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9 章

第 9 章

第9章

連日在薛府門前受寒,趙玉珠病倒了。

一連三日,甘州城內各大名醫進進出出,可趙玉珠始終不見起色,昏迷不醒。

「脈象均正常,怕是心病,老朽也無能為力。」甘州城內最有名望的大夫把過脈后,收拾藥箱往外走,誠懇地提建議,「心病還須心藥醫,解鈴還須繫鈴人。」

「心病?系鈴人?」趙振山一臉的莫名其妙,好端端,她女兒犯什麼心病?

顧茵茵立馬審訊女兒的貼身丫鬟,一拍茶几:「你們小姐這陣子都在做什麼,與何人來往?膽敢有絲毫隱瞞,全部發賣!」

綠燕嚇得一個勁哭,支支吾吾說不清。

綠鷺則磕頭哭訴:「……三小姐每日冒著風雪,去薛府大門口等著學武,可薛大人不知何故始終不肯相見。三小姐可能……心傷過度,就……就病倒了……」

誰?

薛妖?

還心傷過度?

審出這麼個結果,顧茵茵和趙振山很是意外。

但是,這可能嗎?

前陣子還要死要活在鬧退親呢?

正在這時,床上的趙玉珠開始囈語不斷。

趙振山、顧茵茵連忙湊上耳朵聽,聽得是:「薛妖……你別不理我,薛妖……」

趙振山滿心疑惑,他的珠珠,何時對薛妖這般上心了?

「珠珠昏迷中,還喃喃喚著『薛妖』,你還猶豫什麼?」顧茵茵急得心發慌,連連催促趙振山去把薛妖找來。

兩個小冤家也不知在鬧什麼彆扭,瞧把他們女兒傷的。

解鈴還須繫鈴人。

趙振山為了女兒,立馬豁出老臉奔赴薛府,可薛妖不在。他又直接找上了錦衣衛衛所。

但只見到了陳南,依舊沒見上薛妖。

陳南恭恭敬敬給趙振山敬茶,說:「我們頭兒連日奔波在外,已好幾日沒回甘州城了。何時回城,還是個未知數……」

趙振山:……

突然領悟到了女兒的絕望,見薛妖一面,還真是難如登天吶。

令趙振山愈發想不到的是:

先有「趙玉珠痴等,薛府門外倒在風雪中」,後有「趙振山為了愛女,親自尋上錦衣衛衛所」,這一系列猛操作下來……

「趙玉珠痴戀薛妖」的消息,在坊間不脛而走。

隨後蔚然成風,一時成了甘州城內達官貴人和平民百姓茶餘飯後的談資。

趙玉珠和薛妖,一躍成為風月之事的頭條。

趙振山:……

合著,他成了女兒風月之事里的一環,還是最推波助瀾的那個?

而薛妖呢,從城外辦完事風塵僕僕歸來,一進城,就聽見街頭巷尾都在議論他和趙玉珠。

無論是達官貴人,還是普通百姓,一口一個「趙三小姐」或「薛大人」,唾沫星子那個橫飛喲。

薛妖冷臉捏緊茶盞。

他才冷落她幾日,趙玉珠就唱上這樣一出大戲來等著他?

瘋魔了吧她?

~

趙玉珠昏迷五日後的清晨,終於悠悠醒轉。不顧丫鬟勸阻,趙玉珠第一時間穿戴整齊又奔赴薛府。

顧茵茵急匆匆趕去大門,拽住女兒不讓走:「珠珠啊,你身子還沒好全呢,外頭冰天雪地的怎麼受得住?」

趙玉珠無比認真道:「娘,您放手,我必須要去搞定薛妖。」若這次博弈輸了,以後,再難翻盤。

顧茵茵懵了:「珠珠,你何時這般在意薛妖了?」

趙玉珠狡黠地眨眨眼。

顧茵茵疑惑女兒神情,稍一晃神,趙玉珠就快馬加鞭,衝出了將軍府。

於是乎,臘月二十八這日清晨,街上賣年貨的小販才剛挑著擔子、推著板車上街,就見趙玉珠一襲紅披風打馬而過,冒著臘月街頭的凜冽寒風和鵝毛大雪,直奔薛府。

「瞧見了嗎,馬背上那位紅披風的小姐,就是先頭給你說的,鎮國大將軍府的三小姐。這才蘇醒吧,又去薛府了,當真是痴情吶……」

「我就愛三小姐直爽的性子,看上一個男人,就勇敢去追……」

在街頭百姓的議論中,趙玉珠風馳電掣抵達了薛府。

這次,如預料中一樣,趙玉珠沒吃閉門羹。

「趙小姐,練武場有請。」管家福來親自打開大門,恭恭敬敬迎接。

練武場足足大半月沒開。

趙玉珠一腳踏進去,立馬嚇了一跳:「啊,我的小腿沒了!」積雪竟深得沒過膝蓋。

薛府的僕人,平日都不掃雪的么?

這是有多懈怠啊?

薛妖冷眼側卧在屋檐上,高聲道:「薛府又窮又酸,請不起那麼多掃灑下人。還請趙小姐多擔待。」

趙玉珠:……

不是吧,他半個月前被孟古琴奚落。如今,還給她?

真記仇啊。

也忒小心眼了。

突然,一個大大的雪團疾飛而來,在趙玉珠額頭砸開了花。

「啊,疼。」趙玉珠用小手揉著額頭,氣鼓鼓地來到屋檐下,直瞪屋檐上的薛妖。

既是氣憤薛妖砸她,也是惱怒他一連多日避而不見。

薛妖翻身坐起,雙腿垂掛屋檐,居高臨下睨她:

「這陣子我公務繁忙,一直奔波在外,鮮少回府。暫時沒空教你習武,以後別再犯倔痴守在大門口,平白惹人閑話。」

這算是給她「連吃閉門羹」的解釋。

趙玉珠氣笑了:「你當我傻子嗎,這樣拙劣的理由我會信?再給你一次機會,從實招來。」肯定還有旁的原因。

「你以為你是誰?」居然逼問他。

薛妖收起客氣臉。

「我是你的債主!」趙玉珠理直氣壯大聲道,「當初我用條件跟你交換的,為期半年,現在才過去兩個月不到……」

他就冷處理她,不露面了。

豈有此理!

趙玉珠氣惱極了,抓起一個個雪團砸向薛妖:「讓你不守信用!我砸你,砸壞你!」

少女在地上砸。

薛妖在屋檐上左躲右閃,避開一個又一個雪團,面色冰寒:「你無理取鬧夠了沒?」

趙玉珠跳起來繼續砸:「你說話不算數,你還是不是個男人?」

他不是個男人?

薛妖當真火了!

一手接住雪團,反手一擲,打得少女站不穩連退兩步,雪團在她肩頭迸裂四濺,彷彿在告訴她,他這個男人火力有多猛。

趙玉珠捂住發疼的肩頭,斜瞪薛妖。

薛妖質問道:「未婚妻名頭已經給了你,無論誰來問,我都不否認。這樣履行義務還不夠?」

「當然不夠!」趙玉珠快哭了。

薛妖只是不否認,又沒點頭承認過,更沒在太子面前罩過她。

這算哪門子的未婚夫?

她都幫他立下大功,早早成為皇帝心中得力幹將,紅遍整個西北了。

「那你還想怎樣?難道像這樣……」

薛妖突然從屋檐飛下,一把攬上趙玉珠小蠻腰,用力往他懷中一按。

「膩膩歪歪纏在一塊嗎?」

霸道的男人鼻息噴吐在她耳畔。

「你若想假戲真做,我不介意,反正我不吃虧。」

薛妖火熱的紅唇擦過她白潤冰涼的耳垂。

趙玉珠沒反抗。

一動不動。

薛妖突然頓住,感覺胸口涼涼的。

他鬆開她一看,少女無聲地哭了,碩大的淚珠一顆一顆濡濕了他胸膛。

「你到底怎麼個意思?」薛妖眉頭蹙起,一陣頭疼。

趙玉珠一雙汪著水的眸子望著他的:「薛妖,求你幫幫我,太子盯上我了,我很努力地逃也逃不掉……我好害怕……」

少女聲音發顫,可憐兮兮。

薛妖:……

這女人變臉也太快了。

趙玉珠扯著薛妖衣袖,又快哭了。

原來,六日後是一年一度的除夕。

太子目標明確,要在臨時府邸舉辦除夕盛宴,邀請甘州城內所有官眷出席。點名道姓,趙玉珠必須出席。

趙玉珠不是病得全城皆知了嗎?

託病不去。

誰料,太子府的太監居然親自上門放話:病了就抬著擔架去。

太子府里有最好的太醫,包治百病。

簡直欺人太甚,沒人性啊!

在繁華街頭,太子還不敢怎樣。一旦美人入了府邸……

趙玉珠憑一己之力實在無力擺脫太子,只能求助於薛妖。

「想要我怎樣做,直說。」薛妖聽了,冷臉道。

趙玉珠咬唇:「你可以陪我去參加太子的除夕盛宴嗎?以未婚夫的身份。」

這樣一來,便是公開與太子打擂台了。

薛妖狠狠抿了抿唇。

趙玉珠用言語激他:「怎麼,你害怕對上太子,怕惹怒太子?你慫了,想退縮?」

她隱隱覺得,薛妖就是知曉騷擾她的男人是太子后,才故意冷著她,避而不見,與她拉開距離的。

「你若真是我心愛的女子,我自然不怕與太子對抗上。」薛妖不吃激將法,只正色提醒她,「可咱倆之間只有協議,假的,懂嗎?」

「是假的,那你剛才還親我?」

趙玉珠眼角掛著淚珠,斜睨他。

薛妖一時噎住。

蜻蜓點水擦了下耳垂,也算親?

趙玉珠用手背揩乾淚水,換上一副鎮定淡然的面容,徐徐給他分析起來:

「如今,全甘州城的百姓都知道我痴戀你,很快他們也會曉得,原來咱倆早有婚約,我是你還未過門的『痴情妻子』。」

「若我真被太子擄去作了妾……」

「你試想,你能承受住……滿城百姓指指點點,說你頭上長草,綠油油一片,說你薛妖……喲,是個連『痴情未婚妻』都護不住的『活王八』嗎?」

活王八?

這招夠狠!

薛妖幡然醒悟,為何趙玉珠要挑起全城輿論,原來在這等著他呢。

逼他就範。

逼他不得不對抗上太子,主動護住她。

護不住她,他薛妖就墮落成人人恥笑的活王八!

一輩子頂著綠帽子、摘不掉的那種!

薛妖深深吸口氣。

男人眸色深沉,裡頭的慍怒,隔了冬日薄薄的霧氣,趙玉珠都感受得分外清楚。

他道:「趙玉珠,算你狠。」

以前小看她了,居然著了她的道,還被套得死死的。

「現在才知道?晚了。」趙玉珠膽子很肥,在男人肆虐的目光下,非但沒有絲毫瑟縮,還衝他壞壞一笑。

笑罷,少女眨眨眼,撲閃兩下萌噠噠的睫毛,像只得意又傲氣的小孔雀轉身離開。

搞定了薛妖,一身輕鬆啊。

連腳下厚厚的積雪都可愛了起來,少女愉快地用腳踢起一蓬蓬細雪。

「趙小姐,請留步。」

忽然,趙玉珠肩頭被男人大掌用力扣住。

薛妖高高大大的身軀一步躥上來,如山嶽般壓近她身側,霸道里透出一絲街頭地痞味:

「趙小姐,沒人教你,孤身一人不要往男人府邸鑽嗎?」

男人修長的手指,勾起她耳後一縷長發。

放在鼻端輕嗅。

「你……要做什麼?」趙玉珠一陣警覺。

薛妖把玩她秀髮,忽然附耳低笑:

「你不是『痴情』於我么,對你做什麼都能接受,對吧?」

趙玉珠后脖子一陣陣發涼。

這個怒極而笑的男人要幹什麼。

「啊,你放開我……」趙玉珠忽然雙腳離地,一聲尖叫。

遠處大樹後站著的綠鷺和綠燕,見情況不對,慌忙閃出來。

只見薛妖單手提起趙玉珠。

像一個觸怒的悍匪抓起一個漂亮女戰俘,急急往別處帶……

「小姐,小姐……」兩個丫鬟驚得魂都飛了,可練武場里積雪太深,她們抬腳都吃力,急瘋了也追不上。

「嘭!」薛妖一把將趙玉珠甩在地上。

隨即,拽掉他身上礙事的披風。

「你要做什麼?」趙玉珠摔趴在深深的積雪裡,啃了一嘴的雪花。

「給你,現在就干!」

一道黑影「嗖」的飛來,撞上趙玉珠後背,砸得好不容易抬起上半身的她又啃了一嘴白雪。

趙玉珠扭頭去看,居然是一把碩大的竹掃把。

再抬頭看看滿練武場的厚厚積雪。

不會是……薛妖盛怒后,罰她當個掃雪奴僕,將寬廣的練武場全部清掃乾淨,以此泄憤?

這還真是男人盛怒后,她見過的最獨特的泄憤方式。

「你以為把你擄過來,是要幹嘛?」薛妖嫌棄地掃過她身前的平板。

趙玉珠:……

她只是年歲不大還沒長開,用不著這麼赤.條.條地鄙視吧?

綠鷺和綠燕終於氣喘吁吁趕了上來,見滿身怒氣的薛妖只是罰她們小姐掃雪,提起的心又放了下去。

她倆主動去拿鐵鍬和鏟斗。

「滾一邊去!」

薛妖用兩個雪團砸飛她們手裡的工具,震得她們雙臂發麻。

嚇得綠鷺和綠燕再不敢動彈。

薛妖像極了一頭炸毛的雄獅。

趙玉珠知道,她用輿論逼迫薛妖入伙,薛妖心頭必然有氣,只有讓他將氣徹底出了,才能好好配合她對付太子。

所以,趙玉珠先前離開時,故意擺出一副勝利的愉悅姿態,引得薛妖對她當場動粗。

有些氣,遲早要發出來。

遲來不如早來。

但薛妖發泄的方式,很可愛。

趙玉珠強憋住笑,乖乖拿起鏟斗,弓著腰一點一點鏟去深及膝蓋的積雪,用簸箕一趟一趟往牆根運……

多苦多累她都受著。

甚至中午挨餓,沒飯吃,她也會忍。

薛妖則一直端坐屋檐上,趙玉珠在哪勞作,他幽幽的目光就盯死哪。

如此,持續整整一天。

夕陽西下,趙玉珠一臉疲憊的走出薛府大門,衣裳髒亂,髮髻微微凌亂,走路時小手按著又酸又疼的腰肢。在兩個丫鬟的攙扶下,她才吃力地上了馬車。

一路上,那些不知情又頗有經驗的薛府僕婦,還以為她被薛妖怎麼了呢。

畢竟,早上還呼救過幾嗓子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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蜜罐里的俏美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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