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溫馨有愛一家人
翌日一早,陽光重新普照聖京城。
外城一片喧鬧,官兵縱橫,雞犬不寧。
內城一片安寧,熙熙攘攘,井然有序。
朝廷大員府邸扎堆的神鹿大街,沈府大院屹立於其中。
這是神鹿大街上最大的府邸,也是權勢地位最超然的府邸。
一個府邸,聚集了當朝宰相,大將軍,工部侍郎,三位誥命夫人,以及若干個修行高手的護院,甚至連看門狗都是狗中霸主雪山獅犬,就問你敬不敬畏。
此刻,這一家人正聚在廳堂里用早膳,氛圍十分的溫馨愜意。
直到沈夜的到來,打斷了他們的談笑風生。
「夜兒回來啦,正好,快來用餐。」
一個雍容華貴的美婦人站起身,展顏微笑。
「娘。」沈夜走到餐桌旁,對著母親賈玉蓉欠身行禮。
接著,他又轉向桌上的每個人,逐一問候:「爺爺,奶奶,爹爹,二叔,嬸嬸,姐姐……」
「弄到這麼遲才回來?」說話的是一個英武威赫的中年人,沈夜的父親,當朝大將軍沈龍符。
沈夜從容回道:「忙著處理山河會的案子,昨夜那幾個反賊死的七七八八,還剩兩個活口,已經丟進大牢里,邊醫治邊拷問了。」
沈龍符點點頭,指了一下空位置:「這次案子辦得不錯。」
「爹,娘,孩兒奔波了一夜,有些疲累了,想先洗個澡。」沈夜道。
「那也行,你先去休息一下,娘讓后廚再做些熱的送去你房裡。」賈氏拉住兒子的手揉了揉,臉上溢滿了慈愛之情。
「宋元傑的死,料理好了嗎?」坐在上首位置的老者,一邊慢條斯理的埋頭舀粥,一邊狀若隨意的問道。
他就是當朝宰相,沈家老太爺,沈堅!
沈夜恭敬道:「放心吧爺爺,都料理乾淨了,今天之後,所有人都會認定是那些反賊殺的,那兩個活口都招供畫押了。」
聞言,沈老爺子輕輕嗯了一聲,啜了一口香甜的米粥。
等沈夜離開后,賈氏坐回位置,嘆了口氣道:「既然宋元傑的死嫁禍給了那些反賊,那尾款是收不到了,可惜。要知道,當初有人跟我開價一千兩銀子買宋元傑的命呢。」
二兒媳何氏微笑道:「大嫂不必惋惜,宋元傑死後,這員外郎的職位空缺,可是很多人眼饞的呢,咱們來個價高者得。」
「死得挺好的,正好殺一殺那些文官的銳氣,省得老給我們找不痛快。」沈龍符淡淡道:「你們記得,接替的人,錢不錢的是其次,關鍵是得聽話懂事。」
頓了頓,沈龍符看向了正在埋頭乾飯的弟弟,工部侍郎沈龍象,沉聲道:「二弟,吃得挺香的嘛。」
沈龍象當即丟下筷子,誠惶誠恐、戰戰兢兢的道:「大哥,我錯了。」
「這麼緊張做什麼,我又沒訓斥你。」沈龍符溫和一笑:「不過你那神機大炮得趕緊改進一下,啟動太慢,昨夜在倉廩,要不是夜兒用機關人拖住了那些反賊,人都早跑沒影了。這要是放在戰場上,就是致命的弱點。」
「謹遵兄長教誨,我一定抓緊改造出一個殺傷力更強更迅捷的神機大炮。」沈龍象鄭重道。
「徒增殺孽,何必呢?」一直緘口不語的老太君開口了,她一臉虔誠地道:「我佛慈悲,記得回頭給那些人燒些紙錢。」
二兒媳何氏道:「母親大人,這些反賊就是沒有敬畏之心,才敢謀逆造反,若是像您一樣學佛法有個信仰,都不至於遭到這樣的報應。」
「是啊,這人啊,沒有信仰,做事就會肆無忌憚。」老太君嘆息道:「正好今天是黃道吉日,老身去報國寺給人講講經,讓更多人理解佛法的真諦。」
沈夜的姐姐沈倩秋放下筷子,接過熱毛巾擦拭了一下鮮紅的唇角,動作優雅得像個大家閨秀:「吃飽了,我先去武院了。」
「聽說你昨日在武院把臨江侯的兒子打折了腿?太魯莽了,爹不是總教你要以德服人嘛。」沈龍符訓責道。
沈倩秋直接點頭承認:「那小子說朝廷奸臣當道,拐著彎罵我們家,我就教訓了他一番。」
「我們是名門世家,凡事要大度,那麼急躁作甚,這往後誰敢娶你。」老太君批評道。
「孫女知錯了,所以,孫女當場就對跪在地上的那小子道了歉。」沈倩秋很誠懇地道。
「這就對了。」老太君微笑道。
「對什麼對?妄議朝政的,殺無赦!」老太爺陰惻惻道:「這臨江侯,自恃勛貴出身,教子無方,不懂規矩,明日早朝上老夫定要參他一本!」
「臨江侯那些勛貴,目無章法、多生事端,確實需要好好敲打一下了。」沈龍符沉吟道。
「臨江侯霸佔田地、巧取豪奪,早已惹得怨聲載道,許多人都恨得牙痒痒的。」何氏玩味一笑:「先前還有人找我出價五百兩,請我們家出力,逼臨江侯將侵吞的田地還一些回去。」
「那你是怎麼回復的?」
「我說臨江侯幾代人忠君愛國、勞苦功高,怎能對他下狠手呢。」何氏一本正經地道:「所以我讓那人再加些錢。」
沈龍符莞爾一笑,又沉吟了一番,扭頭交代妻子賈氏:「從暗夜隊里挑一個得力的,找機會把臨江侯兒子的另一條腿也給打折了,打的時候,就說是臨江侯吞了別人的田產,若不還回去,改天再繼續打。」
「高明啊大哥,既收了銀子,又幫了人,還能敲打一下臨江侯,一箭三雕啊。」何氏恭維道。
沈老爺子也變得和顏悅色,頷首道:「這樣做,才能讓人敬畏規矩。」
老太君垂目念誦:「阿彌陀佛。」
……
雅緻的卧房裡。
外間水汽氤氳,裹著沁人芳香,流淌於房間的各處。
沈夜躺靠在浴桶里,享受著溫水滋潤身體的舒怡感。
一雙膚若凝脂的巧手放在他的雙肩上,張弛有度的按壓著。
耳畔傳來了軟糯悅耳的婉聲:「公子,看你的肩膀很硬,心思還不能放鬆下來么?」
沈夜仰著臉龐,半眯的眼睛望著美婢近在咫尺的絕色玉容,悠悠道:「你又不是不知道我們家的情況,多少人想殺我,這精神怎麼可能不緊繃著。」
「公子多慮了,現在老太爺、大老爺他們,一個一言九鼎,一個如日中天,從社稷朝堂到江湖廟堂,無不敬畏膽寒,哪個狗東西敢提著腦袋對您不利呢。」美婢柔聲寬慰,正值豆蔻年華的她,談笑間盡顯爛漫可人。
「有人敬畏膽寒,自然也有人恨之入骨,否則現在天下間,怎會這麼多人罵我們家是亂臣賊子呢。」沈夜輕笑道:「他們不敢對老太爺和我爹他們不利,只能對我動歪腦筋,昨夜山河會的亂黨密會,都是先想著把我收拾了當誘餌。」
「那是殺得還不夠,只有把對公子不利的人一個一個都殺光了,這樣便能天下太平了。」美婢說著殘忍血腥的話,卻依舊面若春花、溫言細語。
「言之有理。」沈夜饒有興趣地道:「立春,你說,我們家這情況,是不是像極了話本故事裡,那些謀朝篡位的奸臣反派啊?」
美婢立春怔了怔,隨即就笑了,一笑百媚生、滿室春光亮:「公子,你是不是想得太多了,居然把我們沈府比作反派。奴婢不懂什麼大道理,卻也明些事理。若不是有老太爺、老爺他們支撐著搖搖欲倒的社稷,這江山,早在十年前的舉世伐景中就拱手讓人了。」
「那時,大景內憂外患、百姓水深火熱,以至於群雄並起,險些覆滅了朝廷。多虧老太爺挺身而出,率著老爺他們拱衛聖京,以縱橫捭闔之策,將十幾路聯軍給擊退了,雖然一半多的國土淪陷,起碼還能延續了大景皇家的香火。」
說著,立春掐住沈夜雙肩的手有些發緊,眼中露出了些許的憤恨之意。
沈夜看在眼裡,悠悠道:「你本來是個名門閨秀,奈何你父親遭了小人誣陷,被皇帝砍了頭抄了家,你應該比府中所有人,都希望皇家滅亡吧。」
立春沒有正面回答,彎下曼妙的腰身,將下巴輕輕抵在沈夜的頭頂上,呵氣如蘭地道:「公子,若您覺得沈府真如故事裡的反派一樣,那奴婢倒真希望老太爺他們能早點篡奪了這江山社稷,到那時,您就是皇孫了,看在奴婢服侍您多年的份上,您能否許奴婢一件事?」
「殺了那昏君,替你家報仇?」沈夜稍稍歪過頭,和美婢女臉貼臉,溫潤滑膩。
「嗯哼。」立春的嘴角微微上翹,形成的弧度藏在氤氳水汽中,竟似泛光的弦月。
「這願望有點難度啊,即便篡位,也得講究體面吶。」沈夜舉起食指輕輕颳了一下立春的挺翹鼻樑:「不過本公子會儘力的,當然,也看你接下來的表現。」
聽到表現兩字,美婢女頓時睫毛撲扇、媚眼如絲。
她用玉白素手掬起一捧清水,稍稍一斜,含著芬芳香韻的水流就潺潺傾瀉在了沈夜的身上。
期間,有幾顆水滴濺在了立春的嬌容上,讓她從眼神到神情都變得水汪汪的。
接著,就見她輕咬著紅唇,輕聲道:「公子,奴婢幫你洗乾淨吧。」
沈夜再次閉上了眼。
輕紗落地。
雙腳離地。
水波蕩漾。
虛浮啊。
……
洗了個香湯浴,沈夜換上錦衣華服,神清氣爽,通體舒泰,躺在馬車的軟塌上,由著立春跪坐在旁給自己按揉腿腳。
沈夜枕著軟枕,偏頭看著面目含春的美婢,想起剛剛的浴浪滔滔,不由呢喃感慨道:「前驅牽引力大,后驅推背感強,駕駛感各有千秋啊。」
「嗯?」立春微微歪頭,眨了眨水盈盈的美眸,聽得一頭霧水。
「沒事,讓馬車慢些,昨夜累了一宿,我想打個盹。」沈夜笑道。
立春就轉頭掀開帘子,叮囑車夫放緩速度。
「從前車水馬龍,一生只夠愛一人。如今車馬很慢,卻可以愛愛愛不完……魯迅說得果然沒錯。」
沈夜夢囈似的低語著,聽著輪轂滾在路面上傳來的吱吱作響,困意漸漸上頭,不由打了個哈欠。
人在半睡半醒的狀態,就容易想起一些似真似幻的事情。
他想起了剛穿越到這個世界的時候,自己只是一個亡靈荒魂,茫然的遊盪在這個陌生的天地間,度過了很漫長的歲月。
直到一個據說是冥王誕辰的深夜裡,他跟著一群亡靈穿梭在聖京的街頭,突然聽到了一陣嬰兒的啼哭,緊接著周圍的亡靈像嗅到了極佳的美味,瘋狂的向著沈府飛馳而去。
他稀里糊塗的跟了上去,才發現那些亡靈試圖侵入一個新生兒的身體里,好像是這麼做才能擺脫荒魂的宿命。
於是他加入了爭奪這個「轉世投胎」的機會。
經過激烈的競爭,他脫穎而出,鑽進了新生兒的身上。
但偏偏有個亡靈牲口拖住了他,令他沒有附體成功,只是附著在了新生兒的臉上,成了一大塊的黑色胎記。
後來,這個孩子被視為不祥,除了家人的寵愛,人人避之不及,背地裡說這孩子是冥王降世。
這孩子也一直體弱多病,性格由此變得乖張暴戾。
家人擔驚受怕,只好將這孩子送去遠北的北陵聖殿去修習詭道,指望有朝一日,能將附著在體內的亡靈之氣驅散出去。
足足修行了十年,在一次做法中,這孩子差一點就做到了。
但是作為胎記的他不甘心魂飛魄散,再次爭起了對身體的支配權。
一番險象環生,最終,他贏了,然後就變成了如今的沈夜,胎記也消失了。
原以為可以取而代之,成為一個豪門公子哥躺贏這一輩子,但隨著覺醒的系統,他發現想要實現願景似乎沒那麼簡單。
準確的說,這不是系統,而是一個藏在靈魂深處的捲軸,叫天書捲軸,捲軸打開,記載著一篇話本故事。
故事的背景是一個叫大景的仙武王朝末年,講述了朝廷的平南侯慘遭誣陷謀害,全府上下被宰相派人在一夜間屠殺光,只有侯府里的門房兒子僥倖逃出來,歷經坎坷磨礪,成就逆天修為,最終報仇雪恨的故事。
當時的沈夜就看懵比了。
他仔細對照故事和現實,接著細思極恐:這不就是自己身處的世界嘛!
謀害平南侯的宰相一家,不就是自己的新家人嘛!
而他,就是這個反派家族的成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