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節 籠子里的女孩
坦絲一夜未眠,第二天頂著兩個黑眼圈從床上爬起來,接過啞巴遞來的早餐就大吃起來。雖然面具醫生的話實在有點匪夷所思,但她思來想去,心裡已是默默接受了自己是特殊存在的事實——不如此,怎麼解釋她奇迹般的死而復生?
一想到自己擁有不可思議的自愈能力,她就情不自禁的偷笑起來,餐盤裡清淡無味的碩大肉塊也變得格外香甜。直到那張黑白相間的面具出現在眼前,她才受驚般收斂傻笑,急急從床上蹦了起來,端端正正站直身子。
「就這麼害怕我嗎?真是個傻孩子。」黑髮男子今天似乎心情很好,墨黑色的束腰大衣領口多出了一道淺淺的金邊。隨著他輕柔優雅的聲線起伏,臉上黑白光華盈動,彷彿水波溫柔蕩漾。
「呃,不是害怕,我只是不知道自己留在這裡有什麼用……」坦絲揣摩著他的心思,小心翼翼的開口。
「這樣才比較好,你有什麼疑惑就直接開口問我。」面具醫生摸了摸坦絲的頭,「我說過,會好好養大你的,這就是你的用處。唔,是不是天天待在這裡很悶?那就來當我的助手吧,今天跟我一道去檢驗房……」
他的聲音一如既往的輕柔溫潤,但坦絲還是情不自禁的打了個寒戰。自己的用處就是被他養?——當寵物還是當試驗品?
「不過,你要離開這裡就必須帶上面具,免得惹出麻煩。」面具醫生伸出右手,掌心擱著一隻精緻的軟皮面具,同樣的黑白相間、色彩盈然,只是比他臉上那個面具小得多。
坦絲下意識的伸手接過,兩隻眼睛卻緊緊盯著他的胳膊。黑色長袖與白色手套之間露出的那一小段手腕,在房間的銀色光線下耀出柔和的象牙色,白皙瑩潤宛如美玉,看得坦絲情不自禁的吞了吞口水。
「傻孩子。」男子輕笑起來,聲音柔和悅耳:「這是送給你的禮物,喜歡嗎?」
坦絲趕緊點頭,飛快的將面具戴起來。那玩意不知道是用什麼材料製成的,柔軟順滑,透氣性極好,覆在臉上就像貼上一層臉膜般,比一般硬邦邦的面具舒服多了。
「那就走吧。」面具醫生牽起坦絲的手往外走去。雖然隔著一層手套,但坦絲仍能感覺到對方的手是那樣冰冷,就像那些堆疊在白光房間里的死屍一樣。她心中猛的一跳,趕緊低頭垂眼,裝成無比乖順的模樣。
一大一小兩個面具人沿著長長地銀色甬道一直向前。最後在一扇厚厚地銀色大門前停下腳步。坦絲偷偷瞄了幾眼。卻沒發現門上有任何鑰匙孔。她正大感奇怪。就見面具醫生從衣袋裡摸出一張四四方方地卡片。隨手在門上晃了晃。整扇大門便悄無聲息地滑到一邊。隨即。一股奇怪地味道帶著迫人地寒氣撲面而來。
「這是我地工作間之一。」面具醫生帶著坦絲走進冰冷地房間。大門在他們身後無聲無息地閉合。「別擔心那股味道。那是給屍體消毒地藥水。對你是無害地。」
這個人真地隨時隨地都能看穿她地想法呢!坦絲這樣想著。決定要更加小心。表現得也越發乖巧溫順。
「過來看看。這些都是我驗屍地工具。」面具醫生一直將她帶到房間中央。將桌上泛著寒光地器具一一指給她看:
一排狹長地銀白色小刀整齊擺放在盤子里。旁邊排列著一圈樣式各異、大小不一地剪刀、鑷子、鉗子、鋸子、長針、鎚子、管線。再旁邊是一排排地格子架。擱著一大堆不知道裝著什麼地瓶瓶罐罐……
坦絲看得頭皮發麻。那面具醫生偏偏湊到她耳邊。輕聲介紹著:這是用來開顱地。那是用來切腹地……
優雅動聽的聲音和說話的內容是如此格格不入,坦絲的身體情不自禁的顫抖起來。尤其是當對方握起一把狹長小刀,開始向她示範如何剖開屍體的時候,她的胃中更是一陣翻江倒海,差點將剛剛吃進去的早餐全吐出來。
「不要小看我的工作,它也是一門學問,唔,大概是叫作——解剖學。」面具醫生慢條斯理的說著,以無比優雅的動作快速切開桌上那具男屍的身軀。坦絲看著他的手輕盈起伏,身體不覺抖如篩糠,臉上煞白面無人色,嘴唇更是比那具死屍更加青白。
但是,儘管噁心欲吐,儘管驚嚇得快要暈過去,她卻始終筆直筆直的站著。對於面具醫生的無形恐懼卻超越了這些話語與畫面帶給她的極度不適,在極力咬牙的堅持下,她終於成功控制住了自己嘔吐與暈厥的**。
「好孩子,居然能做到這一步,我越來越喜歡你了。」放下狹長小刀,一塵不染的純白手套慢慢搭上坦絲的肩,男子的笑聲悅耳,聽起來很是滿意,「唔,就這樣吧,來做我的助手,我會教給你許多奇妙的知識喔!」
坦絲慘白著臉艱難點頭,拚命在唇邊擠出一絲笑意。對於自小混跡街頭的她來說,對危險的預感與對生存的渴望是艱難的年少時光給予她最寶貴的禮物。為了能避開致命的危險,她能發揮連自己都不知曉的巨大潛能,只為了——活下去!
在噩夢般的上午結束后,坦絲被啞巴帶出去吃中飯。可是,經歷過那樣一個上午,她的神經再強悍也無法咽下一口食物——尤其午餐的主食是幾大塊帶著血絲的烤牛排。
獃獃盯了那堆肉半晌,她只能苦著臉將午飯全部裝入小袋,然後藏在袍子裡帶出。啞巴在一旁冷眼看著,竟出奇的沒有反對,這讓她長舒了一口氣。
到了下午,面具醫生將她帶到另外一間封閉的屋子裡。這個房間很大,不像驗屍房那樣冰冷,和坦絲的住所一樣是銀色牆壁與黑色地板。房間的四面都是鑲嵌在牆裡的格子架,上面擱著大大的瓶罐與各式各樣的籠子。瓶瓶罐罐多是透明的,裡面有顏色古怪的藥水,浸泡著一些看起來像是肉塊的東西。籠子里關著一些小動物,比如兔子與小白鼠之類。
面具醫生先帶著坦絲來到放置瓶罐的架子前,聲音輕柔如風:「喏,這是一個變異魔獸的心臟,這是一個畸形豬仔的胚胎,唔,這個是我在法庫城裡最喜歡的收藏,很罕見的連體胎兒……」
天,他是變態啊?!坦絲覺得自己快要崩潰了,再也無法承受這樣的折磨與衝擊,只能一遍一遍對自己說:忍住,一定要忍住!習慣就好,習慣就好……
好在面具醫生介紹了幾句后,就輕笑著轉向旁邊的籠子。聽到那出奇悅耳的聲音停止,坦絲整個人都差點癱軟下去。
「這裡的動物都是用來做**試驗的,除了那個以外。」帶著白手套的手朝最裡間指去,男子柔和的聲線里似乎帶著某種惡劣的趣味,「去看看吧,你會喜歡她的。」
坦絲只覺自己的兩條腿都僵硬了,只能像個木偶一樣一步一挪的走向那處。在房間的角落裡,一隻大大的籠子被白色厚布覆蓋著,裡面靜悄悄的沒有一絲聲息。
坦絲小心翼翼的揭開了白布——那裡面竟然關著一個蜷曲不動的女孩!她的頭髮是奇異的玫瑰色,捲曲著披散在柔弱的肩頭,也遮擋了她的半張臉孔。但從髮絲的縫隙里,坦絲能看到挺翹的鼻頭和小巧的嘴唇,粉嫩的面頰帶著異樣的殷紅,在玫瑰捲髮的襯托下如同花瓣一般鮮亮奪目。
坦絲回頭望了望歪頭不語的男子,大著膽子探出手去——她還有呼吸,可看起來似乎奄奄一息了。
誰料她剛剛這樣想,就聽到一個響亮的聲音在自己耳邊嗡嗡炸開:「啊!求求你,放我走!我再也不要待在這個鬼地方挨餓了!哇哇哇……」
「啪嗒!」坦絲嚇得一屁股坐倒在地,獃獃望著剛才還半死狀態的女孩在籠子里一躍而起,瘋狂的揮舞手臂:「我以後保證乖乖聽話,再也不逃了,求求你別罰我了!」
「是嗎,我的小閃電,你吸取教訓了?」面具醫生慢悠悠的走到籠子跟前,「那就好,快來認識一下小蚯蚓吧,你們一定會成為好朋友的。」
兩個女孩的目光在半空中交匯,又迅速挪開。面具醫生扭頭看看這個,又望望那個,意味深長的輕笑起來:「你們好好聊,我到晚餐時來接你們。」
房間里只剩下籠子內外的兩個女孩,坦絲摸索了一圈也沒發現開籠的方法,便直接放棄了。
籠里的女孩睜大眼盯了坦絲的面具許久,突然開口道:「你也是妖靈嗎?」脫離那股瘋狂求饒的勁頭后,她的聲音顯得很軟糯悅耳,還帶著點怯生生的語氣,很容易讓人產生憐愛的感覺。
「我,我不知道。」坦絲有點慌亂,「你是妖靈?」
「嗯,我叫清音。」女孩有一雙淺褐色的眼睛,相比起她玫瑰般鮮亮的發色而言,這樣的眸色很不起眼,卻透出幾分柔和與真誠,同她的名字一樣,如若清泉流淌的聲音,純澈而安寧。
「我叫坦絲。」在那樣平和的目光注視下,坦絲的心情也前所未有的寧定下來,「我以前不知道有妖靈的存在,可面具醫生說我是妖靈……」
「那肯定是妖靈唄,面具醫生從不會弄錯!」清音說著,突然話音一轉,「喂,你有吃的東西嗎?」她哀求般盯牢了坦絲,粉嫩的臉蛋皺成一團,看起來可憐巴巴的。
「有。不過你在這裡也能吃下東西?」坦絲掏出偷藏在袍子里的午飯,無比佩服的看著對方一把搶過,大吃大嚼起來。
「我從昨天晚上開始就沒吃東西,餓了整整一天了!」清音吃得狼吞虎咽,含糊道,「我什麼都不怕,就是怕餓!」
只是餓上一天就受不了?這就是讓她大叫著求饒的懲罰?坦絲的嘴角開始輕微抽搐,十分無語。
「你不知道食物對我來說意味著什麼!」清音以風捲殘雲的速度消滅掉那份量奇大的午飯,露出心滿意足的表情,「這裡每個人的食物都是定量的,你把自己的午飯讓給我吃,這份情意我會記住。」說完,她俏皮的眨眨眼,臉上滿是友善的笑意。
坦絲的嘴角抽搐得越發厲害——一份吃不下的午飯能換來這個女妖靈的善意對待?她今天的運氣真是出奇得好呀!
然而,一想到面具醫生讓她們單獨相處的舉動,她又變得害怕起來。顯然,他察覺到她偷藏起午飯的花招,也很清楚清音對食物的渴望,那他刻意這樣做,只是為了讓她得到清音的善意么?這個可愛的妖精女孩或許會報答她的一飯之恩吧,但這對他有什麼好處?
坦絲胡亂想著,越發猜不透那個面具男的心思。他是個神秘而可怕的傢伙,這毋庸置疑,可他到底是人類,還是妖靈?他對她是心存善意,還是暗藏惡念?推薦:在線看電影、電視劇、動漫就上,高清、高速、免費、無廣告(雲軒信譽保證)www.xsmao.