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顧笙看著【自己來拿，房卡你不是有】幾個字，臉頰漸漸發燙。

之前一時衝動，跟周黎安搭上了關係。現在冷靜下來，她就有點沒辦法坦然面對他。顧笙心裡很清楚，周黎安是個非常有吸引力的男性。但再有吸引力，也不能否認這個人威脅度很高。

靠得太近，可能會受傷。

深吸一口氣，戒指的事情可以不著急。目前最緊急的，還是《綻放》這支參賽舞。

……

內部比試當天，顧笙特意起了個大早。

早早趕到舞團，要參與比試的姑娘都已經到了。

李瑩瑩自從那天看過顧笙練舞，內心自覺勝過顧笙，就沒有再關注過她。跟李瑩瑩很熟的幾個姑娘也一樣。只有角落正在熱身的王妃予看她進來抬了頭，打了個招呼。

顧笙跟她點點頭，也去一邊壓腿。

時間差不多，教習老師到了。

所有人才往小舞台會場走。

魅色舞團的場地不小，十四間練功房，還配備了三個表演會場。舞團每個月會組織十五到二十場表演，大小型演出都有，小舞台會場是魅色專門組織小型表演的場地。

教習老師在台下坐著，其他組的姑娘們也來觀摩。

參與內部比試的七個人一字排開，顧笙站在倒數第三個。李瑩瑩跟王妃予站在最後兩位。李瑩瑩都想壓軸出，王妃予不讓，兩人互相瞪了許久。王妃予冷著臉站在顧笙的旁邊，讓了李瑩瑩。

音樂一響，顧笙的精神就緊繃了起來。

第一個試跳的，是A組的吊車尾，於悅。

這個姑娘天賦不錯，但成績發揮不穩定。狀態好的時候，能跟李瑩瑩王妃予不相上下。狀態差的時候，連B組的表現力都不如。這次會參與內部比試，是秦老師的一點私心。

於悅比較緊張，下面那麼多雙眼睛盯著。她四肢是肉眼可見的僵硬。

五分半分鐘的舞蹈，她跳完下面鴉雀無聲。

秦老師的臉色變得嚴肅，交互說了幾句話，冷聲說：「下一個。」

顧笙瞥到了三位教習老師的臉色，四肢也漸漸發涼。可能王妃予說得對，太久沒有登過大舞台，她的內心失去了從容。閆老師一直對她的期望不低，她不想面對閆老師這種失望的眼神。

《綻放》這支舞難度高是公認的，不然也不會搞內部比試。

站在顧笙前面的三個，全都不合格。於悅開頭僵硬，好歹動作全部做到位了，熟練度也夠。後面幾個估計受到嚴肅氣氛的影響，動作都沒跳完就被教習老師中途喊停。

秦老師的臉色非常難看，陰沉得能滴水：「這支舞早就給你們了，這麼長時間還不夠你們琢磨么？一個個跳成這樣，你們太讓我失望了！」

幾個姑娘耷拉著腦袋，氣氛低迷。心態不好的，已經哭了。

秦老師平時就很嚴厲，火上心頭的時候說話更不留情。閆老師怕她話說重了，影響後面三個人的心態。拉了拉她胳膊，小聲地阻止：「行了，這些話私下說。你消消氣，妃予顧笙還沒跳……」

幾個老師勸了勸，秦老師才壓下火氣。

顧笙倒是沒被秦老師的脾氣嚇到，反倒是前面幾個姑娘的失誤，緩解了她的緊繃。音樂聲響起，顧笙就輕盈地走到台中間。

深吸一口氣，她動作進的很精準。

情況比顧笙想象得好很多，從小練舞練出來的專註，她一跳起舞就會忘我。

顧笙的舞蹈表現力，是從小就存在的。《綻放》這支舞對於她來說，動作熟練以後，會產生自己的理解。秦老師本來還難看的臉色，隨著顧笙對《綻放》的詮釋，慢慢舒展開。

為了這場內部比試，顧笙特意穿了紅裙子。

奧黛麗老師對她的評價是像火一樣燃燒，疾風一樣優雅而敏捷。《綻放》的節奏快，色彩濃郁。顧笙一旋轉起來，鮮紅的舞裙在舞台中央，就像一朵開到極致的花。紅的荼蘼，熱烈的沉淪。

直到最後一個音符結束，閆老師的眼眶都紅了。

周老師也有點激動，這個平時不太有存在感的舞團合伙人，今天激動的站起來。

秦老師臉上的烏雲散開，沉靜地點點頭。

沒有過多的誇讚，只是點出顧笙的問題：「你太久沒跳了，雖然表現力和感染力還行，但動作比起四年前來，生疏了很多，靈活度也有所下降。」

秦老師的嚴厲不分對象：「最重要的是，你體力。如果是你的體力能維持以前的水準，這支舞跳下來，不該這麼喘的。」

這些問題顧笙本人也都知道，她深吸一口氣，穩住呼吸說：「我知道的。」

「嗯。」秦老師低頭在紙上寫了些什麼，頭也不抬：「下一個。」

王妃予跟李瑩瑩的水平，當然不用說。這兩人，一個是團里的台柱子，一個是替補台柱子。王妃予比李瑩瑩強在舞台表現力，李瑩瑩又比王妃予更勤能補拙，表現更穩。

兩人跳完，各有千秋。

閆老師當然是傾向於自己的得意門生，秦老師卻傾向於顧笙。秦老師認為，舞蹈取勝的關鍵在於靈魂。周老師一如既往對兩人的話沒意見，只是強調，要多給年輕人機會。

年輕人不見世面，沒辦法成長。魅色這麼大的團，不能依賴於某一個舞者。

就表現而言，顧笙的表現力無可挑剔。比兩個年輕的晚輩要強太多，顧笙確實有種特殊的感染力，會讓觀眾與她一起感同身受。但她體力的弊病太明顯。跳到後面，呼吸凌亂了。這在比賽中是一個大忌，會非常影響評分。

「瑩瑩的表現一直很穩定，很少被狀態影響。」周老師再次點名說，「前幾次都是妃予代表團里參賽，也該瑩瑩出去見見世面了。」

幾個老師爭執不下，頓時就有點難以抉擇。

「你們先出去吧。」老師們不想當著學生的面爭，讓所有人出去。

李瑩瑩狠狠瞪了顧笙一眼，走出去的時候，胳膊肘狠狠撞了一下她后腰。顧笙一踉蹌，差點摔下舞台。

她抬起頭，李瑩瑩已經揚長而去。

「顧笙姐，你看著點路。」王妃予的臉色同樣不好看，丟下一句話就路過顧笙走了。

顧笙微微吐出一口氣，心裡綳的弦鬆弛下來。

她的目標不是代表團里參賽，對於顧笙來說，這場比試她的表現不丟人就夠了。去更衣室換好衣服，她又去練功房做了拉伸。

比試的結果一直沒出來，顧笙待到下午三點就準備走了。

家裡的練功房還沒裝，要儘快裝出來。

剛到門口，一個熟悉的身影刺了她的眼睛。顧笙腳步一滯，掉頭就走。

「阿笙。」陸雁舟發現了他，追上來，「你別急著走，我們談談。」

微信被刪，電話被拉黑……當他發現偌大的帝都，根本找不到顧笙的人以後，陸雁舟終於確定了顧笙說的分手是認真的。心裡不可置信，又忍不住恐慌，他昨晚一晚上沒睡著。

今天請了一天假，特意到舞團門口來堵人。

顧笙已經厭倦了跟他拉扯，躲不過，乾脆面對。

兩人選了一家安靜的茶室。服務員送上了茶點，門關上，氣氛就安靜下來。

如果是以前，顧笙會受不了這種安靜。陸雁舟不想說話，她就會絞盡腦汁地找話題。不管有沒有趣，她是絕對不會讓兩人的氣氛這麼僵硬。

現在兩人面對面坐著，顧笙低只顧自己垂著眼帘，盯著茶杯發獃。

一些細節，不去注意就沒有。一旦在意，就處處是痕迹。

陸雁舟喉結上下動了動，臉色發白。

他單手拎起茶壺，給顧笙斟了一杯茶，推過去。他其實很想問顧笙，周末那天在咖啡館的男的是誰。但面對此時顧笙冷漠的態度，他沒有自找沒趣。

「阿笙，雖然時間過得很久了，但是，我還是想解釋一下。」

陸雁舟面對顧笙，從來沒有這樣窘迫過。其實他早就知道，顧笙從初中就喜歡他這件事，只是一直裝作不知道。因為不想改變兩人的關係，所以裝聾作啞：「……沒有告訴你林青青就是我初戀女友的事情，是我做得不對。但我跟她真的沒過界。」

顧笙沒說話，端起杯子淺淺地抿了一口。

「照片的事情，我沒辦法否認。那時候，我喝多了。」陸雁舟當然也看得到林青青發的朋友圈。只是他內心覺得，顧笙跟林青青不認識，她不可能看到林青青的朋友圈。

沒想到顧笙看到了，陸雁舟臉色蒼白：「這件事我做錯，我承擔，你怎麼罵我打我都沒事。但是，分手還是算了吧。我們這麼多年的感情，你怎麼捨得說不要就不要？青青那個朋友圈，我已經讓她刪了。阿笙，我們都快結婚了，婚房都買了……」

從來沒有說過這種厚臉皮的話，陸雁舟艱難的說完。難得他看著顧笙的時候，眼神里有祈求。

顧笙低頭沉默。

沒想到能從陸雁舟的嘴裡聽到這些話，陸雁舟多高傲啊。從小名列前茅，長相優異。從初中到大學，一直是女生被窩裡談論的風雲人物。顧笙一直追逐著他，他也從來沒有回過頭。

她的鼻頭髮酸，眼眶控制不住紅了。

顧笙低著頭不說話，陸雁舟的心越來越涼。低頭瞥了眼她的手指，本來該戴在手上的戒指不見了。她右手的中指空蕩蕩。

陸雁舟嘴唇一瞬間失去了血色。

許久，她才放下茶杯，開口說：「戒指我會寄給你，我們之間沒有可能了。沒什麼別的事，我就先走了。」

說完，她拎起包就走。

陸雁舟急忙起身想拉她的手，顧笙驟然回頭，瞪向他：「你還想把我胳膊拉折嗎？」

陸雁舟臉一白。意識到她說了什麼，著急站起來：「阿笙……」

顧笙已經摔門離去。

匆匆打了車，顧笙仰頭看著計程車天花板，眼淚一滴一滴地流出來。

前排的計程車司機透過後視鏡看到，嚇一跳。

猶豫了很久，沒忍住勸她：「小姑娘，失戀了啊？失戀了別哭，再找一個就是。男人嘛，滿大街多的是，你看你長的多好看啊，別哭啊……」

司機師傅不知道哪裡人，說話有口音。聽著還挺親切：「小姑娘，你要去哪裡啊？」

顧笙本來是要去家居市場的，現在沒心情了。她腦子裡亂鬨哄的，糊成一團。

許久，她一抹眼淚，說：「去南京西路的希爾頓酒店。」

微信找到周黎安，給他發了一條消息：【你晚上想吃什麼？】

手機的另一端，周黎安脫掉手術服，正在水池邊洗手。修長白皙的手指，一根一根洗的非常仔細。他才做完手術出來，又是連續二十六小時的高強度工作，他眼底青黑，眉眼中壓不住的淡淡疲倦。

看到消息，眉頭微微一挑。

頓了頓，那骨節分明的修長手指點在屏幕上：【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