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1章 第111章
「皇上的身子骨弱,傷心與皇上而言,是十分沉重的負擔,下官只能用藥物調理皇上的身體,卻醫不好心病,還要皇上自己想開才行,否則……」
汪橋沒有說完,楊瀟卻聽明白了他的話,道:「寬慰皇上的事交給我們,你只需調養好皇上的身體便可。」
汪橋點點頭,道:「好,下官這就去給皇上熬藥。」
見汪橋要走,楊瀟忙說道:「皇上的病情對外要保密。」
「侯爺放心,下官明白。」汪橋說完,便離開了御書房。
半個時辰后,花海棠在春喜的帶領下進了御書房,見到了昏睡在床上的林西,問明情況后,便重新給林西把脈。
「汪院使沒說錯,皇上確實是悲痛過度所致,身上的病好醫,若是心病的話,三娘也束手無策。」花海棠抬頭看向楊瀟,問道:「攝政王真的戰死了?」
楊瀟猶豫了一瞬,點頭說道:「具體情況我也不知,只是戰報上確實如此寫的。」
花海棠嘆了口氣,雖然她與焦戰初時並不和睦,可經過甘肅一行后,便已化干戈為玉帛,乍聽他戰死,一時有些難以接受,道:「沒想到如此英傑,竟這般早便落幕,確實令人傷懷!」
楊瀟和焦戰面上處處不對付,其實心裡對彼此都是惺惺相惜,聽聞焦戰戰死的消息,楊瀟心裡也不好受,「皇上向來重情重義,心中悲痛在所難免,只是沒想到他在皇上心中竟有如此分量。」
「當初先皇駕崩,皇上也如現在一般悲痛,是攝政王陪在身邊,小心照顧,用心勸慰,才幫皇上走出傷痛,他們倆的情分不同尋常。如今皇上突然得知攝政王戰死的消息,一時難以接受,也在情理之中。」
楊瀟聞言心裡有些不是滋味,可回想起來,林西與焦戰之間確實給人一種說不清道不明的感覺,如今看來,確實非同尋常。
花海棠見楊瀟不說話,嘆了口氣,道:「唉,先皇駕崩,皇上用了三年才算走出來,如今焦戰戰死,又不知要用幾年。三娘真怕皇上的身子受不住……」
林西醒來時,已是黃昏時分,看著頭頂厚重的床帳,眼睛一陣發酸,眼淚頓時奪眶而出。他剛才做了個夢,夢到了那條大蛇,它渾身是血地躺在地上,氣息奄奄,一副隨時會死的模樣。見他出現,金色的豎瞳有了些許神采,虛弱地轉動腦袋看向他,眼底儘是不舍,好似在和他告別。
林西抱住大蛇的腦袋,難過地說道:「你也要離我而去了嗎?」
大蛇微微動了動腦袋,想要回應著他的話,只是太過虛弱,根本無力再挪動龐大的身子,只能難過地看著他。
「父皇走了,焦戰也走了,現在連你也要棄我而去……」夢中的他抱著大蛇哭了好久,哭得累了便睡了過去,也不知夢中的大蛇怎麼樣了。
「大蛇……」林西呢喃著,好似想到了什麼,輕聲呢喃道:「難道你就是夢中的大蛇?」
眼淚一顆接著一顆,就好似斷了線的珠子,打濕明黃的枕頭。林西後悔當初沒有去送他,後悔沒有早點將自己的心意告知與他,若一切能夠重新來過,他定不會再做這種蠢事,只可惜一切悔之晚矣。
「皇上,您醒了!」
春喜端著葯碗走了進來,見林西醒來,不禁鬆了口氣,可在看到他臉上的淚痕時,又忍不住提心弔膽,勸慰道:「皇上,您千萬保重身體!三娘說了,您方才昏倒便是悲傷過度所致。」
林西沒有理會春喜的話,撐著身子坐了起來,道:「送戰報的人可帶來了?」
「帶來了,就在殿外侯著。」
楊瀟了解林西的性子,清楚他醒來定會詢問此事,便讓送戰報的軍士在殿外候著。
春喜將葯碗端到林西身邊,道:「皇上,有事待會再說,您先把葯喝了吧。」
林西看著面前的葯碗,當初林扈駕崩,他也曾如現在一般心如死灰,是焦戰無時無刻地陪伴,陪著他熬了過來,如今連他也走了……
見林西在發獃,春喜忍不住出聲叫道:「皇上……」
林西接過春喜手裡的葯碗,一口氣喝完,葯碗旁邊的蜜餞,他連看都未看,隨即下了床,道:「宣他進殿。」
看著碟子里的蜜餞,春喜心裡一陣發酸,他們都知道林西是最怕喝葯的,每每喝葯都會吃上一小碟蜜餞,如今卻一顆也沒吃。他張了張嘴,到嘴邊的話又被吞了回去,道:「是,皇上。」
林西重新坐回御案之後,忐忑地等待著最後的審判。
沒一會兒的功夫,腳步聲響起,一個身穿盔甲的軍士走了進來,跪倒在殿前,道:「屬下劉勝參加皇上,萬歲萬歲萬萬歲!」
「焦戰是怎麼死的?屍體在何處?」
劉勝如實答道:「回皇上,上個月十七探子找到了蠻人王族的下落,元帥便率軍前往,果然找到了他們的蹤跡,並與之交戰,蠻人雖頑強抵抗,卻被我軍擊潰,元帥更是斬殺了小蠻王。就在一切向好之際,突然竄出一隊兵馬,將我軍衝散,元帥被蠻人援軍團團圍住,元帥雖斬殺蠻人無數,卻身受重傷,最後不治身亡。」
心裡最後一點點希望被澆滅,林西的心痛到無法呼吸,強忍著悲痛,問道:「他的屍體呢?」
「回皇上,屬下來報訊時,屍體還在軍中。」
「春喜去傳旨,務必將屍體儘快運回。」
春喜領命,道:「是,奴才定辦好此事,迎回攝政王。」
「都退下吧,朕想靜一靜。」
春喜想要出聲勸慰,卻又不知該說些什麼,張了張嘴只吐出一聲嘆息,和劉勝一起退出了御書房。
「死了……真的死了……」
若沒有屍體,他還能自欺欺人,騙自己他只是重傷失蹤,還在世界的某個角落活著,可如今……
過往的一幕幕在腦海里閃過,記憶是那般鮮明,就好似昨天發生的一般。他突然發現,原來那人默默地為了他做了那麼多,多到他把這些當成了理所當然,現在那個愛他入骨的人沒了,那份唾手可得的幸福,猶如流沙一般,從他的指縫滑落,再也找不回來了。
『噔噔噔』,一陣腳步聲響起,房門被人推開,一個人影走了進來。
悲痛的林西頓感一陣煩躁,大聲呵斥道:「朕說了要靜一靜,你們想抗命不成?」
腳步聲一頓,隨之又響起,且聲音越來越近。
林西憤怒地抬頭看向來人,卻怔在了當場,那張熟悉的臉,那雙溫柔的眼睛,那個他為之痛徹心扉的人,那個他想了三年的人,此刻竟站在他面前,這是幻覺嗎?
林西下意識地站起身,慢慢地來到近前,直愣愣地看著他,生怕一閉眼他又不見了。林西張了張嘴,卻哽咽到發不出聲音,過了好半晌才艱難地問出口,「你……你是人是鬼?」
焦戰貪婪地看著面前的林西,三年的時間讓他徹底褪去青澀,長成了挺拔的青年,甚至比他還高了一些。他的臉依舊完美無暇,美到這世間沒有任何事物可以與之比擬;這雙眼依舊明亮純澈,彷彿承載著夏日雨後的漫天繁星。
整整三年,為了不讓他為難,自己強忍著心裡的思念,未曾給他寫過隻言片語,可越是如此,對他的思念就越發強烈,恨不能馬上飛回京都,飛到他的身邊。只是他怕,怕他無法接受,怕自己再也掩藏不住內心熾烈的情感,所以即便再思念,他也不敢回,於是在大同一呆就是三年,因為只有戰鬥才能讓自己暫時忘了他。
前不久,他得到了蠻人王族的消息,便迫不及待地率軍前往,希望能徹底掃滅蠻人,還林國邊疆太平,給林西送上一份大禮。
最初一切順利,誰知突然有一股騎兵闖入,將他們的陣型衝散,而他也陷入重重包圍之中,即便他自恃武功高絕,卻也難敵千軍萬馬,在斬殺百人後,被偷襲的箭矢射中后心,一頭栽下。
在落馬時,他腦海中閃現林西的臉,心中懊悔沒有回去,即便他不能接受,至少還能以臣子的身份陪在他身邊,可如今一切悔之晚矣,甚至連見他最後一面都沒了機會。
當他恢復意識時,發現自己出現在中軍大帳中,而他正慢慢升空,就好似前世死去時一樣,他的身體則一動不動地躺在床上,臉色蒼白,滿身嗜血,床榻周圍圍繞著追隨他多年的軍士,往日粗糙的漢子向來流血不流淚,如今卻看著他的屍體嚎啕大哭,宛如孩子一般。
『他會哭嗎?他會傷心嗎?』
林西滿臉淚痕的模樣在腦海中浮現,他的心驟然一痛,就好似被揉作了一團,「不行,我不能死,若我死了,誰來守護他?誰為他馳騁沙場,誰為他斡旋朝堂?他餓了,誰給他送吃的?傷心了,誰陪伴他左右?我不能死,我要回去!沒人能取代我的位置,沒人!」
他奮力掙扎,朝著自己的身體游去,不能就這麼死去,不能!
老天似是被他的決心感動,又一次給了他活下去的機會,在他們給他蓋上棺槨時,他睜開了雙眼,在眾人震驚的眼神中,坐起了身子,虛弱地說道:「我要回京!」
只可惜報訊的軍士已經上路,即便他竭盡全力,也不可能趕得上。好在軍士中途被絆住了腳,才能與他在同一天趕回京都。
心愛的人就在面前,經歷生死的他心中有千言萬語,卻怎麼也說不出口,眼淚濕了眼眶,他小心翼翼地伸出手,下一刻便被緊緊抱住。
林西緊緊地抱著他,哽咽地說道:「無論你是人,還是鬼,只要回來就好,只要回來……就好。」
焦戰收緊手臂,抱緊朝思暮想的人,努力了許久,終於找回了自己的聲音,「我回來了……」
耳邊均勻的呼吸,懷裡溫熱的身子,足以證明他還活著,真真切切地回到了自己身邊。失而復得的激烈情緒,讓林西心裡生出一股衝動,他捧住焦戰的臉狠狠地吻了上去。
唇齒交纏間,血腥味混合著眼淚的鹹味,讓他深深體會到了愛一個人的滋味,第一次如此深刻地感受到想要一個人的感覺……
突然,懷裡的身子一重,竟軟軟地向下倒去,林西慌忙拖住焦戰,才發現他雙眼緊閉,昏死了過去。
「來人!」林西緊張地大喊。
春喜聽到動靜,連忙進了大殿,不待他說話,便聽林西焦急地說道:「快去找三娘!」
見焦戰昏死在林西懷裡,春喜不敢多問,連忙應聲,「是,奴才這就去。」
因為要給林西調養身體,花海棠便留在了宮中,就住在乾坤宮的偏殿內。
林西費力地將焦戰抱了起來,放在了隔間的床上,淡淡地血腥味傳來,他伸手解開他的鎧甲,雪白的中衣被血漬暈了一層又一層,可見他的傷口在一次又一次修復與裂開中反覆。
林西顫抖著手解開了他的中衣,以及纏繞了半個身子的繃帶,血肉模糊的傷口讓他看得心裡發顫,眼淚漫出眼眶,輕聲呢喃道:「真是個傻子!你怎麼能……怎麼能這麼傻呢!」
花海棠很快便來了,當她看到床上的焦戰時,不禁怔在當場,不過很快便反應過來,為焦戰看診,並重新包紮了傷口。
見她幫焦戰處理好傷口,林西連忙問道:「他傷的怎麼樣?」
「傷得很重,箭矢穿透身體,甚至傷及心脈,很難想象他是怎麼活過來的。」花海棠頓了頓,似是意識到了什麼,問道:「皇上,他是怎麼回來的?」
林西轉頭看向焦戰,眼淚奪眶而出,道:「這傻子死裡逃生,不知好好養傷,竟追趕報喪的軍士,一路回了京都。」
花海棠一怔,也跟著看向焦戰,道:「那他還真是命大,換成其他人,別說回京都,當即便沒了命去。皇上,他這般拚命地趕回來,就是不想讓您傷懷,您可不能辜負了他。」
林西擦擦臉上的淚,道:「自然不會,朕又不傻。」
花海棠在說要林西保重身體,而林西卻在說失而復得的感情。
花海棠聞言鬆了口氣,道:「皇上能這麼想,三娘就省心了。」
「他的傷還需三娘照看。」
花海棠拍著胸脯保證,道:「皇上放心,只要還有一口氣在,最多三個月,三娘保證讓他活蹦亂跳。不過他的傷太重,現在不易挪動,皇上能否讓他暫時呆在這裡?」
「自然。他是為國盡忠,才重傷至此,朕怎能讓他心寒。」
聽他沒有生命危險,林西稍稍放下了心,思量著兩人還沒確定關係,便決定先瞞著,能瞞多久就瞞多久。
意料之中的回答,三娘笑著說道:「皇上重情重義,三娘佩服!」
「對了。」林西突然想起焦戰的隱疾,道:「三娘可還記得當年朕在甘肅請教你的問題?」
「皇上在甘肅請教三娘的問題?」花海棠皺著眉頭想了想,隨即眼睛亮了起來,道:「可是那人同意讓三娘診治了?」
見花海棠想了起來,林西鬆了口氣,看向昏睡的焦戰,道:「朕說的便是他。」
「他?」花海棠也跟著看向焦戰,道:「這怎麼可能?三娘給攝政王把脈不止一次,並未發現他下……那裡有何不妥之處。」
林西一怔,隨即問道:「你可還記得他為我擋刀那次,你給他把脈時眉頭緊鎖,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樣,這是為何?」
「那是因為三娘發現攝政王看似健壯,卻損了根本,若不好生調養,會影響壽數,只是當時我們關係不和,三娘也就沒有多說。不過事後,三娘覺得不妥,便如實告知與他。」
「那這般說來,他……他那裡沒有問題?」
林西的腦袋有些發矇,原書中明明寫著焦戰傷了命根子,無法行房事,怎麼現在……
聽林西這般問,篤定的花海棠也有些自我懷疑,道:「要不三娘再仔細瞧瞧?」
林西傻傻地問道:「如何瞧?」
「自然是脫了褲子瞧。」
林西下意識地皺緊了眉,道:「不用了,大約是朕弄錯了。」
「皇上為何會說攝政王傷了命根子?是他告訴皇上的?」花海棠滿心疑惑。
「他今年已是而立之年,卻遲遲不肯成婚,故朕有此懷疑。」
花海棠若有所思地點點頭,道:「倒也是,如今永壽侯都有了娃兒,攝政王卻還未成親,確實引人懷疑。」
兩年前楊瀟被封永壽侯,並與甄嫻大婚,今年三月甄嫻剛剛誕下一名男嬰,取名楊士暉。林西曾問過楊瀟可有心儀的女子,當時他並未說,沒想到竟是他書中的原配甄嫻,於是林西便在徵詢了甄嫻的意思后,賜婚給兩人,撮合了一段姻緣。
「皇上當真不讓三娘給他瞧瞧?說不準是三娘看錯了。」
「不必了,待他醒來,朕好好問問他。」
林西現在是滿肚子疑問,怕是只有焦戰能給他解惑。
「那好吧。」花海棠有些失望地嘆了口氣,道:「那三娘便先告退,去給皇上和王爺準備湯藥。」
「去吧,辛苦三娘了。」
花海棠沒再多說,轉身出了御書房。
林西招來春喜,道:「你去國公府給老國公報個信兒,就說攝政王未死,只是重傷不易挪動,便暫時留在宮中養病。」
春喜點點頭,連忙出宮給焦廉報信。
焦廉聽聞焦戰戰死的消息,悲痛之下昏死了過去,這剛被大夫救了回來,便又收到了焦戰未死的消息,焦廉不禁喜極而泣,一悲一喜間,結結實實地病了一場。
焦戰整整昏睡了一天一夜,醒來時是第三天的深夜,房間里亮著燈,周圍既熟悉又陌生,耳邊是均勻的呼吸聲,他的半個身子被壓著,熟悉的體溫,熟悉的味道,即便他不去看,也知道睡在身邊的是誰。
他忍不住轉頭去看,映入眼帘的果然是那張朝思暮想的臉,長長的睫毛下有濃重的陰影,很顯然他最近休息的不好。他心疼地伸手摸了摸林西青黑的眼圈,當視線觸及到他的唇時,突然想起之前那個激烈地吻。
『他竟主動吻了我……』
焦戰傻獃獃地看著林西,腦袋出現宕機狀態,一時分不清之前是真實的,還是夢境。
向來睡得很死的林西竟被他的動作驚醒,見他醒來,連忙撐起了身子,道:「你醒了,感覺怎麼樣,口渴嗎?我去給你倒水。」
林西的反應讓焦戰醒了神,他本能地吞了吞口水,潤了潤有些刺痛的喉嚨,道:「皇上,臣怎會在此?」
「你傷重昏了過去,三娘說不易挪動,我便留你在此處養傷。」看著他毫無血色的臉,林西是既心疼又氣悶。
「我昏倒前,發生了何事?」
見焦戰眼中滿是期待,林西在心裡無奈地嘆了口氣,道:「你先回答我的問題,我再考慮是否回答你。」
「皇上想問什麼?」
林西沒說話,而是起身下了床。
焦戰見狀伸手攥住他的手腕,下意識地問道:「皇上去哪兒?」
看清焦戰眼中的不安,林西心裡一揪,道:「去給你倒杯水,馬上回來。」
「我不渴。」
「嗓音都變了,還說不渴?」林西安撫地拍了拍他的手,道:「我保證馬上回來。」
焦戰猶豫了一瞬,還是鬆了手,道:「皇上金口玉言。」
林西聽得一陣好笑,卻又止不住心疼,認真道:「金口玉言!」
焦戰看著他走出隔間,有種十分不真實的感覺,三年前他情不自禁吻了他,他出言趕他離開,期間他們沒有任何聯絡,最多就是每隔一段時間送去京都的戰報,讓他知道自己的動向。為何這次他死裡逃生,他的態度突然發生轉變?難道這是夢?
他撐著身子想要坐起身,傷口卻因此傳來一陣劇痛,不得不重新躺了回去。
「能感覺到疼,那就不是夢,這麼說……」
腳步聲響起,焦戰忙看向門口的方向,只見林西掀開帘子走了進來,手裡還端著個茶杯。
林西來到床前坐了下來,用勺子攪了攪杯中的水,自顧自地說道:「你的傷很重,不能亂動,我喂你喝。」
焦戰沒有說話,眼睛直勾勾地盯著林西,他喂一口就喝一口,直到一杯水全部喝光。
林西被他盯得有些不自在,沒好氣地說道:「看夠了沒?」
焦戰傻獃獃地說道:「我是……在做夢嗎?」
林西聽得一陣好笑,將茶杯放到一邊,直視著他的眼睛,道:「你去大同三年,為何不給我寫信?」
焦戰移開視線,輕聲說道:「我……我不敢。」
「不敢?」
林西沒想到不可一世、無所不能的攝政王,竟還有不敢做的事。
焦戰深吸一口氣,再度抬頭看向林西,鼓足勇氣說道:「那日我情不自禁,做錯了事,怕皇上為難,便提前整軍出發。在大同的這三年,我無時無刻不在想皇上,只是一想到皇上曾說過的話,我就忍不住害怕,怕皇上不能接受這份感情,怕到最後我們連君臣都沒得做,所以我努力剋制自己不去想皇上,不讓皇上為難。」
那麼一個驕傲的人卻愛的如此卑微,林西的心忍不住為之顫動,「這就是你一拖再拖不肯回京的原因?」
「是。」見林西眼中沒有排斥和厭惡,焦戰的心開始雀躍了起來,道:「後來我發現越是克制,對皇上的思念越是強烈,我怕自己再不能像之前那樣藏起對皇上的愛意,所以一直不敢回來。」
雖然認清了自己的感情,但驟然聽到這般**裸的情話,林西還是會有些不自在,連忙移開視線,正了正神色,道:「你是否還有事瞞著我?」
焦戰見狀有些心虛,以為林西知道了什麼,思量了思量,道:「確實有些事瞞了皇上,但皇上要相信我,我從未做過對不起皇上的事。」
林西面無表情地看著他,「說來聽聽。」
「在廣寧時,我便明白了自己的心意,在得知皇上不顧滿朝文武的反對,支持我出兵,並舉薦我為主帥時,我欣喜若狂,以為皇上與我是一樣的心思。」
雖然早知焦戰的心思,林西還是忍不住吐槽,「那時我才剛滿十五,還是個半大的孩子,你怎會生出這樣的想法?」
焦戰搖搖頭,道:「我不知,就是情難自已。」
林西張了張嘴,到嘴邊的話又吞了回去,道:「你接著說。」
「為了能早點回到京都,早點見到皇上,我快馬加鞭,跑死了兩匹馬,甚至連家都沒回,買好吃的去東宮見皇上,皇上卻不肯見我,還將我寫的字條扔了。」
說到這兒,焦戰看向林西的眼神,不自覺地帶了幾分委屈。
「若換成你,被一個大你十歲的男子窺視,你會作何感想?」
焦戰當真皺著眉頭想了想,不知想到了什麼,眼神暗淡了下來,道:「皇上……可是嫌我老?」
「這是老不老的問題嗎?」林西聽得一陣哭笑不得,實話說道:「當年我只有十五歲,還是個半大孩子,卻發現早就被同為男子的人盯上,你讓我作何感想?當時在我心裡,你就是個有孌童癖好的變態,你還想我對你另眼相待?若不是看你在邊關為國征戰多年,我早就在父皇面前打小報告了。」
焦戰慌忙辯解道:「我不是!若我真是如此,又怎會潔身自好這麼多年?」
「我現在清楚你不是,可當初不清楚,排斥你是在情理之中。」林西頓了頓,接著說道:「你說的這些我都知道,現在開始說重點,你到底瞞了我多少事。」
「與預想的不同,我很失望,心中十分苦悶,便……」焦戰眼底閃過猶豫之色。
林西見狀威脅道:「老實說,還有被原諒的可能,若是故意隱瞞,那就連可能都沒了。」
焦戰深吸一口氣,決定對林西徹底坦白,道:「有件事埋在我心底很多年,從未對人說起過,今日我便向皇上坦白。」
見他如此鄭重,林西也跟著深吸了一口氣,道:「你說。」
焦戰整理了一下思緒,道:「其實我已經活過一次,在二十八歲那年,被推上刑場斬首示眾。」
林西聞言愣在了當場,『二十八歲』、『被推上刑場』、『斬首示眾』,這是原劇中的劇情,難道說眼前的焦戰是重生者?
「你是說你……重生了?」
「重生?」焦戰怔了怔,隨即點點頭,道:「沒錯,我是重生了,重生在十四歲那年,那時我剛剛離家出走,來到廣寧參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