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加好了微信，電梯也停了。

電梯門才打開，外面就湧進來一群人。顧笙被裹挾著出了電梯，老遠就看到謝思雨在沖她招手。她回頭看了眼，周黎安也出來了。站在一群中青老年人中間，鶴立雞群。

其中一個上了年紀的醫生跟他站得近，不知道說了什麼，他微微彎下腰，附身聽。

「在看什麼呢？」謝思雨幾大步就走到她跟前，一巴掌拍她肩膀上。

顧笙嚇一跳：「沒，看有沒有掉東西。」

謝思雨往她身後瞧了一眼，又往她身上掃了一圈。拽著她胳膊就走，「你就帶個小包，耳環項鏈都戴得好好的，沒掉。走，我們去那邊。」

顧笙搖搖頭，再回頭，周黎安已經跟著一群青中老年同事離開。

十院就是在醫學界再出名，團建也是一樣的無聊。

估計策劃的人年紀不輕，選擇的團建活動也比較傳統。所有人圍坐成一圈，擊鼓傳花、扔沙包什麼的。自從幼兒園畢業，顧笙就沒有再玩過這種遊戲了。

謝思雨失望得坐在一旁泄氣。

抓了一把瓜子，她靠在顧笙肩上，無精打採的磕：「早知道這種活動無聊，沒想到這麼無聊。」

「還行吧。」顧笙端著一杯水慢吞吞地喝，「畢竟你們醫護人員平時也挺忙的，有時間就都想補覺。爬山攀岩滑雪之類的劇烈活動，弄了估計你們也不去。」

「這倒是。」每天累都累死了。

謝思雨磕完一捧瓜子，又打起了精神：「走，跟我去樓下咖啡廳。」

顧笙被她拽著，無奈又有點緊張。

這個兒科醫生確實有點小帥。雖然不如周黎安那張臉人神共憤，但也絕對跟陸雁舟不相上下了。一米八幾的個頭，還時髦地燙了個頭。長得白白凈凈的，鼻樑上掛了一幅金絲邊眼鏡。

看到顧笙的第一眼，他那張臉噌地一下紅了。

謝思雨笑得那叫一個得意：「看吧，我可沒騙你。我家阿笙人見人愛的大美女。」

顧笙有點尷尬，在後面戳她的腰。

謝思雨笑眯眯的拍拍他肩膀，輕言細語地威脅：「裴小三兒，以後做事要有眼力勁兒，行動也殷勤一點。我家阿笙性格溫柔，不愛跟人計較，但姐姐我不是好惹的。我把醜話先說在前面，你不介意吧？」

說完，又抓住顧笙一直戳她后腰的手：「阿笙，這是裴燃，雖說是新來的，其實是我實驗室的學長。」

顧笙跟裴燃尷尬地打了個招呼。

謝思雨就站起來：「好了，你們先聊，我回去了。」

然後不管顧笙威脅的眼神，她頭也不回地走了。

顧笙求助無門，威脅無果。回過頭，苦巴巴地看著對面的人。

裴燃估計也是第一次遇上這種情況，比顧笙沒好多少。臉紅得跟煮熟的蝦似的，手足無措。不敢看顧笙，就拿起桌上的糖罐子，乾巴巴地問顧笙要不要糖。

一看到他這麼緊張，顧笙忽然鬆了口氣，笑起來：「思雨性格就比較直接，你別太在意。」

「沒事，我知道的，」裴燃跟謝思雨認識也算比較久了，謝思雨什麼樣子他當然知道，「我以為她說給我介紹對象是開玩笑，沒想到來真的。」

顧笙尷尬地笑笑，自己的私事也不想提。拿起勺子攪了攪咖啡。

兩人都是話不多的性格，不說話就有點安靜。

看得出來裴燃想說話，估計平時不怎麼跟女生交流，找不到話題。顧笙看他那麼難受，就有點被逗笑了。想了想，乾脆跟人說實話：「其實我剛結束一段戀情沒幾天，目前沒有再談的打算。思雨怕我一個人不習慣，會瞎想，才著急給我介紹對象。」

裴燃愣了一下，沒想到顧笙這麼直接。

他倒沒覺得冒犯，畢竟顧笙長得這麼賞心悅目，看著就讓人心情好。

裴燃也看得出來顧笙說不想談是認真的，眼裡閃過一絲遺憾。笑笑，也理解：「沒關係，總要一個緩和的時間。既然認識了，就先做朋友。」

話說開了，氣氛就沒那麼尷尬了。

拋開拘謹的態度，裴燃其實也是個挺有意思的人。知道顧笙是舞者，喜歡小動物，就說起了家裡養的寵物。裴燃的媽媽開了一家貓咖，養了很多隻貓，主要是布偶。

「心情不好的時候，可以去坐坐。」

兩人說著話，裴燃把貓咖的照片給顧笙看時，咖啡店的門被叮咚一聲推開。

這個時間，咖啡店人很少。門上風鈴的聲音就很明顯。

顧笙跟裴燃坐在靠窗的角落，為了方便展示照片，裴燃特意坐過去給她看。

一抬頭，看到進來兩個人。

一男一女，高個的男的不是別人，正是陸雁舟。他小心攙扶的人，也不出意外的是熟人，林青青。林青青的狀態看起來不是很好，眼下漆黑，臉色蒼白。裝著病歷的袋子被陸雁舟提在手上。

巧了，兩人選了顧笙前面的一個位置坐下。

拉椅子扶林青青的時候，陸雁舟一側頭，跟角落的顧笙對視了。

空氣僵硬了三秒。

林青青感覺到陸雁舟的僵硬，才抬起頭：「怎麼了雁舟？」

陸雁舟扶她坐下，握著椅背的手用力得指節發白。他翕了翕嘴角，看到顧笙面前坐著的裴燃。裴燃側身對著他的方向，看不到臉，但身形依舊看得出是個清俊的年輕人。

那一瞬間的怒火從心裡蹭一下冒上來，燒得陸雁舟的臉煞白。

顧笙靜靜地垂下眼帘，一動不動，只是握著勺子的手微微用力。裴燃還在展示他家貓咖的小可愛，注意到她神情不對，疑惑地回過頭。

打了個照面，陸雁舟沒管林青青的呼聲，大步走到顧笙的面前。這一瞬間，他顧不上林青青的檢查結果不好，受到了打擊，正需要他的安慰和呵護。滿腦子都是顧笙居然跟別的男人出來，顧笙居然會背叛他！憤怒衝上頭，他一把抓住顧笙的胳膊，拽著胳膊就想把人扯起來。

顧笙被他扯得胳膊一痛，用力的掙扎。

裴燃也發現不對勁，抬手就攔：「你做什麼？你是誰，放手！」

「這就是你不回家的理由？」陸雁舟從小到大都是冷靜自持的，高傲自矜的。當年抓到林青青劈腿他背地裡喝得爛醉，當面可從來沒有這麼不顧形象過。

可是這一刻，他顧不了形象了。他發現，眼裡只有他的顧笙，在跟其、他、男、人喝咖啡！

裴燃扯開了陸雁舟的手，把人護到了身後。

「你能不能清醒一點，我們早就分手了。」顧笙站在裴燃身後，臉色冷淡又煩躁，「照顧好你的初戀女朋友吧，你管我做什麼。」

陸雁舟的理智再也沒辦法冷靜，嗓音無法剋制地拔高：「顧笙！我們快結婚了。」

「快結婚你抱著初戀？」顧笙不想這麼刻薄的，翻舊賬和撕破臉是她最討厭做的事情。但是陸雁舟總是跟她揣著明白裝糊塗，理所當然的高高在上，「領證前一天你跟她擁吻？照片照的挺好看的啊，一晚上回憶往昔，是不是覺得特別懷念？」

陸雁舟的臉一瞬間煞白，他驚恐地看著顧笙。

「婚不用結了，訂婚戒指我會寄給你。」

顧笙抱歉地看了眼裴燃，忽然覺得自己說這種話的樣子面目醜陋。

她於是閉上了嘴，只小聲地在裴燃的耳邊說了句『我們走吧』。裴燃表情複雜，震驚中又透著那麼點鄙夷地看向陸雁舟，但還是顧忌顧笙的心情點了點頭。

陸雁舟的理智徹底地崩了。

他兩步上前，想解釋自己那天只是喝多了。這幾天也是，林青青看病找不到別人陪她，一個人不敢來看結果，他才幫忙的。可場合又不適合解釋這些，就又想把人拉住。身後忽然傳來嘭地一聲響。林青青的手提包從桌子上砸下來。

陸雁舟回過頭，林青青臉色慘白地沖他笑，看起來像是要哭了。

「雁舟，我的病歷掉地上了。我沒力氣，你幫我撿。」

顧笙再也不想看到他們，小聲地跟裴燃說了句抱歉，快步走出去。

裴燃跟著出去。

兩人出了咖啡店，什麼情況不用顧笙說，裴燃不瞎。他小心地瞥了眼顧笙，顧笙已經沒有心情聊天。

本來謝思雨還給兩人準備了電影，但現在這個情況，顧笙也不太可能去看。兩人沉默著，顧笙小聲地跟他說了再見，抬腿就想走。

剛走出去兩步，裴燃喊住她。

他小跑過來：「加個微信唄。做不成情侶，當個朋友也挺好的。以後來我家貓咖坐坐，給你打骨折。」

他長得白，一笑起來特別乾淨。

顧笙也扯了扯嘴角，掏出手機加了微信。

加完微信裴燃就回醫院了。

戒指早就已經摘下來了。顧笙翻了翻自己的手提包，不在手提包里。她回想了下，想起來邀請周黎安開房的那天，好像是那天把戒指摘下來過。那天她背了什麼包，已經不記得了。

算了，不在這個包，就在其他的包里。

顧笙只給謝思雨發了一條消息，就打車回了家。

本想當天就把戒指給陸雁舟寄過去，然而翻遍了所有的包，都沒有。顧笙仔細回想，那天她沒喝酒，不可能記錯。戒指摘下來就扔包里……等等，好像沒扔。她突然想起來，摘下來她扔桌子上了。顧笙立馬又去了那家店找。

店員聽說是訂婚戒指，也都幫忙找。

找遍了，沒有。監控也調了，那天他們是最後一桌，沒有人拿。

顧笙心裡一沉，抱著最後一絲希望。她找到了周黎安的微信。今天剛加的，還沒有對話。周黎安的微信頭像是一輪日出即將要升出海面的風景圖。

跟顧笙的卡通頭像比起來，活像個已經感慨人生的中老年油膩男。

她猶豫了好久，給他發過去一句話：【周黎安，你看到我的戒指了嗎？】

消息發過去好久沒動靜。

顧笙等了會兒，就放棄了。她本來沒指望周黎安會回。

大約五分鐘，手機震動了。

周黎安：【看到了。】

顧笙眼一瞪，有種腦袋被雷劈了的驚喜感覺：【在哪兒？】

那邊似乎剛好在看手機，回的也很快：【在我這。】

顧笙：！！！！

顧笙：【那你方便拿給我嗎？】

周黎安：【不方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