦韆架,築立在御花園中,他打量著,竟然還有漂亮的綁帶當安全帶,就美滋滋的坐上。
「皇瑪法!盪高點?」
他不確定的問。
康熙卻聽從他的指揮,一下子揮的高高的。
「啊啊啊啊~」
弘暉突然從低處到了高處,劃了個漂亮的半圓,又慢慢的墜落回來,他興奮的尖叫出聲。
「高高~」
他要飛的更高。
康熙看著他臉上燦爛天真的笑意,也跟著抿唇輕笑,溫柔道:「好玩嗎?」
弘暉瘋狂點頭。
他一點都不怕,下鞦韆的時候還有些意猶未盡,扭著圓滾滾的小屁股蛋子,試圖爬上鞦韆架。
康熙:?
他一直以為他是個可愛乖巧的。
不曾想也這麼皮。
不過男孩子皮實些還是好。
康熙看著顫顫巍巍的鞦韆架,伸手把他摘下來,有時候又覺得男孩子乖巧點也挺好。
皮成這樣,想揍他。
弘暉挨了地,又有新的玩法,他走路不肯好好走,一會兒左腳蹦,一會兒右腳蹦。
歪歪扭扭的小肉墩墩,看的人心驚肉跳。
「哎呀,小草扎jiojio了~」
弘暉感受到康熙的情緒,他昂著小臉,可憐巴巴的抬眸,看著康熙,奶里奶氣的解釋。
聽聞此言,康熙終究沒忍住,伸出大掌,啪的拍在他屁股蛋子上。
隔著厚實的冬裝,弘暉跟沒事人一樣,還撅著小屁股挑釁:「好舒服,再打呀!」
康熙:?
你快憋說了。
兩人在御花園中玩了會兒,康熙一看時辰,就該到忙的點了,他叫幾個小太監跟著他玩,自己忙活去了。
沒過一會兒,就見有個小太監慌慌張張的沖回來,一臉手足無措。
康熙心裡當時就是咯噔一聲。
他還當弘暉出了什麼事,就聽小太監努力的喘允了氣,這才快速道:「弘暉阿哥和十七阿哥打起來了!」
康熙一度懷疑自己的耳朵。
弘暉整天呲著個小米牙樂呵,也有打架這一天。
他心裡覺得有趣,放下手裡的摺子,快步往御花園趕,就見弘暉氣勢洶洶的叉著腰,梗著脖子喊:「誰都不準再欺負我!」
做熊貓崽崽的時候,他以為露出肚皮示好,就能不被欺負羞辱,但是沒有用,對方只會覺得你弱好欺負。
架勢擺的足,小話喊的也很兇,但熊貓崽崽眸子紅彤彤的包著淚,掛在長長的羽睫上要掉不掉,看著就可憐死了。
小嘴巴癟著,一抽一抽的生氣。
康熙又看向一旁的允禮,他作為宮裡頭最小的阿哥,確實一直都寵著,養的霸道脾氣。
「怎麼了?」他沉聲問。
看著素來疼愛自己的汗阿瑪,胤禮嗷的一聲就哭了,他慘兮兮的跟康熙撒嬌:「汗阿瑪,他打我!你打他!」
剛才落於下風的胤禮,在康熙來的時候,瞬間找到了主心骨。
而弘暉立在一旁,脊背挺直,倔強的一動不動。
時光流轉,他好像又看到整個斗獸場坐滿了觀眾,他們沸騰的叫好,指使訓導員放狗咬他。
而他孤身在異國,作為幼崽的他,連牙齒都是軟的。
他試了所有方法,卻救不了自己。
何其相似。
弘暉狠狠的抹了一把小臉,努力不叫自己哭出來。
而康熙一直在看著他,看著他眸中似是有破碎的星光般引人注目,那雙眼睛真漂亮,清澈的倒映出世間所有。
胤禮得意的看著弘暉,他汗阿瑪是皇帝,他是皇子,敢打他就得挨打。
然而——
他眼睜睜的看著自己的汗阿瑪抱起來那個揍他的崽。
胤禮頓時不高興了。
他委屈巴巴的掉眼淚。
弘暉被康熙抱著,他身子還有些僵硬,心裡卻有一種難以言喻的感覺,他當初做熊貓崽崽的時候,多希望能有一雙手抱起他,免他苦難。
他轉身,把頭埋在康熙肩窩不吭聲。
康熙輕輕的拍著他脊背,看向一旁的小太監,他眉眼一利,冷冷的看著一旁跟著的小太監。
「回萬歲爺的話,方才大阿哥在玩自己的小竹筍,說是要排兵打仗,正玩著十七阿哥牽著狗來了,要跟大阿哥玩,大阿哥說自己看見狗不開心,能不能不玩狗,然後十七阿哥一把把小竹筍踢翻,還踩了幾腳,說他的小竹筍比他的小狗差遠了,說大阿哥不識趣。」
「大阿哥低頭撿小竹筍,十七阿哥就把狗往他面前遞,說要讓狗咬他。」
「後來大阿哥撿完就走,被十七阿哥推了一把,大阿哥還手,兩人就打起來了。」
小太監跪在地上,伶俐的描繪當時場景。
康熙聽完,卻有些心疼。
他拍拍弘暉的肩膀,輕聲安撫:「皇瑪法知道你委屈,弘暉不怕不怕啊,朕給你做主。」
說完他看向牽著狗的胤禮,冷聲道:「玩物喪志也就罷了,還拿狗子威脅人?」
他冷冷的瞥他一眼。
抱著弘暉走了。
弘暉這會兒已經平復過來,他回頭看了一眼胤禮,唇角蠕動,想要求情,最後還是別開臉,把頭埋進康熙懷裡。
他瞧見狗子,心裡就難受。
等回乾清宮也是蔫噠噠的,他抱著碗碗奶,喝的魂不守舍。
他眨了眨眼,眼角就有濕意。
康熙看著他落寞的垂眸,長長的睫毛上還掛著淚珠,真是可憐又可愛。
「跟皇瑪法說說,怎麼還不開心?」他問。
弘暉昂著白生生的小臉看著他,軟乎乎的撒嬌:「十七叔會不會很委屈,我當時做的也不對。」
他鼓著肉嘟嘟的小臉蛋,懊惱:「我都長大了,跟個小孩計較什麼呢?」
主要當時有狗,他是反應過度了。
那是他刻在骨子裡的疼。
康熙含笑揉揉他的頭,笑著道:「你也是小孩,你沒錯。」
踢翻別人心愛的玩具還要踩一腳,這得好好收拾一頓才是。
「你做的很棒,皇家子弟要謙遜,卻也不能怕事。」康熙笑著誇讚。他能拒絕對方,也能準確的表達自己的意願,這挺好的。
並且在對方欺辱自己的時候,先禮後兵,尋著機會把對方一通錘,錘的無力反手,就更好了。
「做的不錯。」康熙誇。
弘暉窩在康熙懷裡,縮成小小的一團,他奶乎乎道:「餓了。」
他已經把自己勸好了。
康熙頓時朗笑出聲,叫御膳房趕緊給他做膳食來吃。
誰知——
「想吃月餅。」弘暉小心翼翼的牽著康熙一點衣角,他軟乎乎的撒嬌,滿臉渴望。
「什麼餡兒?」
「竹筍!」
弘暉頓時興奮起來,他咂摸咂摸嘴,饞的想要流口水。做熊貓崽崽的時候,作為異鄉異客,真的很饞這代表著團圓的月餅,埋骨他鄉,他真的很想回家。
好在——
他穿成了弘暉,還是個可愛崽崽,而且又回到這片土地上。
所以!要吃!月餅!
這不年不節的要吃月餅,還要帶竹筍,康熙都寵溺的答應了,還叫御膳房趕緊做,別耽誤了他的興頭。
「臨近過年,是時候吃月餅了。」弘暉笑的一臉深沉。
康熙也跟著笑。
「我不吵你了,你好好的批摺子哦。」弘暉乖乖的坐在一旁。
他叫奴才打水來,一點一點的清洗著小竹筍上面的臟污,又用細棉布一點點的擦拭乾凈。
珍惜的放在荷包里。
他摸摸胸口,有些疼,估摸是被胤禮照著胸口搗一拳給搗紫了。
他好喜歡這個竹筍熊貓,就覺得皇瑪法真好,會護著他,會按著他的喜好給備東西。
「皇瑪法~」他軟乎乎的撒嬌。
噠噠噠跑到康熙跟前,踮著腳尖努力的撅著小嘴巴去親他。
「哎喲,真乖。」
康熙被親的心花怒放。
等到晚膳前,這月餅才做好送過來,一碟子各色花樣的月餅,看著就好吃。
弘暉眸色晶亮,他驚喜的拍著手,高高興興道:「皇瑪法和我天下第一最最好~」
康熙故意逗他:「那你阿瑪呢?」
「阿瑪和我天下第一最最最最好~」弘暉嘴裡塞的滿滿當當都是月餅,酥皮一咬就往下掉。
鮮香的竹筍臘肉,好吃極了。
他啊嗚啊嗚的大口吃掉。
康熙拿著錦帕給他接碎渣,好奇問:「好吃嗎?」
弘暉嘴裡又吃了個蛋黃的,咸香流油的蛋黃好吃極了,綿軟香滑,他沒一會兒就吃的小肚子圓圓。
「皇瑪法也吃!」弘暉崽快樂的不得了。
他小手舉著一小塊月餅,仔細的用小刀切成容易入口的形狀。
他這麼懂事乖巧,讓康熙心中五味陳雜,真的不想還給老四了。
然而天色未擦黑,就聽見小太監稟報,說四貝勒求見。
康熙猶豫一瞬,還是點頭了。
弘暉依依不捨的和康熙揮手,奶里奶氣的叮囑,今天晚上吃了月餅,這個時辰又不能喝茶,還是多走兩圈路消食,仔細積食。
康熙登時哭笑不得。
他揮揮手,示意他趕緊走。
弘暉這才跟著胤禛回去。
等到屋,天色已經徹底的暗沉下來,胤禛摸摸他冰涼的小手,索性直接抱去浴室泡澡。
弘暉覷著他的神色:「我自己脫?」
胤禛薄唇輕抿,慢條斯理地給他脫著衣衫,聞言挑眉:「怎的?」
外衣很快被解下。
弘暉緊張的護著裡衣,不肯叫他碰。
「受傷了?」胤禛靜靜地看著他,眸中帶著洞察一切。
弘暉抬眸,對上他目光的時候,瞬間安靜下來。
裡衣被褪下,露出白皙的小胸膛,胖嘟嘟的,看著很可愛。
然而那白皙可愛的小胸膛上,有個小拳頭大的紫色痕迹。
胤禛眸色幽深,處在暴怒邊緣,他好好的崽送去乾清宮,回來竟然受傷了,簡直忍不了。
他輕輕的撫摸著,指尖微顫。
「疼不疼?」胤禛嗓音暗啞。
弘暉鼓著小臉頰,可憐巴巴的看著他,努力的笑:「我打回去了,你別擔心。」
他拍拍自己的小胸脯,努力的想要展現自己是個小巴圖魯了,然而拍到了受傷的地方,頓時疼的齜牙咧嘴。
胤禛眉眼冷厲。
他都捨不得捧一根手指。
「蘇培盛,去給陳氏家的兄弟個教訓。」
由他出面不合適,但是底下奴才套了麻袋打一頓,誰也不好說什麼。
就算陳氏是宮妃又如何。
他氣的抿著嘴,手下卻溫柔的給弘暉洗漱,小孩子皮嫩,這青紫瞧著愈發的可怖。
用浴巾包著拎出來,看著弘暉又白白嫩嫩的可愛,胤禛心裡愈加難受起來,是他沒有保護好他。
「拿紅花油來。」胤禛在浴室里給他擦好葯,看著崽崽被熏的小眉頭緊鎖,不由得拍拍他的肩:「再過些日子,你就開始學武。」
能夠杜絕這種吃虧的情況,就要自己強大起來,要不然旁人揍你,你都躲不過。
弘暉乖乖點頭。
他伸出兩個肉肉的小手,捧住胤禛的臉,笑吟吟道:「乖阿瑪不氣不氣哦。」
說著還撅著小嘴巴呼呼,說要把生氣呼走。
胤禛面上緩和下來,心裡卻氣的要命。
「暉暉崽~」甜甜的呼喚響起,就見烏拉那拉氏撩開帘子走進來,笑眯眯的看著他。
方才還是小巴圖魯說自己是小巴圖魯的弘暉,一瞧見額娘,哦的一聲就哭了。
胤禛:……
誰把爺的崽換走了。
烏拉那拉氏頓時心疼極了,上前來哄:「怎的了怎的了?」
透過鬆鬆垮垮的浴巾,她瞧見邊緣有油漬,並且這會兒已經注意到空氣中有紅花油那獨特的味道。
她面色大變。
「怎的了?」她問。
弘暉張著兩條小短胳膊,過來抱她,委屈巴巴的掉眼淚。
胤禛:……
剛才的勇猛呢。
弘暉慘兮兮的抽了抽鼻子,眼淚大顆大顆的往下掉。
烏拉那拉氏趕緊把他抱起來哄,一邊淺笑著道:「還疼嗎?」
弘暉輕輕地嗯了一聲。
娘倆摟在一處,紅著眼睛掉眼淚。
胤禛:……
他懂了,他得哄倆。
他起身,長臂一伸,將娘倆抱起來,聽見他們驚嚇的慘叫也不管,只抱進內室放在床榻上。
冷冷地看了一眼,這才轉身走了。
已經停止掉眼淚的娘倆,情緒被打斷,就續不上了。
弘暉打了個哭嗝,躺在烏拉那拉氏的懷裡,軟啾啾道:「好想額娘啊,額娘抱抱崽崽。」
被他哭的心都化了,烏拉那拉氏趕緊抱住他,軟聲哄著,等胤禛洗漱回來,就見他倆這牙酸的場景。
而烏拉那拉氏聽見動靜回眸,登時直了眼。
就見——
他寢衣鬆鬆垮垮的披著,露出結實白皙的胸膛,隱約間還能瞧見腹肌。細韌的腰肢被遮住了,叫人想扯開那寢衣。
弘暉哇哦的驚嘆出聲,樂呵呵道:「阿瑪的身材這麼好,等到時候我長大了,會不會也寬肩窄腰大長腿,還有胸肌腹肌~」
他伸出小手摸了摸,又捏捏自己軟嘟嘟的小肚子。
嘖,差距好大。
他用手指在上頭畫,努力的想要復刻出漂亮的肌肉曲線。
然而身為都沒有。
胤禛臉上的水沒有擦乾,順著清晰的下頜線往下流。
烏拉那拉氏看著看著,就紅了臉。她嬌媚的眨眨眼睛,轉身摟著弘暉,軟聲哄睡:「快睡覺吧崽崽。」
弘暉睜著烏溜溜的大眼睛不肯睡。
烏拉那拉氏就捂著他的眼睛強行關機。
她回眸靦腆的看向胤禛,軟聲道:「安歇吧。」
胤禛似笑非笑的看著她。
「嗯,睡。」言簡意核的回復過,他就躺在床上,雙手搭在胸前,閉上眼睛睡著了。
烏拉那拉氏:?
不等她反應過來,就落入一個滾燙的懷抱。
等弘暉睡醒,天色已經大亮,他在被窩裡翻滾,美滋滋的伸了個懶腰,扯到胸前,瞬間有些疼。他揉了揉,一夜好夢,讓他臉頰紅撲撲的,跟顆水蜜桃一樣可愛。
「餓不餓?」
「不餓。」
昨兒吃的月餅,那是真的耐餓。
他現在還沒什麼餓的意思,然而還是盛了小米粥來喝,他琢磨著,要好好的養身體。
阿瑪說的對,自己強了才能抵禦傷害。
他要做巴圖魯!
他發誓。
然而等在屋檐下扎了一會兒馬步,被風雪糊了一臉,他就蔫噠噠的進屋了。
真慘啊。
好慘一崽。
又冷又餓腿又酸。
罷了,明兒再努力吧。
胤禛靜靜的看著他:「成,那你來背書。」
弘暉乖巧的上前,一見是出師表,不由得笑了:「我會!」
胤禛挑眉,聽他讀了一遍,唇角就隱隱勾出笑意,不錯看來是真的會。
「那你知道是什麼意思嗎?」他問。
弘暉撓了撓臉頰,奶里奶氣的認真道:「崽啊天下如今危機重重,你得支棱起來啊,崽啊我帶人去和曹魏干架去了,此番生死難料,我要是噶了你就用我跟你說的這些臣子,崽啊你要當明君呀,崽呀我想你爹了,崽啊我走了,要是回來了那是皆大歡喜,崽啊我要是回不來,那你就……」
還不等他說完,胤禛就滿臉嚴肅的伸手捂住他的嘴,他滿口崽啊崽啊,他現在聽的都快不知道崽是什麼意思了。
弘暉一臉無辜的看著他。
意思就是這麼個意思,他覺得自己表達的挺精準的,就是阿瑪好像不愛聽。
胤禛揮揮手,又把他趕到牆角扎馬步了。
他這會兒有些想十四叔了,要是他在,有人陪著,定然不孤單。
前兒還當是十四叔出什麼事了,慌的跟什麼一樣,等進宮才知道原來是玻璃出來了。
唔,好想十四叔。
人都是經不起念叨的,他剛念叨完,轉瞬功夫胤禵就來了,他氣勢洶洶的挽著袖子衝進來,拎住弘暉就開始扒拉,想想就氣:「我跟你說,君子報仇,十年不晚,小爺這就教你武藝,再碰見了你給他往死里揍。」
陳氏現在的日子不好過,因為胤禮開罪了弘暉,約等於得罪了以四貝勒為首的小集團,再加上四貝勒還是太子的擁躉,太子怎麼也要護一下。
這有十四這個護崽狂魔。
每個人什麼都不做,對著陳氏皺皺眉頭,他都扛不住了。
弘暉不由得眸子亮晶晶:「十四叔!」他驚喜的喚。
當胤禛進來的時候,十四正在扒拉弘暉胸前的衣裳,一臉怒氣沖沖。
「真想把崽抱走。」他說。
胤禛冷冷的看著他:「那你陪他一起扎馬步。」
胤禵梗著脖子:「扎就扎,一點都不帶慌的。」
一大一小,在牆角扎馬步。
弘暉沖著十四眨眨眼睛,笑的一臉感動:「我跟你說我以後跟你天下第一最好。」
胤禵呲著牙笑:「那感情好!」
他頓時高興極了。
兩人友誼度直線上升,見弘暉累的小臉出汗,胤禵就拿著帕子給他擦。等半個時辰到了,他就把弘暉抱著,給他捏捏腿放鬆。
兩人前所未有的好。
胤禛:?
他都把崽從乾清宮抱回來了,怎麼還有人搶。
「十四,你不回宮去?」
他現在的年歲屬於差事沒有,書讀的差不多,確實比較閑。
閑著他沒意見,跟他搶崽就不成了。
胤禵叉腰,理直氣壯的說他跟額娘已經說好了,今兒就在此處,他拍拍手,門外就有小太監背著包裹。
他準備的特別充分,一定要教會弘暉防身技巧,對付大人肯定是不夠的,但是對付小孩,還是很有用。
胤禛:……
有沒有一種可能,他才是親爹,並不需要旁人來叭叭。
但十四顯然對他充滿了不信任。
他非得親自教。
並且斜睨著胤禛,滿臉都是桀驁不馴。
胤禛吸了口氣,拎住他的后脖頸往外頭一扔,啪的關上門。
被扔出去的某人在外頭氣的跳腳:「有本事你放我進去!」
胤禛裝作聽不見。
過了片刻,就聽見房頂有聲音,兩人抬眸,就見房頂的瓦被揭了,露出一張燦爛的笑臉。
「嗨~」胤禵揮手打招呼。
弘暉雙眸瞬間亮了,他奶唧唧的撒嬌:「十四叔我也要上房頂,太帥了叭。」
危險刺激的活動,怎麼能少的了大熊貓崽崽。
胤禵呲著大牙嘎嘎樂。
他也是不服氣,臨走前心念一動,就想了這麼個好法子。
他美滋滋的看著冒寒氣的四哥,別人怕他他不怕,就是要作。
胤禛大踏步向外走去,他看著跨坐在房頂的胤禵,冷冷一笑:「來人,拿弓來。」
他素日里練功都用的軟木剪頭,打在身上不會受傷,但是會疼。
胤禵:?
他渾身僵硬,看著親愛的四哥俊臉冰寒,手中弓身直接拉滿,顯然不打算留手。
雖然說四哥武藝不好,但是也沒差到這種地步。
我命危矣。
胤禵滿臉驚慌。
而胤禛一鬆手,木箭飛出,他冷笑:「笑啊,怎麼不笑了?」貝勒府的房子不算太高,但是也沒有想象中那麼矮。
若是摔下來,傷著骨頭就不好了。
多的是從馬上摔下來就瘸一生的,更別提這麼高的房子。
胤禵灰溜溜的從房頂下來,在他的想象中,他像是天神一樣從天而降,拯救弘暉於水火中。
然而現實是,弘暉抓著弓,拚命的拖著不讓他爹再揍他叔。
這崽屬實沒白疼。
十四眼淚汪汪,也不知道是疼的,還是感動。
應該不是疼的吧。
胤禵保留了最後一絲倔強。
弘暉整個人鑽進弓里,阻礙阿瑪動手,一邊蹦著喊:「十四叔快跑呀~」挨打向來是小受大走,這看著就疼,當然要趕緊跑路。
胤禵沖他打了個呼哨,扭頭跑路。
給胤禛氣的夠嗆,他如今最講規矩,胤禵的一舉一動都是在他底線上蹦躂。要不是他跑的快,真想把他拽回來揍一頓。
弘暉昂著小臉,握住他的手,軟乎乎的哄他:「阿瑪乖乖,阿瑪不氣氣。」
他奶里奶氣的小甜音,讓胤禛面色緩和了些許。
胤禛單臂抱起他,仔細思量片刻,還是認真道:「你不要主動去欺負人,但有人惹你不高興,儘管揍他就是,一切有阿瑪給你兜著。」
弘暉:?
他抱住胤禛的臉頰,左右仔細的打量,還用手摳他的嘴,一邊好奇的嘀咕:「咋了換人了?」
前世可是連恩封都沒有的。
更別提為他壞規矩。
胤禛一肚子火,被他哄下去,又被他摳臉摳的一肚子火。
……
他想揍人,他不想忍了。
但是看著弘暉顫著臉上的嘟嘟肉,眼神清澈的有他的倒影,他心底一軟,就有些捨不得了。
罷了,自己的崽。
親生的。
弘暉見氣氛不對,就在胤禛臉頰上叭叭親兩口,軟糯糯道:「想吃糖燜筍。」
他惦記那麼久。
結果沒吃幾次,心心念念都是再炫一大碗。
胤禛想了想,點頭。
烏拉那拉氏提著牛角燈立在門口,見兩人走過來,笑的彎了眼睛。
「四爺、弘暉。」她輕聲喚。
雪色和燭火的光芒在她臉頰上透出柔和漂亮的光影。
胤禛神色也跟著柔和起來。
「福晉。」
「額娘~」
弘暉笑著沖她張開手臂,奶唧唧的撒嬌:「額娘抱抱~」
烏拉那拉氏趕緊抱住他,上下掂了掂,笑著道:「崽崽越發圓潤了,許是再過兩年,額娘就抱不動了。」
她是個很秀麗的女子,平日里也是養尊處優,只生了弘暉后,整日里抱他,胳膊都有結實平滑的小肌肉了。
這才能抱動他。
弘暉趴在額娘香軟的懷抱里,頓時快活起來,對著額娘的臉頰叭叭一頓親,挨挨蹭蹭:「好愛額娘哦。」
在他又撅著小嘴巴要親的時候,還沒挨上,就被大掌給遮住了。
弘暉瞪圓眼睛,兇巴巴的看著阿瑪。
「要親!」
「爺不許!」
弘暉頓時失落的埋在額娘肩窩,可憐巴巴的軟聲撒嬌:「額娘,要親親嘛~」
烏拉那拉氏哪裡受得了他這個,趕緊親回去,在胤禛阻攔的時候,俏臉含煞,嬌嗔的橫了他一眼。
胤禛甩袖而去。
這倆湊在一起,混把他當外人了。
弘暉噠噠噠的跟在後頭,軟乎乎道:「阿瑪慢些走,以後常來啊。」
胤禛:?
烏拉那拉氏在他板著臉想訓人的時候,捂著暉暉崽的小嘴巴,把他拖上走了。
惹禍精。
胤禛跨過門檻,唇角勾出微弱的弧度,轉身看著室內母子倆的身影,眉眼柔和。
弘暉趴在烏拉那拉氏懷裡,跟她講今日發生的所有事,樂呵呵道:「我可真棒。」
「嗯,暉暉崽真棒,睡吧。」
弘暉和胤禮打架,很快就傳遍後宮每一個角落,大家都知道了,並且知道許多人為弘暉張目,知道打架無所謂,但是為他張目屬實稀罕。
宮裡頭各自為政,在不團結這方面特別團結,很少能達成一致對外。這一次,因為個小崽崽,這個願望竟然達成了,屬實稀罕的緊。
德妃心中也不虞的緊,弘暉到底是她孫兒,這俗話說的好,不看碰面還看佛面,沒道理在宮裡欺負她孫子。
這是打量著她永和宮無人不成。
她沒忍下這口氣,把陳氏叫來,當著永和宮眾人的面,笑眯眯的誇她,誇她會養孩子,誇她孩子聰慧懂事。
把陳氏羞的快要不知道怎麼擺手腳。
德妃反而給她賠不是,說自己養孩子沒養好,讓孫兒放肆了,竟然敢不跟皇阿哥玩他不愛玩的遊戲。
「不就是把他心愛的小竹筍踢翻又踩幾腳,如何值得動手?只可惜那是萬歲爺賞的,天下獨一份的花樣,也難怪他小氣。」
她一通誇別人扁自己,把陳氏嚇的坐不住,撲通一聲跪在地上,話都不會說了。
德妃仍舊言笑晏晏,溫柔道:「咱姐妹說說話,跪著多見外,沒得叫外人以為本宮欺負你。」
陳氏又不敢跪了。
壞了德妃的名聲,還得受磋磨。
她束手束腳的立著,半晌才幹巴巴道:「德妃娘娘說的是。」
德妃輕笑:「你往後早起多來陪陪本宮,本宮這裡啊,孤單。」
說起孤單來,陳氏面色又是一白。她嘴裡發苦,什麼過來陪德妃娘娘,就是來站著受罰的。
偏偏她什麼都說不出。
臨走前,德妃還笑著送她到門口,給她賞了一匹布,說是想要個綉品,可惜手笨腳笨的她也不會,只能勞煩他了。
陳氏跪著領了,心裡明白,這是叫她連覺也不能安睡了。
不過幾日下來,她面容就憔悴一大截,整個人沒有那種青春貌美的容光煥發的漂亮勁兒。
康熙召見她一回,見了就叫敬事房的把她送回來了。原想著敲打她,誰知道見了懶得跟她說話。
「十七你養著不妥,送去給袁貴人養著,她膝下只一個公主,到底孤單了些。」
康熙冷漠的聲音在大殿中響起。
陳氏委頓在地,終於明白了德妃那句孤單是什麼意思。
孤單啊。
孤單在世。
宮裡頭髮生的暫且不提,德妃春秋筆法,快速的解決掉一個問題,直接把胤禮送到袁貴人膝下,一是她不受寵,再者身份不顯,不會抬高胤禮的身份。
而貝勒府的弘暉,真是快樂的不得了。
他很是過了幾日吃了睡,睡了吃的快樂日子,胤禛也對他溫柔極了,每日都惦念著給他抹葯,現在青痕都不顯了。
幼兒不光囟門脆弱,這心口也不遑多讓,哪裡敢錘到青紫。
胤禛心疼的夠嗆。
本來就是板著臉冷氣直冒,這更是跟萬里冰封一樣。跟他共事的同僚們不敢恨他,就恨死陳家了,沒事打人家嫡子作甚。
等回到貝勒府,立在門口,他整理了表情這才叫奴才開門。
剛一打開門,一個圓滾滾的小糰子就滾出來,穿著小小的舞獅服,噠噠噠的跑過來看他,奶里奶氣的聲音響起:「阿瑪阿瑪可愛嗎?」
胤禛心裡一暖,戾氣盡消,弘暉能想著法子的哄他開心,屬實叫他舒坦。
「那皇瑪法肯定會喜歡的叭。」小獅子樂滋滋的搖著小屁股。
胤禛:?
他聽到了什麼,定然是聽錯了。
「阿瑪,你說皇瑪法還喜歡什麼?我再改改?」暉暉崽蹦著又跑過來。
胤禛冷著臉:「滾。」
小獅子歪著小腦袋,看了看胤禛,毫不猶豫的團成一團扭著小屁股走了。
胤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